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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蒔蘿 - 靈泉藥娘【單】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標題: 蒔蘿 - 靈泉藥娘【單】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7-2-11 05:16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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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前世她被迫嫁給藥材世家的無良少爺,卻在懷孕時被黑心丈夫聯手小妾弄死,
如今她重生了,還擁有神秘空間,裡頭的靈泉和藥園足以讓她改變今生!
她靠賣草藥擺脫貧困,與哥哥拜入神醫門下,習得一手好醫術,
開立醫館與藥鋪,救死扶傷不在話下,但若不是君天寧上門求助,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兒時曾救過他,也不會展開兩人的合作情緣──
身為皇商的他要送到宮中的草藥全數敗壞,她靠著靈泉培育的草藥及時支援;
她被前世渣夫看上,使陰招想將她占為己有,他主動派貼身侍衛保護她;
他還在她因母親被綁架而隻身赴會時,調動人手營救她,令她感到貼心不已,
他做的這一切她是很感激沒錯啦,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想娶她就娶她呀!
他竟在她治好他身中奇毒的好友睿王,被皇上封為縣主時,
請皇帝替他們兩人賜婚,還說她是他多年的未婚妻,手中有信物為證,
等一下,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未婚妻了,她這個當事人怎麼完全不知道?!

【出版日期】2016/08/1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藍海 E27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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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一章 重生忽得藥園空間

  盛夏的夜晚,依舊如白天那樣悶熱,梁氏不時拿著濕帕子,小心地避開纏在艾芳馡腦袋上的布條,輕輕擦拭著因發高燒而昏迷的她。

  「娘,馡馡還沒醒嗎?她已經睡了快兩天了。」艾修桀帶著稚氣的嗓音裡,透著濃濃的擔憂和害怕。「王伯伯的藥沒有效嗎?」

  梁氏一邊擰著帕子一邊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說著善意的謊言,「王老伯說這藥喝下……馡馡最快也要明天才能醒……」

  街口的老王今晚拿來了一帖藥,說是三年前自家妻子生重病時,他花光所有積蓄向一個神醫求來的,任何重病都能治,可是他妻子還沒等到他回來就死了,他便把這帖藥丟到角落,再也沒有去管,直到今天下午才想起這事,趕緊將藥送來給她,死馬當活馬醫。

  老王說喝了藥後,兩個時辰內能醒病就會好,但若不醒,就要準備草蓆了……而現在兩個時辰已經過了,女兒卻還未醒來,一想到女兒命在旦夕,梁氏便心如刀割。

  艾修桀望了眼烏雲密佈並不時閃著駭人閃光的夜空,伸手拿下支撐著窗戶的木棒,準備將窗戶放下,「娘,好像要下大雨了,我先把窗子關上,要不一會兒下起大雨會來不及關。」

  「別、別關,馡馡喜歡聽夜晚的蛙鳴,她聽到青蛙在唱歌,應該會很快就醒來,你千萬別關。」梁氏心疼的看著臉色蒼白泛青的兒子,她知道兒子自小身子不好,他定是發冷才會想關窗子,她該答應的,可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兒,她就捨不得將窗子關上,這也許是女兒最後一次聽到蛙鳴了。

  艾修桀想了一下點頭,「好,我陪馡馡一起聽青蛙唱歌。」

  忽地,外面傳來「啪」的一聲,陰暗的天空充滿蜘蛛網般的刺眼閃光,一道道駭人的閃電直劈而下,撕裂了整個夜空,震耳欲聾的雷聲緊隨而來,震撼整個大地,沉悶的夜空頓時下起如瀑布般的大雨。

  此時一陣狂風大作,狂風暴雨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鳴,夜風自窗子捲進屋裡,將屋裡的燭光吹得忽明忽暗。

  「桀兒你快過來,別吹到風,娘來關窗子。」梁氏欲起身前去關窗。

  此時,一道詭異的藍色閃電劃破天空,落在院裡,整間殘敗的房子瞬間籠罩在一層詭譎的藍光之中,緊接著「轟」一聲,駭人心魂的驚雷在屋頂上爆開。

  詭異的閃電加上令人驚懼的暴雷聲,讓屋內的梁氏跟艾修桀兩人嚇得驚聲尖叫,不約而同自椅上彈起,臉色蒼白的互看著對方,拍著胸口安撫自己。

  隨著雷鳴聲落下的同時,本來躺著的艾芳馡突然間尖叫一聲,接著倏地睜開眼,兩眼發直地盯著上頭的房梁,眨也不眨。

  痛!

  這是她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整個身體彷佛被石磨給碾壓過一樣,火辣辣的痛感在四肢百骸裡奔竄,難受至極,整個腦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樣。難以忍受撕裂般的疼痛,她不禁閉緊眼睛,想要忽略這像潮水一樣一波又一波湧上來的痛楚。

  當她比較能適應這波痛感後,再度吃力地睜開雙眸,看著眼前有好幾個補丁的陳舊布幔,又側頭看向缺一支腳、用石頭撐起來的破舊桌幾,斷一半卻捨不得丟棄的木梳,一切都那麼眼熟,卻又令她覺得陌生,她的腦子一片混沌。

  這裡是、是她出嫁前的家?她怎麼會回到這裡?她不是死了嗎?桑坤德那個陰狠無情的男人跟他那才剛迎進門便將公公桑漢銘幾乎給活活氣死的毒辣小妾聯手,將她跟腹中未出世的胎兒一起害死了,現在怎麼會忽然回到娘家?

  「啊!」她尖叫一聲,讓一旁還未從驚雷的震撼中恢復的梁氏跟艾修桀回神。

  他們沖向床邊,驚喜的看著艾芳馡。

  就在她仍感到茫然不解之時,床榻邊傳來兩聲驚喜的聲音——

  「馡馡,你終於醒了!」

  「太好了,馡馡,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艾芳馡深若幽潭的眸子裡充滿疑惑地看著床榻邊的娘親跟哥哥……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哥哥是小時候的模樣?還有娘,娘怎麼會在這裡?娘不是前年就因為過度操勞而走了嗎?難道她死了,到地府與娘相見了?

  「嘶,痛……」艾芳馡眉頭緊鎖,抬起手吃力地摸向腦袋,無數的記憶片段再度湧進她的腦海,幾乎要將她的腦子撐爆。

  「那帖起死回生的藥果然有效!」梁氏喜極而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哽咽說著。

  「馡馡,你被隔壁的阿花推倒,撞到頭就昏過去了,一直沒醒來,我跟娘都好擔心你。」艾修桀握著艾芳馡小小的手掌開心的說著。

  不對,哥哥怎麼還是六歲的模樣?哥哥不是應該在鄉下的別院休養嗎?還有哥哥說的是什麼?她明明是被桑坤德和他的小妾江伶強灌打胎藥,她掙扎時被他推倒,撞到神龕,神像倒下砸到她額頭,害她頓時血流滿面,跌倒在地,下身瞬間染紅一片,神龕也因為撞擊力道過大整座倒下,壓向已倒在血泊之中的她,而後……

  一陣如鑽骨般的疼痛出現在腦中,艾芳馡難受地用雙手抱著頭,眼尾餘光忽然看見自己的手,小小的,像個三、四歲小孩的手掌。

  她慌忙地坐起,四處張望,焦急地伸出手去摸梁氏哭花的臉,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愣愣的看著艾修桀,又驚駭的看著自己的手掌還有這個記憶中的屋子,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頭痛的感覺逐漸消失,眼中的迷惑與驚懼也慢慢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以復加的震撼,讓她差點驚聲尖叫。

  她,竟然重生了……

  「馡馡,娘的心肝啊!」梁氏抱著她,哭得不能自已。

  「馡馡,太好了,你再不醒,就要被其他人用草蓆卷起來,丟到死人堆去了。」艾修桀也用手背擦著眼淚,開心的說著。

  「娘……」她吃力的喊了聲,確定了這奶聲奶氣的綿軟聲音確實是自己的,心下愈加相信自己的揣測,她問:「我怎麼了……」

  「馡馡,三天前,隔壁的阿花為了一塊阿好嬸給的餅把你推倒,結果你撞到門口的大石頭暈了過去,當時流了好多血……」艾修桀把這幾天的事情告訴她,「是王伯伯把他家的那帖藥拿來給你服用,你才能醒來……」

  聽完哥哥所說的,這下她更能肯定她重生了,在神龕壓向她的同時,她重生回四歲。

  「馡馡,你剛醒來,餓了吧,爐子上有隔壁林大嬸拿來的一碗稀粥,娘去弄給你吃。」梁氏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替她拉好身上蓋著的那件破舊薄被,並小聲交代艾修桀,「桀兒,你看著妹妹,娘去盛粥。」

  梁氏轉身準備前去端粥過來時,還不忘並起兩掌對著窗外念念有詞,「感謝菩薩保佑馡馡醒來,平安無事,感恩……」

  「馡馡,你閉起眼睛休息一下,等等娘把粥熱好了哥哥再叫你。」艾修桀像個小大人一樣摸著艾芳馡的額頭安撫。

  「好。」她閉起雙眼,靜靜的整理著腦袋裡不斷湧出的記憶,回想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切。

  前世她十六歲便出落得清麗脫俗,某次到鎮上交繡品,她正想著如何賺更多的銀子替哥哥買藥時,一時失神,不小心撞上到鄉下來避風頭、不學無術的桑坤德,卻因此被他給看中,執意娶她為妻。

  她已有指腹為婚的婚約,桑家主事桑漢銘老爺子也不同意,可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卻受不住桑坤德的胡攪蠻纏以及以死威逼,雙方最後只好同意。

  桑漢銘和娘親談過後,答應出錢解決她的婚約問題,並無限提供藥材跟一處別院給哥哥養病。

  她這等於是變相被賣給桑府,但想到哥哥,她還是應了。剛嫁進桑家的她日子並不好過,桑坤德對她感到膩了之後又故態復萌,開始流連各大青樓,為了花魁爭風吃醋跟人打架,或是上堵坊豪賭,婆婆葛氏認為是她沒本事把桑坤德留下,從此對她更沒有好臉色。

  為了哥哥,她咬牙忍耐著婆婆和下人們的刻意刁難,開始認真學習認識草藥,想代替桑坤德讓公婆高興,不出一年時間,她已認得所有藥材、藥性等等。

  公公見她聰明機敏,且對於醫藥跟管理鋪子很有天分,又清楚自己那被妻子寵壞、只會花天酒地的兒子無法擔起桑家家主的位置,更沒有生意頭腦,於是在婆婆去世後,開始安排專人教授她藥理、製藥還有簡單的看診跟經營,不多時,她便開始管藥材鋪。

  在那期間,公公又給了她許多不同的訓練,直到她可以獨當一面,便將桑家整個藥材產業交給她經營。而她也沒讓公公失望,從接手到桑漢銘去世前,整個桑家的藥材生意營收已是她接手前的兩倍。

  桑漢銘得知自己得了無法醫治的重疾,又被江伶氣得幾乎去了半條命,他在死前向所有族人宣佈以後桑家由她作主,並留下書信將所有家業交給她代為管理,日後由還在她腹中的孫子繼承,完全沒有桑坤德的一分一毫。

  然而公公屍骨未寒,她那無情狠毒的丈夫便為了謀奪掌管藥材鋪的權力與家主的身分,夥同江伶聯手害死她與腹中來不及出生的孩子,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卻重生了……

  「馡馡,你忍著點,娘幫你把頭上的布條拆掉,看看傷口復原的情況。」梁氏端來一盆水,洗淨了手後,小心的將臉色蒼白的艾芳馡扶坐起身,讓她靠在牆邊,輕手輕腳的將布條慢慢拆開。

  「好。」經過幾日的休養,艾芳馡已經比較習慣自己重生這事,可是她心裡仍擔心著額頭上的傷口,抬起手摸了摸那一塊被布條包裹的草藥膏。

  梁氏擰了條濕帕子小心翼翼地把艾芳馡額頭上的草藥擦去。當她將所有殘留著烏青色的草漬全擦拭乾淨後,原本輕蹙的眉頭瞬間擰緊,淚水更在眼眶裡打轉。

  「娘,怎麼了?」看著娘親那傷心表情,艾芳馡瞬間感到不妙,伸手要拿一旁的小銅鏡看受傷的額頭,她小聲的問著,「我額頭……破相了是嗎?」

  梁氏捂著唇壓抑著心傷,一手壓住她拿銅鏡的小手,「馡馡,這疤痕等你年紀大些就會淡了,不要緊的。」

  艾芳馡搖頭,「沒關係的,娘,讓我看看。」她抽出拿銅鏡的手,睜大眼睛仔細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受傷的額頭已經好了,可是卻留下了一道像葉子形狀的粉紅色疤痕。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突然感覺到指尖一陣灼燙,像有什麼竄進手心似的,她連忙鬆開手,同時閉緊眼睛咧嘴嗤了聲,卻在閉眼的瞬間感覺到自己置身在一片藥園中,迎風飄來淡淡的藥草香氣,讓她整個人頓時感到神清氣爽,藥園中間還有一個湧著泉水的水潭,這感覺太深刻,像是親歷其境一樣,嚇得她趕緊睜開眼,眼前依舊是娘親那張泫然欲泣的臉。

  剛剛是怎麼回事?那感覺好真實,她甚至能感覺到水珠噴到臉上的清涼感。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發現臉頰上居然有殘留的水珠。這是怎麼回事?!

  梁氏沒有察覺到她的驚異,只想著女兒額頭上這明顯的疤痕會影響日後婚配,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想到這裡,梁氏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可她卻不能說出來,徒惹女兒傷心,只能哽咽的安慰著女兒,「馡馡,娘會想辦法買藥讓你額頭上的疤痕消失的。」

  家裡的情況如何艾芳馡又不是不知道,前世她剛出生不久,父親便受到朝廷徵招前往前線作戰,從此以後下落不明,直到她死也未有父親的消息,因此她自小就是跟著娘親和哥哥有一餐沒一餐地撿拾市場的剩菜葉過活。

  這一陣子她受傷,根本無法出門,都是娘親帶著體弱的哥哥一起到市場撿菜葉、幫幾個大戶人家洗衣服,因此沒有時間可以刺繡、拿繡品到鎮上賣。

  洗衣服所賺的銀兩給哥哥買藥都不夠,也沒有錢買米,哪有辦法為她買藥去疤。

  艾芳馡搖頭,「不用買藥了,娘,像您說的,日子久了疤痕就淡了,您就不要擔心了,我沒事的。」

  有了前世的經驗,製作去疤藥膏對她來說是小事一樁,可這疤痕留下來對她也許是件好事,未來說不定能為她免去不少麻煩。

  「馡馡,你真是個好孩子,餓了吧,今天早上阿好嬸拿了幾個地瓜給我們,娘拿來給你吃。」一想到自己這才四歲的女兒居然反過來安慰她這個做娘的,讓梁氏心頭又酸又苦,只能藉著離開片刻撫平自己的心緒。

  「好,謝謝娘。」

  趁著娘親前往廚房的空檔,艾芳馡連忙閉上眼睛回想著方才見到的那片景致,甚至試著用意識觸摸那潭泉水,手指瞬間感覺到一陣清涼,手上甚至還有水漬,這、這該不會是某個不存在的空間吧?

  她眯著眼睛仔細看著裡頭那一片草地,發現它們全部都是藥草,驚喜之餘又試著用意識採摘一株,瞬間,她手上便多了株青翠的藥草。她又想著把手上的這株種回去,沒一下子手中的那株藥草就消失了,而原本的位置上則多了一株藥草。

  這一次她閉起眼睛試著將自己移進空間,果不其然,下一瞬間她就閃進了空間裡,置身在這一片藥草園之中,令她驚喜不已,更令她開心的是,這空間裡頭的每株藥草品質都非常好,成長得特別健康,已經成熟,可以採摘,以她專業的眼光看來,這些成熟的藥草拿到藥鋪販售,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如若製作成常備藥丸,利潤會更高。

  突然聽見空間外有些動靜,她這才發現自己進來有段時間了,娘親應該拿好地瓜要過來了,她迅速地掬起一旁的泉水喝了口,隨手拔了幾株已經成熟的藥草,便趕緊閉起眼睛將自己送出空間。

  她從空間出來後,看了看手中的藥草,又摸了摸額頭上那葉子形疤痕,驚喜地想要大喊,天啊,她竟然擁有一個神奇的空間以及一座藥園子,卻又怕被人誤認為自己瘋了,只好咧著嘴癡癡的笑著。

  看見梁氏端著一碗地瓜走進來,她連忙將手中的藥草藏到她放在床邊的木匣子裡,這木匣子是她小時候用來裝寶貝的。

  梁氏將地瓜放到她手中,摸摸她的頭和藹的說著,「馡馡,你餓了吧,來,先吃點地瓜。」

  「嗯,謝謝娘。」她興奮的點頭咬了口地瓜,發下不符合她年紀的豪語。「娘,等我傷好了,我就去賺錢讓您跟哥哥過好日子。」相信以她前世的藥理知識再搭配空間裡的那些藥草,一定可以讓娘跟哥哥不再吃苦,眼下要趕緊醫好哥哥的身體才是。

  「小傻瓜,你這麼小,怎麼賺錢?瞧你說話跟個小大人似的,你只要平平安安的長大,娘就開心了。」

  艾芳馡赫然發現她的言行的確不符合她現在的年紀,難怪她娘親會說她是小大人,看來日後她得注意點,不要露出破綻才好。她用力點頭,「好的,娘,我會快點平安長大。」

  「嗯,快點吃地瓜。」

  艾芳馡一邊咬著地瓜,一邊想著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擁有那個種滿藥草的神奇空間,但是怎麼都想不透,這樣用力地想著,她覺得自己的小腦袋又痛了,決定放棄不想。

  不過既然連重生這種離奇的事情都能發生,那突然出現奇蹟,擁有這個神奇的藥園空間也就不奇怪了。

  就在她決定不再執著這空間從何而來時,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對了,她想起來了,前世她被桑坤德推倒,撞到了神龕,上頭的華陀神像砸到她的額頭時,隱約間,她的眼前好像閃過一陣白光。難道是因為被華陀神像砸到,才會得到這個神奇的藥園空間,還將她帶回四歲?

  艾芳馡歪著頭咬著地瓜,仔細的回想一遍當時的情景,對,肯定是這樣,這麼解釋就通了,否則為什麼她會重生,又會突然擁有一個藥園空間!

  「咦?」

  梁氏突如其來一記疑惑的低呼聲,將她所有思緒喚回,她奶聲奶氣的問著,「娘怎麼了?」

  「不知是馡馡你餓太久,還是這地瓜很有營養,怎麼你的臉色變得很紅潤?方才娘到廚房拿地瓜過來前,你的臉色還死白死白的,結果地瓜才吃兩口,整個人就變得很有朝氣,小臉蛋紅撲撲的……」梁氏捧著她瘦瘦的小臉蛋看著。

  艾芳馡擰著小小的秀眉,歪頭看著梁氏。娘親不說她還不覺得,這麼一說,她也感覺到本來病懨懨的身子元氣恢復了不少。

  這會是地瓜的成效?她才咬兩口,效果沒這麼快吧,可是她今天一整天除了吃地瓜外,就只喝了空間裡的泉水,沒有吃過其他食物……難道空間裡那泉水有強身的功效?!看來她得找時間好好研究藥園空間跟裡頭的那潭靈泉了。

  艾芳馡點頭,順著梁氏的尾音學著童言童語,「娘,是餓了,馡馡吃地瓜有力氣了。」

  梁氏想了下,也認為應該是地瓜的關係,「嗯,一定是這樣,那馡馡就多吃幾個地瓜,把這些天失去的體力都補回來。」

  「好,娘也吃。」艾芳馡貼心的也塞了顆地瓜到梁氏的嘴裡。

  艾芳馡趁著梁氏外出幫人洗衣服、哥哥到市場撿拾菜葉時,偷偷下床將空間裡拔出來的藥草種在屋後那片雜草裡,然後拿空間裡的靈泉澆在哥哥種的那些看起來蔫蔫的菜苗上,等著觀察它們生長的情況。

  在屋子裡休養了兩天,梁氏看她氣色又好了很多,這才允許她下床走動,但還不許她出門,免得又碰上隔壁那從小就逞兇鬥狠的阿花。

  艾芳馡連喝了兩天靈泉,發現體力完全恢復了,但是她不能一下子表現出她已經復原的樣子,只能在梁氏跟艾修桀面前繼續偽裝。她佯裝虛弱地扶著牆,小心的小步跨出門檻,不敢直接奔跑。

  吃力的從水井裡提出半桶水的艾修桀,一看見艾芳馡,連忙放下手中的水桶朝她跑來,「馡馡,你身體還沒有好,怎麼不躺在床上休息?」

  「哥哥,娘說我可以下床了。」她拉過艾修桀的小手開心的說著,「我想出來看看哥哥種的菜。」

  一提到他種的那些菜苗,艾修桀馬上眉開眼笑,得意的說著,「馡馡,我告訴你,哥哥種的那些菜苗現在長得可好了,每一株都又大又油亮,等到可以收成,我們家就有新鮮的蔬菜可以吃,不用再去撿菜葉了。」

  「嗯,哥哥你快帶我去看吧。」艾芳馡拉著艾修桀的手往菜圃快步走去,其實她是想去看她偷偷栽種在那片雜草堆裡的藥草,把它們拔了好賣錢。

  來到菜圃,看著一顆顆長得碩大肥美的青菜,她睜著閃閃發亮的大眼暗喜的看著菜圃裡的菜,開心的誇獎艾修桀,「哥哥好厲害,等這菜菜可以吃了,馡馡要第一個吃。」

  看來那靈泉真的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不僅自己喝了身體復原得快,連菜也長得這麼漂亮,那以後就偷偷拿給娘跟哥哥喝,說不定也可以改變他們虛弱的體質,只要哥哥身體健康,未來就不需要嫁給桑坤德那個人渣了。

  「好,拔起來的第一顆青菜先給馡馡吃。」

  她用力的點著頭,忽然用力的皺著鼻子,「哥哥,你有沒有聞到什麼香氣?」

  「有嗎?」艾修桀也學著她用力的皺著鼻子,「我沒有聞到啊。」

  「有,在那裡。」艾芳馡拉著艾修桀那枯瘦的小手往雜草堆裡跑,「哥哥,我們快去找看看。」

  兄妹倆一起撥開與他們等身高的雜草,往裡頭走去,發現有幾株長得跟雜草不太一樣的植物生長在其間,有一株上頭甚至還長著紅色果實。

  「就是這個,哥哥我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艾芳馡的小手興奮的指著上頭開著紅花的藥草。

  「這個?這是什麼花?」艾修桀抓著頭擰著眉頭看著這一棵奇怪的花。

  「這花……好像是三七花。」

  那天她匆匆忙忙拔起藥草,沒有細看是什麼藥材,等她將藥草從木匣子裡取出,才發現原來這幾株藥草全是三七,每一株三七最少都有六十頭,頭是指鬚根,還有幾株是四十頭,六十頭以上的三七收購價錢就已經很高了,這四十頭以上的,收購價格肯定更好。

  「三七花,好奇怪的名字,馡馡要是喜歡,哥哥幫你把它摘下。」

  「不,哥哥,你別把花摘了,我們把它挖出來,上一回我跟娘一起去交繡品,我坐在藥房門口,看到有人拿著這整株花連根到藥房賣錢,好像還賣了不少。」艾芳馡連忙制止。

  「賣錢?!」一聽到可以賣錢,艾修桀眼睛都亮了。

  艾芳馡連忙點頭,「嗯,賣錢,我聽藥鋪的老闆說過,這三七又叫金不換,人參補氣第一,三七補血第一,對於止血、散瘀、定痛非常有效,金瘡藥也都是以三七為主要用藥。」

  「真的?」

  「嗯,這些都是我聽藥鋪老闆說的,哥哥我們趕緊把它挖出來拿去藥房賣錢,有銀子就可以讓娘買肉肉給哥哥補身體。」

  「好,也給馡馡跟娘補。」艾修桀用力點了幾下頭便往回跑,「馡馡,你在這邊等哥哥,哥哥去拿鏟子來挖。」

  兄妹倆合力將那幾株三七小心翼翼的挖了出來,放進竹簍子裡,手牽著手一起到鎮上的藥鋪販賣。

  果不其然,真如艾芳馡所說的,他們挖到的那幾株三七賣了六十五兩銀子,當艾修桀捧著一大把銀子在手中時,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他從小到大也沒有看過銀子這種東西,更別提捧這麼大一把在手中,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幾株三七竟然可以賣到那麼多錢。

  當他們把三十兩攤到梁氏面前時,梁氏也跟艾修桀一樣,兩顆眼睛頓時瞪直,她這輩子還沒有看過這麼多銀兩,有一瞬間,她以為是窮怕了才會出現幻覺,要不是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感覺到痛,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梁氏捂著激動跳動的胸口,難以置信的看著在她眼前閃閃發亮,像是在對她微笑的銀子,用力吞了下口水問道:「桀兒,你、你怎麼會有這些銀子?」

  「娘,我告訴您,馡馡可厲害了,她在我們家後面那堆雜草裡發現三七,她說這三七可以賣錢買肉肉,我們把它拔了拿到藥鋪去賣,這些銀子都是賣三七的銀兩。」艾修桀趕緊解除娘親的疑惑。

  其實他們總共賣了六十五兩,可是馡馡說拿三十兩給娘就好,讓娘去還債,把欠的醫藥費和欠鄰居們的銀子還清,那樣他們大概還剩下五兩銀子,以後繼續過清苦的日子,慢慢發家致富才不會讓人家起疑。他們跟娘親三人相依為命,要是他們突然間變得有錢,一定會被人懷疑,到時恐怕會遭來他人惦記,也很容易惹上殺身之禍。

  他本來不同意,可是想到去年村裡的大牛家因為賣了三頭豬,一下子多了十多兩銀子,當晚大牛一家人就被人殺死了,殺人兇手到現在都還沒找到,為了娘親跟馡馡的安全,還是同意她的提議。

  馡馡還說她想要留十兩下來買材料,她從藥鋪老闆那裡聽到好多藥方子,想要做藥丸賣更多的錢,一想到能賺更多錢,他就點頭讓她留下十兩銀子,再聽她的意見,把剩下的二十五兩另外偷偷存下來。

  「娘,我們不是還欠鄰居、大夫跟藥鋪銀子嗎?明天我們就趕緊將欠款都還清了吧。」艾修桀沒有忘記妹妹的交代,連忙提醒梁氏,「然後剩下的買肉、買米。」

  「是啊,娘,買肉肉,馡馡想吃肉。」艾芳馡扯著梁氏的衣袖撒嬌。

  一聽到兒子跟女兒這麼說,梁氏開心得喜極而泣,一邊卷著袖子擦著眼淚,一邊點頭允諾,「好,好,明天、明天娘把債全清了就給你們買肉。」

  「對了,娘,您知道嗎?」艾修桀興奮的揮動著小手說著他們在藥鋪賣三七的情景,「當時那藥鋪老闆看我們年紀小,還想要拗我們銀兩,隨便給我們二兩銀子,是妹妹說收購六十頭的三七一斤要八兩銀子,這些三七都六十頭,有的還是四十頭,老闆做生意不老實,我們後來說不賣了,要去行會檢舉黑心老闆,那老闆才趕緊按市價跟我們買。」

  梁氏被眼前的銀子給炫花了眼,沒有仔細的聽兒子所說的事情,也沒有疑惑艾芳馡怎麼知道這麼多,只是慈愛地摸摸她的頭誇獎道:「沒想到我們馡馡這麼厲害,小小年紀就會跟商家討價還價了。」

  艾芳馡趁梁氏高興,趕緊抓緊時機央求,「娘,既然賣藥草可以賺到這麼多銀兩,以後我就到後山去找藥草,您說好嗎?」

  聽到這個提議,梁氏猶豫了。

  「娘,我不上山,就在山下找好嗎?離家也不遠,不會有危險的,我個子小,比較容易發現藥草,好不好,娘……」艾芳馡握著梁氏的手央求。

  「娘,以後我也陪馡馡一起去找藥草,這樣您就不用擔心馡馡的安危了。」艾修桀也趕緊附和。

  「對,讓哥哥陪我一起去找藥草。」

  梁氏為難的看著他們兩人,想到找到價值高的藥草比她幫人洗衣服、繡繡品賺得多,思量片刻才勉強同意,「那好吧,不過你們兩個可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知道!」兩人異口同聲。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二章 賣藥草改變家境

  時光匆匆流逝,約莫過了兩年。

  蓊蓊鬱鬱的樹林裡不時傳出刻意壓低的細碎說話聲還有沙沙的鏟土的聲音。

  「哥哥,我好像看見幾棵價錢很高的藥草,我過去那邊看看。」已經六歲的艾芳馡指著另一邊的樹林說道。

  「等這株人參挖出來後,我們一起過去。」已經八歲的艾修桀蹲在人參旁邊,拿著小鏟子小心地鏟著土,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回應她。

  「哥哥,這樣太慢了,等這株人參挖出來我們再去找其他藥草,太陽就要下山了,回到家都天黑了,我現在過去看,你在這邊把那株人參給挖上來,兩人分別行動比較節省時間。」她搖頭。

  他思索了下,點頭道:「那好,你要小心點,有事情記得大叫,我馬上趕過去。」

  「好,那你要小心,不要把人參須給弄斷了,這很值錢的。」艾芳馡背起竹簍,不忘交代了聲。

  她瞄了眼正仔細清開土堆,謹慎地挖著人參的艾修桀一眼,才往自己指的那片樹林深處走去。

  她重生至今已經兩年了,這兩年發生不少事情,她靠著時不時販賣自己製作的藥丸、藥膏和空間裡的藥草等等改善了家境,他們不再一貧如洗,而是生活得很滋潤。

  她也在暗中用靈泉調理一向體弱的哥哥跟娘親的體質,讓他們服用針對體質而製作的養生藥丸,在這雙管齊下的調養下,跟兩年前相比簡直是判若雲泥,現在娘跟哥哥都能以身強體壯、青春貌美來形容,這也讓她安心不少,決定繼續這樣保持下去,一定不能讓上輩子的悲慘遭遇再次發生。

  她還跟娘親說,哥哥是艾家子孫,以後要繼承爹爹的香火,不能在鄉下當個農夫埋沒他的才能,必須給哥哥一個好的讀書環境,日後才能光宗耀祖。

  在這種理由的哄誘下,娘親整個人像是看到佛祖後面那金光閃閃的金色光輪一樣充滿希望,馬上答應換個更好的居住環境,從綠水村搬到距離交通發達的四平縣不遠的春陽鎮,買下有著寬廣後院的三進宅子。換個環境後,她就打算大顯身手,有了這個大後院,可以讓她用來種植藥草避人耳目,掩飾空間的存在。

  她又瞞著娘親委託掮客向官府買下離鎮上有點距離的一大片廢墟,還有一座所有人都認為沒有用、種不了植物的小荒山。那些掮客看她年紀小,本來理都不理她,還是她把錢拿出來,買的地方又沒人想要,他們這才願意幫忙。

  她會想盡辦法買下這些在外人看來一點價值都沒有的房子跟土地,是因為八年後,某個皇親國戚聽了大師的話,相中了那裡的好風水,要到這裡蓋別院,到時候這裡的地段會大漲,而那座荒山兩年後會發一次地震,之後會湧出具有療效的溫泉,地質也會改變,到時她就可以在這座小荒山上蓋別院種植藥草。

  至於她為何會考慮從綠水村搬到春陽鎮,除了因為自己知道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外,這裡離熱鬧繁華的四平縣也很近,只需要一天半的路程,可物價卻比四平縣便宜一半。四平縣是交通樞紐,到全國各處都方便,即使距離最遠的京城,走水路搭船也只需要半個月的路程,日後她想要做大藥材生意,由此運送藥材很快速方便。

  搬到春陽鎮後,哥哥進了鎮上的學堂學習,下午放學後或者是休假時,他們會一起到小荒山來找藥草。其實很多藥草都是她事先從空間移出來偷偷栽種的,然後再帶著哥哥上山來挖,一邊挖著藥草,她也會一邊跟哥哥講解這藥草的藥性等等,因此這兩年來,哥哥也認識了不少藥草。

  她會這麼積極的教哥哥認識藥草、學習藥草知識,是因為她心裡正在盤算一個計畫,而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靜靜等待時間到來,那人也應會出現……

  今天哥哥休假,她一大早天未亮便拉著他,一人騎著一頭驢趕到這座距離鎮上有十幾裡遠的青茗山采藥。

  她記得桑漢銘就是在今年秋天時無意間發現了那片藥草園,才讓桑家從一間小小藥鋪一躍成為藥材大盤商,進而成為大樑國最大的大藥商。既然她重生,就不能再讓桑漢銘有這等好運,要趕在桑漢銘發現之前,將那一大片珍貴的藥草全部存進自己的藥園空間。

  她沒能在之前就先過來將所有藥草移進空間,是因為重生時她才四歲,人微言輕,娘親不准她跑遠,更別提讓她獨自一人前往春陽鎮。直到他們搬到春陽鎮,兩個月前她又滿六歲了,幾次獨自出門采藥都平安回家,娘親這才答應她可以跑遠些,到別座山上采藥草。為此,她偷偷做了番準備,找了天哥哥休假的日子,打算領著哥哥一起「發現」那片藥草園。

  只是當她穿過密密麻麻的草叢來到那片藥草園時,瞬間因眼前的景致而震撼……這藥草園也太大了,她還以為範圍只是一片而已,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不只草皮,連山壁跟山坳都長滿珍貴的藥草,果然如當年桑漢銘所說,到處都是人參、靈芝、何首烏、天麻等等。

  她不清楚為何這一處山坳會生長出各種不同品種的珍貴藥草,她也不想去探究,她只知道時間寶貴,得在哥哥找來之前將這些全部藏進空間裡。

  瞄了眼這裡的藥草後,她決定留下前面一小塊上頭長著幾株藥草的青草地,等會兒跟哥哥一起在這裡採摘藥草。

  「馡馡,你在哪裡?」

  身後傳來艾修桀的呼聲,她回頭朝聲源處大聲喊著,「哥哥,我在這裡!」一喊完,她一刻也不敢耽擱,火速動用意念將這一大片珍貴的藥草連同周圍的土壤全部存進空間裡,眼前本是一片翠綠的山坳,瞬間變得光禿禿的一片。

  看著這已經沒有任何一株植物的山坳,艾芳馡眉頭忍不住輕蹙,她不該連同土壤一起存進空間,可是不這麼做,就必須一株一株慢慢存,太浪費時間了,而且這樣做即使她將這裡的藥草全拔光,兩、三年後仍可能繼續長出。

  她不能讓桑漢銘有機會利用這一片藥草園發家致富,成為大樑的第一大藥商,只要他無法成為第一大藥商,桑坤德也就沒權力壓迫別人,她的未來也就不會再與桑家有任何牽扯。她重活一世,不能重蹈覆轍,讓悲劇再度發生在她或是娘親跟哥哥的身上。

  兩兄妹將那塊青草地上的藥草全摘完後,也不敢多耽擱,趕緊下山,就怕回去晚了梁氏會擔心。

  等他們嘻嘻哈哈的從山中走出來,打算去牽他們綁在樹邊吃草的驢子,艾芳馡不經意的撇見一旁的草叢不斷搖晃著,發出簌簌聲。

  艾芳馡倏地扯住艾修桀的手,一對漂亮的秀眉緊擰,指著那個怪異的草叢,「哥哥,你看,那裡是不是有東西?」

  艾修桀停下腳步,眯著眼看過去,「好像有。」他拍拍艾芳馡的手背,「馡馡別怕,哥哥去看看。」

  「別啊,哥哥,要是那是毒蛇還是野獸呢?」

  「毒蛇動靜不會這麼大,而這裡已經快到山腳了,野獸應該不會跑來。」

  已經八歲的艾修桀經過艾芳馡的暗中調養,不只身體強健高壯,連膽子已經不像當年那般膽小畏縮了,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撥開那草叢。

  「哥哥,你小心些。」

  他一撥開,赫然發現有個留著一把花白鬍鬚的老人家倒在草叢裡,全身還不斷抽搐,頓時驚呼,「馡馡,快過來,有個老爺爺倒在草叢裡,全身顫抖。」

  一聽到這裡,艾芳馡也不敢遲疑,連忙沖了過去撥開草叢,果然看到一名老人臉色發黑,全身抽搐,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人稱賽華陀的神醫梅長七。

  梅長七怎麼會這時候出現?他不是應該半年後才會出現在她家附近的巷子裡,為了一碗豆花跟人吵起來而被她發現嗎?

  見梅長七嘴裡突然發出一記痛苦的呻吟,而後整個人眼歪嘴斜地暈了過去,她連忙收回滿心的疑惑,跟艾修桀兩人異口同聲的問著,「老爺爺,您怎麼了?」

  不管他們怎麼喊,梅長七都沒反應,已經完全經陷入昏迷狀態。

  「老爺爺、老爺爺!」艾芳馡不斷喊著,心急的搖著梅長七,心下暗忖,該死的,不管梅長七為何提前出現在這裡,都一定要將他救活,否則就枉費了她這兩年來的安排,她絕不會讓自己的計畫就此成為泡影,哥哥的未來就靠他了,怎麼能夠讓他死!

  她連忙心慌的指揮,「哥哥,這老爺爺好像是中毒,你看他臉跟嘴唇都發黑,這是中毒的情況,你快找找,看看他是不是被什麼咬到。」說完,她趕緊低頭翻看,看看他是否是被山裡的蛇或是毒蜘蛛等等咬到。

  艾修桀也趕緊低頭尋找,拉開梅長七的衣袍,果然在他的小腿肚後面發現一個發黑的血痕,低呼了聲,指著老人腿上的傷口,「馡馡,你看,這個老爺爺好像是被蛇咬了,腿都發黑了!」

  艾芳馡低頭一看,果真是被毒蛇咬傷,又看到梅長七腳邊有一堆像是剛采下的藥草,眯眸仔細的看著這些藥草,全是解蛇毒和蟲咬的藥草。

  她故意驚呼提醒艾修桀,「哥哥,你看老爺爺腳邊的這些藥草,會不會是解毒用的?」

  艾修桀旁徨的看著艾芳馡,這兩年來雖然已經認識了不少藥草,也知道其藥性,可是他畢竟沒有正式拜師學醫,是不是用來解蛇毒的藥草,他也不敢肯定。他搖頭,「哥哥也不清楚……」要是他能夠早日習醫,今天遇到這情形應該就有辦法救這老人了。

  看到梅長七已經快沒了氣息,艾芳馡趕緊將藥草塞給他,「我覺得這些藥草應該是這個老爺爺自己拔來解毒用的,可是毒發得太快,哥哥,你趕快把這些藥草捶一捶,敷到這老爺爺腳上,說不定可以救他一命。」

  艾修桀點頭,趕忙接過那些藥草,找了顆大石頭,將藥草放在上面,拿起腳邊一顆拳頭般大的石頭將藥草搗爛。

  趁著艾修桀背對她,艾芳馡取出一顆她存在空間裡的解毒藥丸,跟一杯靈泉水和在一起,用力掰開梅長七的嘴,將湯藥灌進他的嘴裡,還不忘低頭在梅長七耳邊裝神弄鬼厲聲交代,「梅長七,本仙女今天讓人救你一命是因為你還有使命未完成,你的使命就是到春陽鎮收八歲的艾修桀為徒,將你一生所學全部毫無保留地教給他,記住艾修桀……」

  「馡馡,搗好了,你快幫忙把這老爺爺翻過來、為他上藥。」艾修桀捧著搗爛的藥草過來。

  之後兩兄妹手忙腳亂的將梅長七包紮好,等他們兩人將梅長七又翻過來,他的臉色已經從黑慢慢恢復正常,雖然仍有點慘白,不過看來已無大礙。

  「馡馡,看來這老爺爺沒事了。」艾修桀拍著胸口放心的說著。

  「應該是,既然如此,我們趕緊下山吧,哥哥。」這梅長七服了她的解毒藥丸跟靈泉水當然會沒事,這點她是很有自信的。

  「我們把他放在這裡太危險了,萬一又有毒蛇出現那怎麼辦?」

  「哥哥難道要把這個老爺爺背回去?」

  「背……」艾修桀頓時有點遲疑,「哥哥可能有點背不動,要是把這老爺爺給摔了那就罪過了……啊,我有辦法了!」

  艾修桀說完,艾芳馡便見他跑來跑去的采著一些毒蛇、昆蟲們討厭的植物,將它們放在梅長七身旁,又在他的周圍灑上他們隨身攜帶的雄黃粉,還把艾芳馡身上攜帶的雄黃香包取下,系在梅長七的腰帶上驅蛇。

  不一會兒後,艾修桀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喘口氣,「這樣就可以了,馡馡,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下山吧。」

  「等等,我們把這個也留給這位老爺爺吧。」

  艾芳馡肉痛的將他們稍早挖到那株人參的人參須拔下一根塞到梅長七嘴裡,然後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乾糧跟水壺取下,放到他身邊。這水壺裡頭的水跟乾糧都加了靈泉水,又有人參養氣,相信他醒來食用後,身體會復原得很快。

  「記住,到春陽鎮教導艾修桀你的一身絕學。」她臨走前還不忘在梅長七耳邊又小聲交代一次,這才跟著艾修桀匆匆趕路下山。

  連著幾天,午後總會下起傾盆大雨,原本習慣午後小睡片刻再來將藥丸裝瓶的艾芳馡,一大早用過早膳後,便到她專門用來製藥的小屋子裡,將這些放在屋裡用火爐慢烘、烘了好幾天才陰乾的藥丸分別裝進瓷瓶裡。

  這一次製作的藥丸有一小半是用她空間裡的藥草,混合著外面種的,加上靈泉水製作而成,珍貴得很,得趁著藥丸熱氣完全散去時趕緊裝進瓷瓶裡,否則這幾天天氣不穩定,一旦沾上濕氣,很容易發黴,到時會前功盡棄。

  「馡馡啊,大熱天的,你成天在這小火爐屋子裡,娘今天又給你熬了酸梅湯,你喝一些,休息下吧。」梁氏端著吊在井底放涼的酸梅湯過來,在艾芳馡身邊坐下。

  「娘,這一批藥丸已經完成,可以休息好一陣子,您不用再熬酸梅湯給我喝了。」艾芳馡拍拍手上的藥漬,接過她手中的酸梅湯,往嘴裡猛灌一大口。

  她製作的藥丸味道好、效果顯著又便宜,因此供不應求,每隔幾天便要製作一次各種常備藥給藥鋪。

  「就算製藥結束,也還是要熬著喝,天氣熱成這樣,平常喝也消暑開胃。」梁氏貼心的將她垂落額前的髮絲撩到耳後,用繡帕替她將臉上的汗漬擦乾淨。

  「對了,娘,一會兒我先去送藥,免得下午出門碰上雷雨,您有想要吃些什麼東西嗎?我一起幫您帶回來。」

  「不了,我們家什麼也不缺,就別帶……啊,說到這,要不,馡馡啊,你一會兒要出去送藥前,替娘拿些食物到隔壁的宅子去好嗎?」

  「隔壁?隔壁那間空屋有人住進來了?」艾芳馡心驚了下,問道。

  梁氏點頭,「是啊,昨天搬進來一名年約六十的老人家,娘看他孤家寡人一個,腳又受傷了,挺可憐的,應該沒有人給他準備吃食,好歹是鄰居,給他送點吃食過去,免得他餓著了。」

  聽娘親這樣形容,感覺很像他們那一天救的梅長七,可他出 現的時間為何會一下子提早半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艾芳馡皺著眉頭思索,梁氏見她沒有答話,以為她不願意,便自顧自地說著,「馡馡,你要是不願意,等等娘自己拿過去就好。」

  艾芳馡連忙搖頭,「我拿去就好,不過,娘啊,隔壁住的那位老人家他姓什麼,您知道嗎?」

  「我聽掮客說姓梅,這位梅老爺子到春陽鎮似乎是為了找徒弟。」梁氏回憶了下昨日那來討水喝的掮客說的話。

  梅長七果然是來找哥哥準備收他為徒,既然如此,一定得讓哥哥在梅長七面前露臉才是,她沉思了下,開口道:「要不這樣吧,娘,我看等哥哥回來,我再跟他一起送過去吧,哥哥是男孩子,將來也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人,這事由他出面再好不過。

  「哥哥已經八歲了,有很多事情要學著扛起來,而且哥哥認識的人也多,可以問問隔壁的老爺爺要找的徒弟是誰,說不定可以幫上忙,您認為呢?」

  既然人已經搬到她家隔壁,那她也不能再繼續糾結為何時間會提前,這幾天她已經想通,她的重生本就脫離原有的命運軌道,當然很多事情也會跟前世不太一樣,所以接下來的一切就順其自然,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趕緊想辦法讓哥哥拜入梅長七的門下,學習他精湛的醫術,繼承他的衣缽。

  梁氏想了想,覺得女兒說的沒錯,「嗯,那就這樣吧,娘親一會兒再多準備些東西,你等桀兒回來一起送過去。」

  「好,那我先到杏林藥房送藥丸。」她開始將裝瓶好的藥丸放進小竹簍裡,出門交貨。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交完貨回來的艾芳馡跟已經下課的艾修桀出現在隔壁宅子的那扇斑駁大門前,只是敲了好一陣子的門都沒人應門,這大門也推不開。

  艾芳馡擔心的看著緊閉的大門,怎麼回事?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馡馡,這屋裡該不會沒有人在吧?」

  「我問過對面的小乞兒,他們說沒有看到這大門打開過,所以人應該還在裡頭。」她貼在兩扇門板中間,藉由空隙看著裡頭的情況,一邊說著,「哥哥,我聽娘說隔壁這位老爺爺腳受傷,行動不便,我想他會不會是出事了?我們回家拿梯子爬到隔壁看看,你說好嗎?」

  他點了點頭,提起腳邊放著食物的竹籃,「也好,只有一個老人家,腳又受傷,要是發生事情也沒人知道,我們爬牆到隔壁看看。」

  不一會,他們兩兄妹小心翼翼的爬上牆,再將梯子放到另一邊,確定穩妥後才又踩著梯子下去。

  「馡馡,你小心些。」身後背著竹簍的艾修桀伸長手,謹慎的扶著尾隨著他翻牆到隔壁院子的艾芳馡。

  兩腳一落地,艾芳馡便拉著他往那排屋子前去,一面喊著,「有人在嗎?老爺爺你在家嗎?」

  喊了半天都沒有人回應,整個屋子連未在後院的倉庫都找了一遍,卻完全沒有發現梅長七的蹤影,怪了,大門是從裡頭上閂的,可怎麼會整個屋子都找不到人呢?

  「哥哥,你說我們都找到後院來了,這位老爺爺他——」

  就在艾芳馡疑惑的左右張望時,一記忿忿的怒吼聲從後門傳來,「你們是誰?竟敢胡亂闖進別人的宅子!」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看見手撐著拐杖,一拐一拐從後門走進來、一臉生氣的梅長七。

  一看見梅長七,艾芳馡馬上扯了下艾修桀的衣袖,小聲的說:「哥哥,你看,這人不是那天被蛇咬的老爺爺嗎?」

  他定睛一看,小聲的回應,「好像是……」

  梅長七並沒有聽見他們兩兄妹的談話,依舊氣呼呼的扯著嗓門咆哮,「你們有沒有——」

  艾修桀連忙抱拳作揖道歉並說明翻牆的原因,「老人家,很抱歉,未經您的同意便私自進入,我是艾修桀,這是我妹妹艾芳馡,我們就住在隔壁,我娘見老人家您獨自一人,便讓我們給您送些吃食。」

  「等等,你說你叫什麼?」一聽到艾修桀三個字,梅長七的眼睛頓時瞪大,高聲問道。

  艾修桀怔了下連忙又抱拳作揖,「小生艾修桀。」

  梅長七驚喜的丟下手中拐杖沖向前去,緊握住艾修桀的雙手,「孩子,你要不要拜我為師學醫術?」

  艾修桀頓時一陣錯愕,表情糾結,看著突然間一張老臉笑得像朵盛開菊花的梅長七,不知所措。

  艾芳馡見狀心底偷笑了下,成了,不過她並不想讓梅長七那麼容易就收哥哥為徒,不稍微刁難一下,就怕日後他不願意將所有絕學教給哥哥,於是裝腔作勢的扯開他的手,「放開我哥哥,你是誰啊?有人一見面就問人家要不要跟你學醫的嗎?」

  「老夫姓梅,是名大夫。」

  「哼,大夫,你這樣子會是大夫?我看是庸醫還差不多!」艾芳馡故意激怒梅長七。

  庸、庸醫?!梅長七差點氣昏,扯著喉嚨對著他們兩人吼道:「什麼庸醫,老夫可是大樑國人人稱頌的神醫,神醫你們懂不懂!」

  「笑死人,神醫還會被毒蛇咬了無法自救,大樑國沒大夫了。」艾芳馡隨即鄙夷的出聲。

  聽她這麼一說,梅長七頓時愣了下,心底竄起一陣狐疑,莫非那天救他的就是眼前這對小兄妹?他瞪大眼高興地問道:「那天是你們兩個小傢伙救了老夫?」

  「哥哥,我們走。」艾芳馡像是沒有聽到他問話一樣,拉著艾修桀往他們搭梯子的地方走去,「自己都救不了,這種醫術還敢說要收你當徒弟,誤人子弟比較有可能,真是枉費了我們的人參!」

  梅長七聽見這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這些天他不僅在鎮上四處打探艾修桀這孩子,也積極找尋他的救命恩人,沒想到竟然是他們兩人!不管是他要找的傳人或是恩人都在眼前,絕不可以讓他們跑掉,他趕忙喊著,「你們等等,聽老夫說……」

  「不聽,哥哥我們快走,免得娘擔心。」艾芳馡回話的同時,已經拉著艾修桀來到他們放梯子的牆邊。

  「馡馡,等等。」艾修桀拿下肩上背的竹簍,放到牆角邊上,「老人家,這些是吃食,夠吃好些天,您行動還不方便,就在屋裡好好靜養,不要再出去走動了,小生告辭。」

  「哥哥,走了啦。」艾芳馡手腳俐落的爬到牆頭上喊他。

  「馡馡,你小心點,哥哥來了。」

  辰時,太陽已經高掛,艾芳馡坐在樹下的矮凳子上,一邊喝著放涼的甜粥,一邊看著一旁有一下沒一下的刺繡,有些心事重重的梁氏。

  她將手中的甜粥放到前頭的小幾上,問道:「娘,您怎麼了?最近總是一臉煩惱的模樣。」

  「娘沒事,馡馡不要擔心,趕快喝粥,吃飽才長得好,你正在長身子,可得吃多點。」梁氏放下手中的繡品催促著她。

  「娘是為了隔壁那位爺爺又上門來說要收哥哥為徒的事情煩惱吧?」

  梁氏歎了口氣,「是啊,隔壁這位梅老爺子,說什麼他看桀兒是個可造之才,要將他鑽研一生的醫術教給桀兒,還說他其實是人人稱頌的大夫,叫梅長七。」

  「梅長七,娘,這梅長七可是位神醫啊!我到藥鋪送藥材時,總是不時聽到大夫跟病人們在談論這位梅神醫呢!」艾芳馡假裝驚喜的告知梁氏。

  「神醫?!」梁氏詫異的驚呼中,帶著一抹遲疑。

  艾芳馡用力點頭,「嗯嗯,神醫,聽說他沒有醫不好的疑難雜症,更有賽華陀之稱,可是這個梅神醫有怪癖,救人看喜好,只要他不樂意,就算是皇帝下旨,他寧願被砍頭也不願奉旨意看病,所以好多達官貴人都捧著大把的金子,卻還請不到他,如果他真的是那位醫術精湛的梅神醫,哥哥倒是可以拜他為師。」

  「當名大夫……這怎麼成,桀兒以後是要考功名的……」梁氏雖然有些心動,但一想到他們特地搬到鎮上來的原因,隨即將這份心動拋到腦後。

  艾芳馡放下已空的碗,定定的看著梁氏,「娘,雖然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可是我覺得哥哥未來也不是只有考功名這一條路可以走,哥哥也可以學習一些可以養活我們一家人的技藝啊。」

  「一技之長?做木工,蓋房子?」

  艾芳馡搖頭,「一技之長又不是只有當木工,娘,學習醫術也是一技之長啊。」

  「不行、不行,讓桀兒學習醫術,以後怎麼考功名,娘還指望他光宗耀祖呢。」

  「娘,哥哥識字,他又懂藥,你也知道他對於醫術一向很有興趣,我覺得哥哥下課後跟梅神醫學習醫術也未嘗不可,不要急著否決。」

  「下課後跟著梅老爺子學習醫術……」

  「嗯,這樣就學業跟醫術兩不誤了。」艾芳馡猛點頭,「日後哥哥要是有出息,考個狀元出人頭地自然是好,可要是沒那個當官的運勢,不如就當個大夫也不錯,起碼可以養活一家子,還可以避免自己生病,也可以救別人,好處多多,您說是不是!」

  梁氏靜靜的看著艾芳馡那雙閃耀可愛的大眼睛,自從兩年前馡馡那次受傷後,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不再像以往畏縮、膽怯、愛哭,隨著年紀的增長,變得很有想法與主見。

  不知怎麼的,有時她總是覺得女兒那雙眼睛裡透露出來的眸光犀利無比,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六歲的小孩該有的無邪眼神,無形中帶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感覺,讓她會莫名的就遵從女兒所提出的意見。

  見梁氏猶豫,艾芳馡加緊說服,「娘,而且當大夫也可以當官,這跟您希望哥哥以後可以光宗耀祖的願望不會互相抵觸。」

  「大夫也可以當官?」

  「娘啊,皇宮裡的太醫也都是有品階的呢,官位不小,而且只要醫術了得,即使不參加科舉,也能被招攬進太醫院當太醫、賜官階,又何必跟一大堆人搶狀元的位置呢,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個狀元命的。」

  一說到這裡,梁氏整個人都心動了,她沒有讀過書,也沒什麼知識,一向都是兒子、女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也沒有一定要兒子當什麼大官,只要有個官位讓她不會愧對艾家的列祖列宗,她就心滿意足了。

  且女兒說的也不無道理,自己的兒子她很清楚,雖然聰明,反應也靈敏,但全國能人何其多,日後如若考功名,也許到會試便止步了,與其窮其一生參加科舉,做著不切實際的狀元夢,倒不如以一技之長傍身,日後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怕餓著。

  也許是他們娘仨當年過的日子太苦,她窮怕了,便沒有那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想法,反而認為只有讓一家人填飽肚子才最實在,何況女兒不是也說了,兒子認真學好醫術,醫術了得豈會不被延攬進入太醫院,功名、賺錢兩不誤。

  「娘,您覺得如何?有神醫在,您還怕哥哥日後不能光宗耀祖?說不定未來哥哥不僅靠著醫術飛黃騰達,還可以賺得富甲一方,這麼難得的機會,放棄很可惜,娘……」

  艾芳馡這麼一說,梁氏本就心動,現在也不再反對,「這事還是要問你哥哥的意思,要是他想學醫,娘沒有意見。」

  「嗯,哥哥回來我就同哥哥說。」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三章 上山禮佛順手救人

  三年後。

  艾芳馡無趣的撐著一邊粉腮,望著窗外移動的景致,歎息一聲聲不斷自心底深處冒出。

  怎麼又到了十五啊?這天最煩了,因為她從今年起,每個月十五日都要陪娘上山禮佛,這樣浪費一天,她會少做好多藥丸、少採收一堆的藥草,想想就心疼。

  記得前世娘親並不這麼熱衷上寺廟,這一世重新來過,竟然變得這麼虔誠,不過這也難怪,重生的她變得跟前世截然不同,娘親有所變化也很正常。

  回頭想想也是,現在哥哥的身體強壯了,他們的日子過得安穩了,也有了自己的宅子跟藥園,說不上大富大貴,卻也談不上貧困,家中還買了幾個下人,娘不再需要為哥哥的醫藥費每天起早貪黑地拚命工作,自然有那份閒心上山禮佛了。

  「馡馡,你怎麼了,一上車就聽到你長籲短歎的。」坐在她對面的梁氏關心的問著。

  「沒什麼,我就在想昨天師父說今天要教哥哥那套梅氏針法,也不知道我們來不來得及趕回去。」

  「梅老爺子不是說了,你年紀還小,力道抓不准,下手也不穩,讓你晚兩年再學習。」

  「是啊,晚兩年……」其實那套梅氏針法她早已經偷偷學會了,方才她就是找個藉口。

  當初師父不厭其煩的上門纏著要收哥哥為徒,在她的遊說下,哥哥好不容易才答應每日下課後便同師父學習醫術,不過條件是要連她這個妹妹也一起學習,可以不教她艱深的醫術,但是基礎和用藥一定要教。在哥哥的堅持下,師父只好同意一起收下她當最小的徒弟。

  她因為有著前世的記憶,因此吸收十分快速,加上她會不時找機會纏著師父提問題,或者想辦法找一些患有疑難雜症的病人讓他醫治,她跟哥哥兩人同時在一旁學習,因此短短不到三年時間,她已經學得師父的所有醫術,甚至暗中將他那一套與一般針灸下針手法不同、屬於他獨創的梅氏針法偷學走,現在可是使得得心應手。

  她學習如此神速必會遭來他人的猜疑,為了避免被人察覺異樣,更不想傷害到還在努力學習醫術的哥哥的自信心,因此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鑽研於藥草的栽種跟製作各種藥丸,因此每天都在山上尋找藥草,要不就是在後面那片藥草園照顧藥草,或是窩在制藥房製作藥鋪下訂的藥丸,每天與藥草為伍。

  梁氏見馬車已經緩緩停在山腳下的廣場,拿過她讓丫鬟特地準備的面紗遞給艾芳馡,「好了,你別哀怨了,安寧寺到了,將面紗戴上,準備下車,你已經九歲了,再過兩年就可以議親,在這之前得讓旁人留個好印象。」

  「是。」艾芳馡有些無奈的拿過繡著一株人參果的水藍色面紗帶好。

  她才九歲是要帶什麼面紗啊?她娘心頭的那一點小心機她還會不清楚嗎!還不是因為許多大戶人家的夫人都會到這香火極旺的安寧寺來上香禮佛,娘想讓她在這些夫人眼中留下好印象!

  前世她的婚姻是個悲劇,因此這一世她已經打定主意自己的婚事自己作主,決不讓任何人插手,她寧願一輩子當個老姑婆,也不嫁給人渣,毀了她的未來。

  不過說到議親,她記得前世她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怎麼這一世沒了?不過沒了最好,她記得前世她那未婚夫也很沒擔當,她可不想重活一世又遇上這種人。

  艾芳馡尾隨著梁氏下了馬車,在她身後小聲問道:「對了,娘,我記得您提過爹以前不是有個姓林的好友,他們不是——」

  艾芳馡這話還沒說完,梁氏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了女兒一眼,不悅的打斷她後面的話,「別說那一家子了,無情無義,提起他們只會壞了娘到寺廟上香的好心情。」

  她向前拉拉梁氏的衣袖,「娘,我也不小了,您就跟我說說,免得日後我被人給坑了。」

  梁氏微蹙著眉頭,摸著她帶著面紗的臉,她的五官雖還未長開,但已看得出靈秀動人的清麗小臉蛋,微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抹惆悵,「當年剛傳回你爹在戰場上失蹤的消息,不到一個月,林家那婆娘馬上藉口來探望生病的桀兒,帶來當初所寫的婚約書跟信物,並把當初交換的信物要了回去,還當著娘的面將那紙婚約書給燒了,說這婚約作罷。」

  聽到梁氏這麼說,艾芳馡整個心情瞬間放鬆了不少,只要沒有這紙婚約存在,日後就不用擔心娘會隨便將她嫁給別人了。

  「別提那讓人不開心的過往了,馡馡,我們趕緊進安寧寺禮佛。」

  今兒十五,上山禮佛的人多,幾位跟梁氏熟識的夫人們正巧碰上她,便相約禮佛後一同去聽大師講經。

  禮完佛出來,艾芳馡拿起鏽帕擦了下額頭的汗漬,看著回廊上那幾位正在等梁氏的夫人,她捂著嘴小聲的徵求梁氏的同意,「娘啊,我剛剛聽到有人在這後山發現靈芝,就不跟您一起去聽大師講經了,我到後山轉轉,看看還有沒有找到的可能,這靈芝可以賣不少錢,好嗎?」

  梁氏考慮了下,「你自己小心點,最慢未時末要回到寺裡。」

  「謝謝娘,我走了。」艾芳馡撩著裙擺飛快的消失在梁氏面前。

  安寧寺的後山艾芳馡來過幾次,因此她放心的一路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轉了約末半個時辰,來到古樹參天的後山。

  這裡較為幽暗,不常有香客會來,因此偶爾會發現稀奇的藥草,像半年前她就在一棵倒下腐爛的樹上,偶然發現一株碗口那般大的紫靈芝,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它移進空間,現在在空間裡養得可好了。

  那棵本來看起來是二、三十年分的靈芝,今早她瞄了眼,那棵紫靈芝出乎她的意料,長得飛快,竟然有了五、六十年模樣,這能賣不少錢呢。因此她打算趁著今日將它從空間取出,騙娘親說是在後山找到的,然後找個機會上四平縣縣城將它賣了。

  艾芳馡將放在空間裡頭的竹簍跟棍子、小鏟子拿出,又把紫靈芝摘了放在竹簍裡,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揮動著手中的棍子翻動著前頭的草叢,避免那些躲在樹叢、草堆裡的蛇突然躥出來偷咬她一口。

  她這一路上發現了不少藥草,便準備往更深處尋找,繞過兩株蒼天大樹,四處張望了下,看看這附近地形,突然間,一陣濃濃的血腥味隨著徐徐吹著的涼風躥進她的鼻間。

  她心裡咯噔一聲,快步順著這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走去,赫然發現古樹底下靠著一名看起來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他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冷汗,面色蒼白如紙,嘴唇發青,渾身顫抖,還一身是血,陷入昏迷,身上是一套被鮮血浸透、已經完全看不出顏色的衣衫。

  未多做遲疑,她扯掉臉上礙事的面紗,蹲下來用手指探了下少年的鼻息,發現他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又看了看,這少年受了嚴重的傷,傷口還不斷的往外滲血。

  她飛快拉開這少年身上的衣物,一看,整個人頓時嚇了個激靈,小臉刷白。這少年身上的傷從肩膀沿伸到後背,有半指深,看這傷口,應該是被刀或劍從背後偷襲砍傷的,皮肉外翻的模樣甚是恐怖。前世她什麼樣的傷口沒見過,可這麼嚴重的傷勢,讓她心底也是一陣哆嗦。

  在這深山中,為何會有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年?還有究竟是誰這麼心狠手辣,竟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下這麼重的手?

  發現他呼吸越來越薄弱,身為醫者,艾芳馡無法見死不救,她迅速自空間裡取出一顆紅色藥丸塞進他嘴裡,保住他虛弱的氣血,再取出一套金針,利用梅氏針法,先紮在少年周身幾個大穴,延緩血液流動的速度,而後從空間取出一張草蓆,讓少年趴在上頭,開始用靈泉水清洗他的傷口,並灑止血藥粉在這恐怖的傷口上。

  少年稍微恢復了點意識,沉重的眼皮微掀,看見隱約的影子閃動,他想睜開眼睛看清楚在他眼前閃動的東西究竟是何物,無奈任由他怎麼盡力的想睜開眼,卻始終徒勞無功,沒一會兒便再度陷入昏迷。

  昏迷前,他隱隱感覺有人在他嘴裡塞了東西,那東西有著一股濃郁的藥香氣息,又在他身上淋下了冰涼的液體,很舒服,讓他劇烈疼痛的傷口瞬間不再感覺到疼痛……

  艾芳馡雙手叉腰看著傷口已經止血的少年,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漬,喘口氣。還好跟師父學習醫術後,她就在空間裡備著一套金針跟裝著各種藥粉、藥丸、布條等用品的藥箱,尤其以傷藥、解毒丸最多,以備不時之需,現在總算派上用場。

  這些傷藥完全是用空間裡的藥草跟靈泉水製作而成,沒有參雜任何外界的材料,藥效特別快,才能很快就止住傷口不斷滲出的血。

  她探了下他的鼻息,發現他的氣息在逐漸恢復,稍稍鬆口氣,從藥箱中拿出幾塊膏藥敷在他的傷口上,用布條幫他將傷口整個包好,才拉好他的衣服。

  她這小身軀畢竟才九歲,要幫一個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男子包紮,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包紮妥當,等她完全處理好,已是滿頭大汗、全身血漬。

  她伸手探了下他的手腕,確認脈搏漸趨穩健,心下大安,這少年可以說是已經救回來了,又在他嘴裡塞了顆養命丹、喂他喝幾口靈泉水,輕手輕腳地扶他靠著老樹。

  看這少年的氣息越來越順暢,嘴唇也稍微恢復血色,再過一個時辰應該就能清醒,她本想在收拾完東西後就走人,但低頭瞄了眼一身是血的自己,這樣子回到寺廟,別說不只會把娘親嚇死,還會把一群香客給嚇暈,為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決定到空間裡稍微清理一下,可她才剛閃進空間,這名少年就因藥效與靈泉水的關係,從昏迷中緩緩轉醒,吃力地眨著沉重的眼皮,看著眼前蒙朧的周遭。

  我沒死?!

  這是他清醒後的第一個念頭,他受了那麼嚴重的刀傷,本以為必死無疑,誰料居然還能醒過來!

  混沌迷蒙的思緒漸漸轉為清明,君天寧閉上眼睛吃疼的回想,他在手下的幫助下躲過那群殺手的追殺後,負傷逃了一陣子便陷入昏迷,後來似乎看到一名小姑娘正在給他處理傷口……那小姑娘是誰?

  清理乾淨自空間裡出來的艾芳馡,一出空間便與剛睜開眼的君天寧對上,驚呼了聲,「啊!」

  她心驚膽跳的撫著胸口,看著已經清醒的君天寧。她進空間還不到一刻鐘,可這少年竟然這麼快就醒了,他沒看到她憑空出現吧?!

  看著他無神的眼睛,應該是沒有看到她從空間閃出來才是,她壓著因緊張而激烈跳動的胸口,故做鎮定的揚起一抹笑容,「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如山澗泉水般清澈的嗓音傳進耳裡,君天寧微微眨了下眼,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姑娘,眉眼間帶著稚嫩,還未長開,粉嫩的臉蛋上漾著如光芒般璀璨的笑容,是這水靈秀麗小姑娘救了他?

  君天寧忍著疼痛,疑惑地問道:「小姑娘,是你……救了我?」

  艾芳馡點頭,「算是吧,大哥哥。」

  君天靈蒼白的臉上滿是震驚,這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八、九歲,年紀這麼小的姑娘能有這麼一手好醫術?

  她自然看得出君天寧眼底的震驚與不敢置信,於是裝著這年紀該有的天真語氣,「我到這座山采藥,剛好看見一身是血的你靠在那裡,就順手救你一把。」

  「順手?方才我似乎看到——」

  看他那表情,她實在很擔心他看到她從空間閃出,趕緊搬出梅長七好轉移他可能會關注的疑點,「隔壁的梅爺爺說遇見人受傷了,不可以不救,我因為常常要上山采藥,所以梅爺爺教了我一些包紮傷口跟用藥的技巧,既然我會包紮,就不能見死不救。」

  「梅爺爺?」

  「是啊,大哥哥,梅爺爺可厲害了,他是人人稱頌的神醫梅長七,制出來的藥,藥效更是厲害,我就是用梅爺爺的藥幫你上藥的,大哥哥,你果然很快就醒來了!」為了不讓人起疑,她趕緊將所有功勞推到她那不著調的師父身上,只是師父再三交代不可以對人說他是他們的師父,如若有人問起他們的關係,就說是住在同一個村子裡的老人即可。

  「神醫梅長七!」君天寧因她這消息而驚駭,猛地挺起疲憊虛弱的身體,這動作卻牽動到他後背的傷口,疼得他直咬牙,「啊……」

  「快吞下這顆藥,可以止疼。」她連忙向前按住他,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塞到他嘴裡,又喂他喝了口靈泉水,「你的傷勢很嚴重,我才剛幫你包紮好,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你可別亂動。」

  君天寧猛喘幾口大氣舒緩疼痛,小心翼翼地求證,「你說你認識神醫梅長七?」

  艾芳馡點頭,「是啊,梅爺爺是人人稱頌的神醫,我是來山上找他說的藥材的。」

  他黑若深潭的眸子瞬間綻出驚喜的光芒,激動問道:「小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梅神醫現在人在何處?」只要找到神醫梅長七,睿王身上的毒就有解了!

  睿王單憬陌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他雖是平民身分,卻因為父親與皇帝是結拜兄弟,因此成為單憬陌的伴讀好友,半年前,單憬陌突然無法行走,經太醫診斷,是中了一種已經失傳百年的陰狠奇毒——連環,此毒變化多端,環環相扣,宮中太醫無一人會解此毒,唯有神醫梅長七也許會有辦法。

  皇帝下令全國搜索,務必找出梅神醫,可這半年來,梅神醫音訊全無,沒想到現在會從這小姑娘口中得知梅神醫的下落,令他驚喜萬分。

  在未找到梅神醫之前,太醫只能先以毒攻毒壓制單憬陌身上的奇毒,其中最大一味藥便是五十年以上的紫靈芝,然而皇宮裡的紫靈芝已經用光,只能向全國各大藥鋪徵收,可惜成效不彰。

  上個月他聽聞有人在這座山上發現紫靈芝,打算來此一探究竟,可又不想讓人知道他離京,因此他只帶了幾名祖父留給他的心腹手下便偷偷進入這座深山尋找,卻萬萬沒想到他的行蹤還是被察覺,與他競爭商隊管理權、同宗不同支的堂哥君天悟和堂哥那當族長的祖父君赫,派人奪取他的性命,他一入山便遇到一群殺手,是手下力拚那群殺手才讓他九死一生的逃出生天。

  既然他註定命不該絕,待他找到紫靈芝、找到梅神醫後,就換他清理門戶。

  「這位大哥哥,你找梅爺爺有什麼事情嗎?」

  「在下想請梅神醫幫我一位好友看病,他生了重病,只有梅神醫有辦法救他。」

  「可是我聽梅爺爺說他已經不幫人看病了,除非是他一時興起才會順手救人一把,不然他不幫人看病……」

  當然還有一種,就是她的先斬後奏,直接把人抬到他面前說是要學習醫術,師父才會點頭。

  聽她這麼說,君天寧神色暗了暗,沒有梅神醫,單憬陌身上的毒就永遠不可能解,不過只要知道他的下落,單憬陌就有一線希望,因此不管梅神醫是否願意,都一定要找到他。他嘴角微勾,虛弱的對著她淺淺一笑,「沒有關係,不管梅神醫是否願意為我那朋友治病,都還望你告知我梅神醫的下落。」

  艾芳馡猶豫的看著他,從這位少年身上的衣飾便看得出他應該身分不凡,師父一向很討厭權貴世家,她怎麼能夠出賣師父,告知這少年師父的下落。

  「小姑娘,拜託你,我朋友身中奇毒,命在旦夕,如今只能靠紫靈芝壓制身上的奇毒,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請你告訴我梅神醫的下落,不管梅神醫最後是否願意為我那朋友醫治,我都想盡力一試,我不希望日後有所遺憾……」

  她將幾件事情串聯,想了想隨即明白一件事,「所以你是因為要尋找紫靈芝替人治病才被人追殺?」

  他眉毛微挑,心下暗忖,這小姑娘真是通透,微點下頷,「差不多,有所關聯,還望你能夠告知在下梅神醫的下落。」

  她斷然搖頭,「不行,我不能出賣梅爺爺。」可是看著他失望的眼神,她又於心不忍。

  君天寧陷入沉默,這位姑娘會出現在這裡,那麼梅神醫一定也在附近幾個村鎮中,若是動用官府尋人,消息肯定會走漏,屆時恐怕會為梅神醫跟這位小姑娘招來無妄之災……

  此時,艾芳馡那張粉嫩嫩的小臉蛋上忽然露出一記奸詐的笑容,食指抵在唇間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春陽鎮的杏花橋橋頭有一攤專賣豆腐腦的,每隔兩天就會有一位六十多歲,有兩道白眉,脾氣很糟的老頭去吃豆花,別跟人說是我說的唷。」

  「多謝姑娘告知。」他取出腰帶裡的信號彈用力拋向天空。

  「我什麼也沒說。」她開始收拾她的藥箱,「時間不早了,我要下山了,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沒問題吧?」雖然她對自己的藥很有信心,他的傷口必不會有問題,可他能不能自己下山她卻無法確定。

  「放心,沒問題,我剛剛已經通知手下我的方位,相信他們很快便會趕到。」他昏迷前曾看到手下丟上天空的信號告知他,他們平安,這時候他們應該正急著到處找他才是。

  「大哥哥,這個給你,一天兩顆,你後背的傷很快就會痊癒。」艾芳馡將一個瓷瓶交到他手中,背起竹簍和藥箱準備離去,「你自己小心些。」

  「小姑娘,等等,你叫什麼名字?在下日後好報答小姑娘你的救命之恩。」

  「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報恩就不用了,你也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不過你要是現在要給我診金,我也不會反對。」

  君天寧扯下腰上沾滿血漬的玉佩遞給她,「在下身上的銀票怕是已經掉了,沒辦法給你。這玉佩是一對的,在下自小隨身佩帶,今日贈于姑娘,日後必許姑娘榮華富貴……」待姑娘笄禮後,我便會上門提親……

  艾芳馡伸手接過,仔細欣賞這雕工精細的溫潤玉佩,這一看就知用料極好,價值非凡,拿到城裡的玉器鋪子必能賣不少錢,屆時要到城裡賣掉那朵紫靈芝時,再將這玉佩一起賣了。

  「好,這玉佩我收下,走了。」為了救他,她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急著下山,也沒仔細聽他承諾的內容,隨手將玉佩丟進竹簍便匆匆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君天寧眸光閃了閃,總感覺身體有些奇怪,後背這刀傷有多嚴重他自己知道,怎麼有辦法這麼輕易便止住血?這讓他禁不住想抬手摸摸後背的傷口,就在他吃力的想換個姿勢以便觸摸傷口時,眸光落到了三步遠的那朵巨大的紫靈芝上……



第四章 救命恩人終於出現

  冬去春來,轉眼間,六年的光景又過去了。

  人來人往的城門前站著兩名年輕姑娘,對著宏偉高聳的城門喘了口大氣,其中一名穿著淺綠色褙子,身後背著一個竹簍的姑娘指著前面這條大街上招牌林立的店家,「小姐,已經過午時了,您還沒用膳,要不要先找間餐館用過午膳再回醫館?」芍藥抖了下身後的竹蔞後問道。

  艾芳馡撩開帷帽看了眼天空,而後又戴起,「也好,這時醫館裡應該沒有什麼病患才是,我們休息片刻再回醫館吧。」

  兩年前他們搬到京城,除了買宅子開醫館跟藥鋪外,又到官府買下一座位在城外的荒山烏山。那烏山裡頭有個土質非常適合種植藥草的山谷,烏山深處另有一處不為人知的神秘溫泉,買下烏山后,她除了讓人開墾那片山谷,依著地勢種植藥草之外,還讓人把溫泉給挖掘出來,砌了一個露天溫泉池,又接溫泉水到山谷裡灌溉。

  不用說,會買下那座荒山也是因為有前世的經歷幫助,前世烏山是桑家最賺錢的藥園,桑漢銘在那裡建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別院,從深山將溫泉水引進別院享受,那座別院也成為桑坤德最喜歡帶著狐群狗黨、青樓女子前去享樂的地方。

  後天有一批藥草要交給客戶,因此今天她便前往叫做藥園穀的山谷,交代負責照顧看管藥園谷的管事一些事情,回城時她所搭的馬車輪軸突然斷了,她只好跟丫鬟芍藥先自行步行回城,留下小廝甘松和另一名貼身丫鬟半夏看顧馬車和車上的藥材,由另一名小廝木通先騎馬回城找人來修理馬車,還好這路途不遠,不過回到城裡卻也已經過午時了。

  「小姐,前面那條街口新開了間客棧叫客臨門,奴婢聽說他們的菜色很新穎、很好吃,小姐覺得那裡如何?」

  「嗯,好,就去那裡吧。」雖然已過午時,街上的飯館還是人潮眾多,她看了眼之後點頭。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她就已經十五歲,兩年半前,她那不著調的半個師父梅長七躺在床上就此長睡不醒。

  他過世前常常說,日後有一天要是他死了,要他們兩兄妹遵從遺命到京城歷練。

  大樑國的民風跟周邊國家比起來還算開放,女子是能夠出來做生意的,京城有許多商鋪的管事也都是女人,她們的能力不比男人差,而她也早就有到京城開業的打算。此外,距離桑漢銘發現烏山有著特殊的土質跟地形,為桑家帶來另一筆更大財富的時間也快到了,雖然她搶先移走桑家發家的藥草園,但桑家仍成了大樑國最大的藥草供應商,她怎麼也不想再讓桑家有大發的機會,因此想趕緊前往京城把烏山買下。

  辦完師父的喪事後,他們與娘親商量,舉家遷到了京城,至於春陽鎮的 生意就交由信任的管事打理。她在京城裡開了間長春醫館跟心草堂藥鋪,並搶在桑漢銘之前買下當時是座荒山的烏山,利用那裡獨特的土質種植藥草。

  她每天就在製藥、藥鋪、藥園空間跟藥園穀的藥草之中打轉,忙得跟陀螺似的。

  「小姐,很難想像醫館現在的生意竟然會這麼好,被擠得水泄不通,一年前您跟少爺總閑著沒事,在醫館裡比賽抓蒼蠅呢。」

  「是啊,誰會知道不過一夜,就讓我們兄妹倆鹹魚翻身!」

  長春醫館從開幕到一年前,幾乎沒有人上門看診,有也只是付不起醫藥費的窮苦人家,他們當做是做功德義診,常常免費幫那些窮苦人家看病。

  可是就在一個風雨及雷電交加夜晚,醫館的門被敲得乒乓響,門口突然來了一名不知道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下人求哥哥上門幫忙看診。那種鬼見愁的天氣根本沒有人想出門,那個下人已經求了京城裡許多大夫,但沒人願意出門。本著大夫救人的精神,哥哥蓑衣一披、藥箱一提,便跟那下人前去看診。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上門求診的竟然是大樑國開國功臣康國公府!

  康國公世子突然身染重病,群醫束手無策,連太醫院院使也開口讓他們準備辦喪事,皇帝甚至貼皇榜表示能治好康國公世子的人,賞黃金萬兩,卻沒有人敢撕皇榜。

  那一夜,眼看康國公世子就要去了,受不了即將面臨白髮人送黑髮人悲哀的康國公讓府裡所有下人都外出找大夫,但除了天氣不佳之外,大夫一聽是去救治康國公的世子,更不願意上門。

  只有每天跟窮苦人家打交道,對於京城詭譎的局勢跟消息不是很清楚的哥哥願意前去看診,何況他出發時根本不知患者是誰,結果硬是將世子那條命從鬼門關前給拉回,半個月後,本來奄奄一息的世子已能下床,一個月後便能入宮面見皇帝。

  哥哥一夜間聲名大噪,湧進長春醫館求診的病人絡繹不絕,她家的醫館在短短一年內便可以跟桑家所開設的醫館抗衡。她跟哥哥兩人嚴守師父生前的交代,不管是醫館看診或是藥房抓藥,一切對外都由哥哥負責接洽,而她則負責制作藥丸跟培育藥草、進貨、補貨等等。

  「小姐啊,我聽說客臨門客棧的招牌菜是荷葉糯米雞。」

  一聽到荷葉糯米雞,剛走到路口的艾芳馡停下腳步,秀眉微蹙,撩開帷帽薄紗,「大熱天吃荷葉糯米雞,你也不怕噎著,吃得下嗎?」

  「嘿嘿,小姐,奴婢就是跟您介紹一下,我們趕了大半天的路,這種不好消化的食物奴婢哪裡吃得下,奴婢覺得還是吃點清爽菜式比較好……」芍藥正要向艾芳馡解釋自己不是貪吃鬼,正說著,前面突然有輛速度不慢的馬車要經過路口,她驚見,連忙扯著艾芳馡的手腕要往旁邊避開,「小姐,危險——」

  話都還未說完,突然間,另一邊街道揚起滾滾煙塵,幾匹馬不知從何處出現,橫衝直撞的朝大街急馳而來。

  「讓開、讓開,都給小爺讓開,不閃開被撞到是你家的事情!」

  為首穿著一襲藍色繡金線騎馬裝的男子,張狂的對著街上的路人喊著,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卻絲毫沒有想要放慢速度的意思。

  前頭一些閃避不及的人紛紛被馬踹倒,趴在地上哀號,幾個擺在路邊的攤位也被他們蠻橫的撞倒,販賣的物品散落一地。

  「小姐,我們快讓開些,要是被撞倒可慘了!」芍藥連忙扶著艾芳馡往後退了幾步。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另外一條街彎了出來,經過街口,車夫才看見那幾匹狂奔而來的駿馬。

  「讓開!」為首的男子大聲怒喝著前頭的馬車,可他卻一點也未減慢速度,反而不斷揮動手中的韁繩,催促胯下的坐騎向前直沖。

  眼看兩邊就要相撞,馬車車夫及時拉住韁繩想避免撞擊,可已經來不及了。

  兩方受驚的馬匹嘶鳴一聲,雙雙揚蹄,相互跌撞在一起,被馬蹄踩踏的痛苦哀號聲、馬匹嘶鳴聲頓時充斥著整個路口,鬧區也亂成一團。

  艾芳馡跟芍藥被這一幕嚇得往後一縮,卻因沒住意到腳下而同時跌倒在地,艾芳馡的帷帽也掉落下來,露出精緻絕美的容顏。

  至於方才那些騎馬橫衝直撞的人,有的被甩落馬下,直接被馬蹄踩成重傷、有人身手靈活的馬上滾到一旁,才沒被馬蹄給踩中,其中帶頭作亂、穿著藍色騎馬裝的桑坤德,就是這幸運的人之一。

  桑坤德自地上一躍而起,顧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塵,也沒前去探望他受傷的夥伴,他直指著這輛害他摔馬出盡洋相的馬車,怒聲咆哮,「裡面的傢伙,你是什麼東西,敢擋小爺的路,還不下來給小爺我跪下磕頭賠罪!」

  而剛歷經了一陣顛簸,馬車內的君天寧整個身子劇烈晃動,差點向前跌去。他穩住自己的身體,待這劇烈晃動過後,隨即聽見馬車外的咆哮。推開車門,他睞了眼亂糟糟的街口,冷冽問道:「發生何事?」

  「少莊主,有人衝撞我們的馬車!」被撞得有些鼻青臉腫的馬車夫一邊撫著被撞破的嘴角,一邊痛苦的回答。

  「呸,你們擋了小爺我的路,還敢——」就在桑坤德擼起袖子打算向前將馬車上那穿著銀白色長袍的男子拽下來狠揍一頓時,一旁傳來的驚聲尖叫,將兩人的眸光給吸引過去。

  芍藥見自家小姐因方才摔倒,不小心被尖石劃破手心,心疼得看著不斷汩汩沁出的血漬,驚駭的大呼小叫,「小姐您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艾芳馡看了眼因跌倒而自竹蔞裡掉出、散落一地的藥草,忙道:「你先把藥草收拾好,我自己包紮便成。」

  君天甯一向淡然的眸光在驚見艾芳馡的瞬間,眸底閃過一絲驚喜。

  是她!當年救了他一命還留下紫靈芝的那個小姑娘!

  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但她當年嬌俏的模樣卻一直駐足在他心底,他從不曾忘卻。雖然那時樣貌稍顯稚嫩,他卻看得出她日後定是美麗無雙的美人,沒想到多年不見,她不只出落得楚楚動人,更美得驚心動魄,讓他幾乎移不開視線。看著她微蹙著眉頭,咬著唇瓣為自己包紮的嬌美模樣,心口更是不由得劇烈地跳了兩下……

  驚見她的瞬間,桑坤德頓時瞪大了眼、張大了嘴,目不轉睛地直盯著艾芳馡,用力吸了口快從嘴裡滴下的口水,驚呼了聲,「美人兒啊……」

  聽見這麼失禮的聲音,本來蹲在地上撿拾藥草的芍藥趕緊拿起掉在一旁的帷帽,拍了拍上頭的灰塵,替艾芳馡戴好,意有所指的提醒艾芳馡,「小姐,太陽大,蒼蠅也多,趕緊把帷帽戴好才不會招惹蒼蠅。」她可沒敢忘記她家少爺嚴厲的交代,出門在外一定要將小姐的帷帽戴好,不可取下,一直以來他們都謹記在心,不敢忘卻。

  沒辦法,誰叫小姐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絕世容顏呢,就算額頭有個小瑕疵,卻反而更突顯她的美麗,甚至連梅神醫過世前都還再三交代,想要平安度日,就不可以讓小姐在眾人面前露臉。

  在戴上帷帽的同時,艾芳馡的眼尾掃到了那個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無禮的男子,心下立刻一陣驚駭。

  怎麼會是桑坤德?!她不是應該一年後才會碰上他嗎,怎麼會提前?

  艾芳馡壓下心頭的震驚,沉聲命令,「芍藥,快點收拾好,趕緊走。」看著芍藥手忙腳亂地撿著藥草,她眸光閃了閃,暗暗咒駡了自己一聲。

  該死的,這些年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她怎麼會忘了重生後有許多事情都提前發生,竟然沒有注意到撞上桑坤德的時間也有可能提前,前世她也是因為類似情況而被桑坤德給纏上,看來日後她出門必須小心才是。

  她重生後有很多人事物都變了,也有許多事情有了不同的結果,但桑坤德卻一點也沒有變,依舊軌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姐,好了。」芍藥撿拾完,趕緊提起竹簍。

  艾芳馡點點頭,領著芍藥離去。

  桑坤德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拉過站在他身旁的小廝李三,低聲命令,「去,給小爺查清楚,是哪家的姑娘!」

  眯著冷然的黑眸,看著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的艾芳馡,君天寧彈了下手指,一名手下隨即向前,他捂著唇低聲交代著命令。

  君嶽山莊,書房。

  君天寧站在密室裡頭,右手負于身後,黑若深潭的眸子看著牆上懸掛的那幅畫,畫中是名醫清醫動、年紀約九歲的小鐘,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一股說不出的調皮與狡黠。

  他靜靜地看著這幅畫,片刻後,忍不住伸手撫摸著畫中少女的臉蛋和她輕揚的嘴角,清潤的嗓音透著一抹愉悅,「這才幾年的時間,想不到你竟然出落得如此秀美絕倫,仿佛是春天緩緩綻放的桃花,美豔不可方物……」

  「少莊主,海濤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頭雲。」密室外傳來貼身小廝墨青的聲音。

  「讓人進來吧。」君天寧吩咐的同時,人已經從密室出來。

  不一會兒,一名身形健碩、神情漠然的青衣男子進入書房,抱拳道:「見過少莊主。」

  「你回來了,如何?尋到梅神醫了嗎?」看只有海濤一人進來,君天寧焦急地問道:「已經一年了,難道還沒有消息?」

  三年前,他出海尋找兩味可以替單憬陌徹底解毒的藥材九絕七煞少跟靈龍火日枝,直到去年才尋獲。一回到大樑,他便派心腹前去接梅神醫,沒有想到傳回來的消息竟然是梅神醫已經不在原處。

  「少莊主,梅神醫已經找著了……」海濤神色凝重的告知他十分讓人震驚的消息,「只是,少莊主,梅神醫大約在兩年半前過世了。」

  「你說什麼?過世?」君天寧震驚的瞪大眼,聽到這消息,所有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是的,梅神醫向來居無定所,多年前他在最後落腳的地方住了三個月,有一天突然跟附近的人說他要去找他的弟子,就再也沒有回來。」海濤低著頭不敢看君天寧失望的神情。

  「屬下尋線找到了梅神醫當年收的幾名弟子,他們都說梅神醫並未前去找他們,直到最後,有名弟子突然想起一事,說多年前曾經聽聞梅神醫在春陽鎮又收了一個神秘的小師弟,但細節並不清楚,因為梅神醫每次去找他們時都是獨自一人,所以他並不知道梅神醫這個關門弟子究竟是誰。

  「屬下即刻動身前往春陽鎮找尋梅神醫,結果找到的卻是……他的墓碑,便向附近幫忙守墓打掃的人打探,才知道梅神醫是兩年半前去世的。」

  君天寧蹙眉問道:「梅神醫一生漂泊,既然有人為他安葬,應該就是他的關門弟子,可有查到是何人?」

  海濤搖頭,「沒有,不管屬下們如何深入調查,甚至找到梅神醫早期收的那幾位弟子,也沒有人知道梅神醫關門弟子的下落,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梅神醫的墓碑上也沒有落款人的名字。

  「從那名弟子口中得知,梅神醫最引以為傲的梅氏針法和梅花針從未傳授給他們任何一人,如果真的有傳授給其中一人,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名關門弟子。」海濤將查到的所有消息全部告知君天寧。

  君天寧壓抑著心頭那股濃濃的失望,沉靜的思索著,「只要查到梅花針或是有哪位大夫使用梅氏針法為人看病,就有可能是梅神醫最後一名關門弟子,藥方也有可能在他身上。」

  「是的。」

  「睿王身上的毒已經不能再拖了,暗中傳令下去,捜查全國各醫館哪位大夫使用梅氏針法,務必找到梅神醫真正的傳人。」

  「對了,少莊主,那日您交代其他屬下暗中調查您救命恩人的事情,雖然事情還沒有結果,不過今日一名屬下來報,桑家似乎也在調查她。」海濤像是想起什麼,連忙稟告。

  「桑家?」

  「少爺這幾年不在,可能不太清楚,桑家已是大樑國最大的藥草供應商,而藥商行會會長桑漢銘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桑坤德,就是那天與少莊主的馬車衝撞的那個紈褲子弟,正派人四處打聽少莊主救命恩人的事。」

  「是他……」君天寧擰起眉頭,食指彈了彈桌案,沉吟著。

  這桑坤德他自是知道,自幼便是個不學好的,每日遊手好閒,吃喝嫖賭樣樣來,還喜歡調戲良家婦女,難不成那女子的嬌美讓他起了色心?!

  突然間,緊掩的門扉傳來倉促的敲門聲及墨青焦急的喊叫,「少莊主,出大事了,金管事有急事稟告!」

  「進來說。」

  墨青聞言立刻領著金管事進入書房。

  一進入書房,金管事便慌張的稟告,「少莊主,不好了,這次自海外運回、準備送進宮的藥材出問題了!」

  「出了什麼問題?」

  「少莊主,這批冰珠草進港後,曾檢查過一次,準備放到倉庫前還是好的,可今早老奴領著下人到倉庫前去提貨時,一個下人在搬運的過程中不小心摔壞了一個箱子,結果掉出來的冰珠草全是壞的,老奴便讓人趕緊檢查其他藥材。

  「這才赫然發現不只冰珠草,其他從海外運回的藥草也全部發黑腐敗,沒有一捆藥材是可以用的!」金管事慌忙稟告,同時拿出一包藥材讓君天寧看。

  看著這包發黑腐敗的藥材,君天寧臉色劇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老奴也不清楚,這批藥材放進倉庫時明明都是好的……」金管事抓破了頭也想不出來為何會這樣,這批藥材從運下船進入倉庫到今天早上去提貨,不過才三天時間,竟然全壞了!

  皇帝近年來龍體欠安,一直靠著冰珠草調養龍體,若他知道這批冰珠草全部毀損,那雷霆之怒不是靠他逝世父親與皇上之間的交情就可以帶過的,恐怕會央及整個君嶽山莊。

  他冷靜地發號施令,「海濤,你跟海惲、海臨馬上前去調查此事,其他藥材先不必理會,幸好提前發現這事,還有時間補救。」腦筋動得飛快,迅速想出替代方法,「金管事,你馬上帶人到附近各大鄉鎮的藥鋪收購冰珠草,這批冰珠草最慢這個月月底前必須送進太醫院,否則皇上的怒氣君嶽山莊承受不起,此事不能耽擱,快著手去辦!」

  海濤跟金管事各自領命,趕緊分別行動。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五章 前世廢渣夫君的調戲

  華燈初上,京城最著名綠柳川邊沿岸的一排青樓此時早已經人聲鼎沸,馬車川流不息。

  尋芳閣是這一排青樓裡最負盛名的,每晚尋芳客絡繹不絕,位在三樓最後方的華麗雅間裡,頻頻傳出男子的開懷大笑與女子嬌媚的笑聲,氣氛熱鬧高昂。

  在君天寧為藥材馬不停蹄奔波於各大藥鋪時,背後使陰招的君天悟與桑坤德兩人正在青樓裡一邊摸著姑娘們細嫩的臉蛋,一邊把酒言歡。

  「幹,坤德老弟,這一杯我敬你。」君天悟對著左擁右抱的桑坤德高舉酒杯。

  「天悟兄我也敬你。」

  君天悟一口幹了手中的酒,一邊摟著自己身旁的花魁,一邊指使著桑坤德身邊的兩名當家紅牌,「卿卿還不趕緊喂坤德老弟一杯酒,今晚你跟紅秀將他伺候得開心了,說不定明天他就幫你們兩人贖身了。」

  尋芳閣裡的當家紅牌卿卿一聽到這話,馬上舉起手中的酒杯要喂桑坤德酒。

  另一名紅牌紅秀也夾著吃食要喂他,「桑公子,奴家喂您。」

  桑坤德大笑兩聲後,握著卿卿的小手讓她喂酒,吃著紅秀喂的食物,「美人喂的酒和食物就是不一樣。」

  「美人、美酒、美食,人生三大享受。」君天悟將整個臉埋進花魁的胸前,用力蹭著。

  「說到這個,天悟兄,相信這次你一定能一吐累積多年的怨氣。」

  君天悟躺到了花魁的腿上,吐出一口長氣,大笑著,「可不是,這次我看他如何翻身!」他一想到君天寧看到倉庫裡爛掉的貨物,尤其是月底就要運進宮裡的冰珠草全毀時,臉色會多麼鐵青,內心就有說不出的爽快。

  皇帝龍體欠安,太醫院開給皇帝調養身體的藥方中有一味冰珠草,且用量特別大,因此這冰珠草可以說是皇帝的救命草,然而宮中存貨不多,因此皇帝特地下了聖旨命君天寧出海至海外購買,且必須在這個月底之前將冰珠草送進太醫院。

  如今月底就要到了,可這批冰珠草一夜之間全部發黑腐爛,他就不相信這次君天寧還有辦法扭轉乾坤,讓皇帝饒他一命!救命草全毀,那個一向護著他的皇帝還會站在他那一邊嗎?這次皇帝恐怕不會再念舊情,而是會直接要了他的人頭!

  一想到君天甯的項上人頭即將與身體分離,君天悟就覺得滿心愉悅。

  「那我可得先恭喜天悟兄,你心心念念已久的願望就要達成了!」桑坤德舉杯敬他,「未來的君岳山莊少莊主。」

  君天悟冷冷扯著嘴角,「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君嶽山莊那幾百口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命,接下這個莊主之位只怕會被牽連,不要也罷,只要能整死長年壓在我上頭的君天寧,我就滿足了。」

  「這倒也是。」

  「不過我倒是很心疼那些銀子,到時君天寧名下的所有產業跟現銀肯定會被官府查封,這實在可惜!」君天悟自花魁腿上爬起。

  「聽說君嶽山莊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地下金庫,有一整座皇宮這麼大,裡面是滿滿的真金白銀,不知是否是真的?」

  「自然是有依據才有這種傳聞傳出,只是我並沒有親眼見過,但君天寧那小子確實很富有。」

  「嗤,要是能在他死前把那些錢挖些出來不知道該多好,要不也便宜了皇帝。」桑坤德惋惜的說著。

  君天悟眼睛轉了一圈,扯出一記狡猾的邪笑,「我倒是有一計可以如願以償,想不想在君天寧死前坑他一大筆?」

  桑坤德眼睛一亮,「當然!事成後利潤你我對分。」

  君天悟推開身邊的花魁,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去,然後搭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著自己想出的邪惡計謀。

  聽完,桑坤德大笑幾聲,直拍大腿連聲說好,「果然是好計策,明天一早我就用我爹的名義發文下去,不准行會底下那些藥鋪將藥材賣給君天寧,只等著他上門求我!」

  君天悟也笑著,卻突然頓了頓,問道:「只是……這冰珠草的價錢可不便宜,那些藥鋪會同意不將藥材賣出嗎?」

  「放心吧,明日我就先回去找我老子拿筆資金,先買下那些藥商手裡的冰珠草。」

  「那成,坤德老弟我先祝你大發利市!」

  此時,李三的聲音自外邊傳進雅間內,「少爺、少爺,查到了!」

  君天悟撇撇嘴,摟著花魁起身,擺著手,「你的手下應該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我也不想聽你那些私事,我這就跟花魁到隔壁房間去快活。」他說完便摟著花魁搖搖晃晃的離開。

  李三兩眼泛著青光,垂涎的看著從他身邊經過的美豔花魁,擦了下嘴巴,吞吞口水趕緊進入房內。

  「少爺,打探到了,那小美人是長春醫館艾大夫的妹妹,艾芳馡。」李三一踏進雅間就趕緊將自己查到的消息說出。

  「你說那個美人兒是長春醫館主事艾修樂的妹妹?」本已經喝的有五分醉意的桑坤德一聽到這消息,酒瞬間醒了三分。

  「是的,少爺,這身分老爺一定會喜歡的!」李三將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桑坤德。

  「呿,這美人兒是小爺我要的,關我老子什麼事情?」桑坤德不爽的一腳將李三踹開。

  被踹倒在地的李三非但沒有趕緊磕頭認錯,反而像狗皮膏藥一樣飛快的爬到桑坤德身邊,小聲的在他耳邊提起,「少爺,老爺不是要您趕緊娶妻嗎!」

  「娶妻?老子要的是玩女人,不是要找一個娘來管我!」桑坤德怒喝。

  「少爺,您忘了,老爺不是說了,只要您娶一個他看得順眼的正經媳婦,就將家主的位置交給您,整個藥鋪生意也都會交給您接手,美人兒這身分相信老爺會喜歡的。」

  經小廝這麼一提醒,桑坤德兩道眉毛挑得老高,挑著挑著,扯出淫邪的笑臉,「是啊,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少爺,只有您娶妻,老爺才有可能將家業交給您,這美人兒不就恰好符合您獨到的眼光標準嗎,還可以塞老爺的嘴,讓他提早將產業交到您手中,您說是吧?」

  「不錯,只要我把美人兒娶回家,還怕我老子不肯把權力交出來嘛!」桑坤德扯著奸邪的冷笑,「這個美人兒擺在家裡當未來的當家主母,也不失我的身分。」

  「就是啊,少爺,美人、權力不用到明年您就可以一把抓!」李三握緊拳頭慫恿著。

  「沒錯,老子甚至還威脅小爺我年底前再不娶個他中意的媳婦收拾心性,他不只不會讓我接手家業,還要將我趕出桑家,我豈能讓他如意!不過那美人兒年紀看起來不大,要是未及笄,我那老子是不會同意的。」桑坤德一想到他那老子就一肚子火。

  「少爺,您放心,那美人兒今年芳齡十五,才剛辦過及笄禮,是朵正要盛開的嬌嫩花兒,據小的打探,她還未有婚配。」

  一聽到小廝這麼說桑坤德笑的是更加邪魅,「好,很好,李三你這小子這事辦得不錯!」

  深知他德性的李三扯著狗腿的笑挑眉,「她是長春醫館艾大夫的妹妹,配少爺您這高貴的藥材世家公子身分雖然稍微低了點,年紀也輕了些,但也正因這兩點,少爺您更容易調教,日後她對少爺您也會服服貼貼,您婚後才能一樣在外頭風流快活啊。」

  「欸,說的不錯,小爺我就愛嫩的、年紀小的,身分是低了點,不過看在這美人兒的臉蛋上,可以不在乎這些,我現在只要一想起那像花苞一樣要徐徐展露的小美人兒,小爺我的骨頭都要酥了。」說到這裡,桑坤德已經神遊到牙床上紅綢帳裡銷魂的畫面,心裡癢得不行。

  「就是、就是,少爺,您趕緊讓老爺上美人兒家裡提親吧,這樣老爺才會將家主的位置提前交給您,有了家主的身分,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大享齊人之福,把卿卿姑娘、紅秀姑娘接回府裡,老爺也不會再斥責您。」

  「沒錯,這樣我方能毫無顧忌地風流快活!」

  「是的,少爺,等您接手生意後,要多少女人還不是您自己決定,老爺是管不著了。」

  「沒錯,李三,你這主意出得好,我現在就回去同我爹說,讓他上長春醫館提親去。」

  桑坤德把懷中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推開,心急火燎地想趕回家跟桑漢銘說他要成親。

  「少爺、少爺,等等,小的想了下,這樣急著讓老爺上艾家提親不好,最少也要先讓艾姑娘知道少爺您,這樣提親才容易成功。」李三趕緊攔下他。

  「你說的有道理,去,去把那小美人叫來見我!」

  「少爺,這小美人可是良家婦女,不是青樓的姑娘,想要認識她得像說書先生說的,來段才子佳人的偶遇,方能贏得芳心。」

  桑坤德轉轉賊溜溜的眼珠子,「偶遇?」

  「是的,偶遇,像才子佳人一樣的邂逅,她才會一顆心全在您身上。」

  「去,快去給小爺我和小美人安排一個完美的偶遇!」

  「小姐,一會兒我們把李太醫需要的藥丸送到他府上後,我們去一下布莊跟繡莊好嗎?

  小姐的荷包舊了,奴婢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布料跟新花色,奴婢也好給小姐繡幾個新的荷包。」芍藥眼尾餘光瞄了眼街旁繡品攤子上的精緻繡品,稍微扯了扯艾芳馡的衣袖,詢問著她的意見。

  艾芳馡帶著帷帽領著兩個貼身丫鬟慢步穿梭在這熱鬧的街道之中,兩旁擺滿了叫賣攤子,販賣著各種玩意兒,萬頭攢動。

  「好啊,順便再幫我做幾件底衣吧,小了,難受。」她捂著唇小聲說著。

  「好的,小姐正在發育,這也是正常的。」芍藥也學她小聲說著。

  艾芳馡瞄了眼芍藥,調侃道:「沒個正經,你一個姑娘家,在大街上講這個。」

  芍藥楞了下,咕噥了聲,「明明是小姐先說的。」

  「我說什麼沒正經的話了?」艾芳馡故意反問她。

  「小姐你說要做——」芍藥話說一半連忙捂住嘴,「齁,小姐您壞,這樣設計我!」她要是大聲在這大街上說出做底衣這話,就著了小姐的道了,那可是真的丟臉丟到家。

  一旁的半夏也隱隱偷笑,卻不敢出聲幫芍藥說話,免得她們小姐閑著沒事又故意挖坑讓她們跳,趕緊拉著芍藥去看一旁賣發飾的小攤,「芍藥,你看那支簪子很漂亮吧,應該很適合小姐。」

  「小姐,您要不要看看這簪子?這支刻著木蘭花的白玉簪子很適合您。」芍藥也趕緊帶開話題,以免一路上被她們小姐消遣。

  「好像還不錯。」艾芳馡停下腳步撩開帷帽,拿起芍藥指的那支木蘭花玉簪子看了下,「這支玉簪子的雕工十分精緻,不亞于珍寶樓裡賣的那些簪子。」

  「小姐果然好眼光,這簪子的玉石雖然沒有那些店鋪裡的玉石高級,可雕刻這支玉簪子的師父他可是大有來頭。」老闆見有客上門,趕緊介紹。

  「大有來頭?總不會是宮裡出來的吧!」艾芳馡打趣道。

  「姑娘好眼力,沒錯,這師父他以前曾在皇宮裡待過,專門為宮裡那些娘娘製作飾物,要不是一次不小心傷了一隻手,無法再製作那些精巧的飾物,也不會離開皇宮,現在就靠著另一隻手慢慢雕些簡單的飾物養家活口,做出來的飾品就放在我這裡寄賣。」老闆趕緊介紹一番,「這幾支簪子也是那位師父雕刻的。」,「小姐,這支雕著蜻蜓戲水的簪子也不錯。」

  她們主僕三人站在攤子前討論著簪子的樣式,離他們大約五、六個攤子遠的地方也站著一對主僕,兩人眼睛像是冒著青光的惡狼一樣直盯著她們三人。

  「少爺,她們現在在挑簪子,是好機會,您趕緊上前買下那小美人看中的簪子,贈送給她,定能贏得小美人的芳心。」李三心思歹毒的建議著桑坤德,「插簪是丈夫的權力,要是能幫她插簪是最好不過,這也是想娶回小美人最快速的方法,您幫她插簪,她想不點頭嫁您都不成。」

  「最快速?」桑坤德問著。

  「是的,不管她同不同意,只要把簪子往她髮髻上一插,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不嫁都不成。」

  「好,就這麼辦!」

  桑坤德已經在這個讓他心癢難耐的小美人家門外守候許多天,早就沒有什麼耐心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門,非得把這事辦成,早日把小美人娶回去顛鸞倒鳳、銷魂快活。

  帶著帷帽的艾芳馡兩旁的視線都被遮住,自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早已經被桑坤德盯上,依舊跟兩個貼身丫鬟有說有笑的挑著玉簪子。

  「原來是宮裡出來的,小姐,要不要把帷帽取下,簪到髮髻上看看效果。」一聽到是宮裡出來的雕刻師父,半夏眼睛一亮,深怕被人搶走,趕緊提議。

  艾芳馡想了下,便拿下帷帽,「也好。」

  她才要將那支雕著木蘭花的玉簪子拿起,卻有一隻手比她動作還快,搶了那支簪子。

  她皺著眉頭側過臉,打算看一下是誰搶走她看中的簪子,不看還好,一看整個火氣跟厭惡之情瘋狂往上冒。

  桑坤德!

  他丟了個十兩的小銀錠給攤子老闆,扯著一抹誇張的笑容,作勢要幫艾芳馡插上發簪,「小娘子,這發簪就算小爺我送給你的,我幫你插上這發簪吧!」

  見他的手要碰上自己,她身子一閃,怒喝道:「做什麼,無禮!」

  緊接著,桑坤德拿著玉簪子的手被被芍藥反手揮開,她凶厚吼道:「大膽狂徒,離我們家小姐遠點!」

  「小姐快過來。」半夏立刻將艾芳馡拉開,讓她遠離桑坤德,又趕緊幫她戴上帷帽。

  「你這臭丫頭,知不知道我們少爺是誰,要幫你家小姐插簪是看得起你家小姐!」李三趕緊跳出來對著芍藥怒吼。

  「我們家小姐不認識你,沒什麼話好講的,我們也不需要你家少爺看得起!」

  「你有眼不識泰山,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我們少爺可是藥商行會會長桑漢銘老爺的獨子!」李三氣勢恢弘的介紹桑坤德的身分,「勸你們眼睛睜亮一點,得罪我家少爺,你家那間小醫館沒有好果子吃,只要少爺說一聲,到時你們別想從任何一家藥材鋪進藥材!」

  「呸,不過是個藥商,也敢在京城這般囂張。」半夏鄙夷的呸了聲。

  長春醫館的藥材大都是自家藥園裡栽種的,根本無須仰賴任何一家藥鋪,她們少爺的長春醫館也完全不需要去看那什麼藥材行會的臉色。

  「這京城滿大街的王公貴族,背景都比你口中的行會硬,也沒人像你們這樣狐假虎威!」芍藥更是口下不留情。

  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桑坤德在大街上被人這樣斥喝,臉面無光,心裡也很不爽,掄起拳頭就要揮過去揍人。

  「臭丫頭,給小爺我滾遠點,小爺我跟你家小姐講話,你插什麼嘴!」

  艾芳馡見狀,馬上從袖口裡彈出早前送藥時撿來玩的兩顆石頭,分別打在他手腳上的麻穴跟痛穴。

  桑坤德整個人瞬間單膝跪倒在地,對周遭圍觀的民眾怒吼,「是誰?誰敢用暗器傷老子!」那鑽進腦裡的疼痛和酸麻讓他難以忍受,不禁大吼,「好痛,麻!」

  艾芳馡冷睞了眼額頭已經冒出冷汗的桑坤德,頭也不回的轉身,「我們走!」經過桑坤德身邊時,她心下冷笑了聲,還有得你麻痛的。

  這些年來,每次進入山上采藥草,怕會有蛇突然了出,她都會事先準備一袋石頭,邊走邊丟,到後來漸漸練成這一手功夫,彈指間就能精准擊中看准的東西或是人體穴位,這門無意間練成的功夫,竟然能在緊急時救了自己跟兩個丫鬟,不錯。

  桑坤德咬牙切齒地看著艾芳馡離去的身影,對著李三怒吼,「李三,你馬上回去跟我老子說,小爺我要娶那女人,讓他馬上過去下聘!」他從未被人如此羞辱過,氣得火冒三丈。

  艾芳馡你給小爺記住,既然給你臉你不要臉,還敢當眾羞辱小爺,小爺我就讓你後悔莫及,娶你進門好好折磨你!

  艾芳馡氣呼呼的用力地揉著桌上這團墨綠色的藥團,她活了兩世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竟然連讓媒人上門問一下結親的意願或什麼過場都沒有便直接上門下聘!前世桑漢銘起碼會先暗中使點手段,打探過後才向娘親提出婚事,這一世竟然連人都沒派來詢問,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還好這一世她事先未雨綢繆,努力經營出一個不需要賣女兒的環境,否則她一定會又重演上輩子的悲劇。

  看到那些被抬進門的聘禮,她在梁氏開口之前便搶先嚴厲地拒絕了這門親事,甚至撂下狠話厲聲警告梁氏跟艾修傑,要是誰敢未經她同意便允了這樁婚事,就等著替她收屍。

  這話一出,把梁氏跟艾修傑都嚇得不清,而她說完便轉身怒火沖天地離去,後面事情的發展究竟如何她也不清楚。

  放下等候看病的病患來到後院的艾修傑,才剛進入艾芳馡專門用來製藥的藥廬,都還沒踏進屋子,便聽見裡頭她氣呼呼的怒吼,伴隨著摔藥團的聲音。

  「馡馡,別氣了,哥哥已經將人給轟出去,嚴厲地拒絕了這樁婚事,我們艾家雖然不像桑府那樣財大氣粗,但也不用賣女兒才能生活,娘那邊我也說過了,你不用擔心哥哥跟娘會答應這門親事。」艾修傑一推開門扉,便將艾芳馡離開前廳後發生的事情告知她。

  艾芳馡瞅了眼這些年在她暗中的培養下,已成為一位斯文俊朗,有擔當、有氣魄的男子的艾修傑,觸及他溫和的眼眸,她就放心多了。

  她停下摔藥團的動作,喘了口大氣,「哥,謝謝你,娘很不開心吧!」

  「沒事,娘也是希望你嫁得好,不過還好娘聽到你說那句要嫁品德好的就覺得有問題,借著後院有點事要處理,去問了下負責運送藥草、知道這京城不少事情的孟大叔,這才得知桑坤德的人品,娘馬上就拒絕了。」他一想到本來笑容滿面地離開、去偷偷打探的娘親,回到前廳後那臉色難看得不行,便忍不住低笑出聲。

  「桑家有這麼好打發?」她才不相信。

  「自然沒這麼好打發,要不是康國公過來,這桑府我看是要霸王硬上弓。」

  「康國公?」

  「我本想著這人都已經上門下聘了,不好推,便讓當歸趕緊去康國公府一趟,拜託世子或是說得上話的人來幫忙,沒想到竟然是國公爺親自前來,在大街上把桑漢銘痛駡一頓,桑家才把聘禮給抬回去,否則這婚事恐怕還沒這麼好退。」

  「那我就放心了。」聽到這個結果,在她身體裡亂躥的怒火頓時消失無蹤,她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籲了口長氣,而後開口,「不過,哥哥啊,你想這桑府的人會就此作罷嗎?」

  不用再摔藥團出氣,她開始將自己方才揉的藥團分成等同大小。

  「沒事,要是他們繼續糾纏不休,拿勢壓人,哥哥就再上一趟康國公府,請國公爺再幫這個忙,相信這點面子國公爺還是會給哥哥的。」

  聽艾修傑這麼說,艾芳馡完全放下心,雖然哥哥不喜歡與權貴有什麼牽扯,只是盡自己身為大夫的職責,盡力治好康國公世子的病,可這康國公府可是把哥哥當成神一樣的供奉,每次一到國公府問診就像是在迎神一樣,熱熱鬧鬧地把哥哥迎進去,害得哥哥現在只要聽到康國公府,都是能閃就閃。

  這時,艾修傑的貼身小廝當歸前來站在門邊小聲稟告,「少爺,有位君公子臨時前來拜訪,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與您商談,想見您一面。」

  「把客人請到前廳,我一會兒就來。」艾修傑起身準備前去見客,順手捏了一小塊藥團嗅著,看了眼桌上這一些已經排滿整個桌面、散發著藥香的墨綠色藥團,又看了看艾芳馡那張讓的履和纖細的十指,舉住議她,「讓芍藥她們來幫你吧,鏡撃臂太粗不好看。」

  「我知道,我只是發洩一下怒氣而已,既然有客人來訪,哥你就趕決出去吧。」艾芳馡擺擺手趕人,開始製作藥丸。



第六章 恩情千萬別找上門

  君天寧呷著下人送來的香茗,眸光淡然的掃了眼這簡約卻不失高雅大方、沒有太多裝飾的大廳,與跟他來往的那些藥鋪商家們極盡奢華鋪張的大廳,完全不是一個品味,雖然簡樸,卻讓人感到舒服,沒有一絲的壓力或不耐,只是這裡會有他所需要的冰珠草嗎?

  不是他看輕這位艾大夫,而是他目前急需的冰珠草並沒有生長于大樑國,往往需要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才能送到大樑來,抑或是從海上運進大樑,因此這冰珠草的價格均十分昂貴,沒有一定的恆產是無法囤積冰珠草的。

  「君少莊主,抱歉讓你久等。」一進大廳,艾修傑便趕緊抱拳作揖賠禮。

  「艾大夫你客氣了,是君某失禮,未先行遞上拜帖便前來打擾。」君天寧收回心神,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向前客氣地寒暄一番。

  「不知君少莊主今日前來有何要事?君岳山莊有艾某能幫得到忙的地方嗎?」

  君天寧怔了下,「艾大夫認得君某?」

  「君岳山莊為大樑第一皇商,艾某再怎麼孤陋寡聞,也聽聞過少莊主的名諱,少莊主腰上系的玉佩是君嶽山莊當家信物,艾某便大膽猜測了。」艾修傑做出請的手勢。

  「哈哈,艾大夫好眼力。」君天甯在原來的位子上落坐,「君某今日確實是有要事前來相求。」

  艾修傑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香茗,呷了口,「不知是何事?只要艾某幫得上忙,定義不容辭。」

  「既然艾大夫這麼說,君某也不客氣了,是這樣的,君某急缺一味藥材,太醫院李太醫推薦我上這裡找你,也許艾大夫你有辦法可以解君某燃眉之急。」

  「可是李重華李太醫?」

  「正是李重華太醫,他與君某有些私交,建議君某上長春醫館找艾大夫幫忙,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既然是李重華太醫介紹,艾某自當竭力幫忙,不知君少莊主急需哪味藥材?」

  「冰珠草。」

  聽到冰珠草這三個字,艾修傑眉毛挑了挑,若有所思的看著君天寧。

  「不瞞你說,京城附近的五個州縣,君某皆已派人前去尋找,只是效果不彰,至今只收購到二十斤,這冰珠草身價堪比黃金,有時進貨價甚至比黃金還貴,一般藥房或藥鋪是不可能有大批存貨的。」君天寧眉眼間染著一抹愁色。

  他找了許久,卻真的沒法子,只好找上藥商行會會長桑漢銘,桑漢銘卻讓他找桑坤德接洽,讓他沒想到的是,桑坤德竟然獅子大開口,一下子便開出原本五倍的售價,除非他肯接受,桑坤德才肯賣,否則他一株也別想買到。他當場憤怒用袖離去,在路上遇到了跟他交情一向不錯的李重華太醫,他老人家便向他推薦到長春醫館找艾修傑,也許會有轉機。

  艾修傑向自己小廝當歸使個眼神,不一會兒,一本記錄藥材庫存數量的冊子隨即送到他手中,他一邊翻閱著冊子一邊問道:「少莊主,不知你需要多少量?何時交貨?」頓了頓,他接著道:「目前艾某手中只有十擔冰珠草,一擔十五斤,不知是否足夠?」

  「十擔?!」這數目讓君天寧楞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艾修傑,「艾大夫,你確定你手中有一百五十斤的冰珠草?」

  艾修傑點頭,將冊子交給當歸要他拿下去,「目前庫存只有這些,如若需要更多的數量,得問過舍妹,艾某只負責對外接洽,藥草的採收及庫存都是她負責的。」

  「所以實際上還有更多?!」聽到這消息,君天甯簡直難以想像。

  艾修傑點頭,「實際數量只有舍妹知道,就不知少莊主你需要多少?」

  「連同這一百五十斤在內,在下一共需要三百斤左右的冰珠草。」

  艾修傑沉凝了下,「這樣吧,艾某今天跟舍妹討論過,明日給少莊主一個答覆可好?」

  「艾大夫,雖然提出這要求較為失禮,但事關我君嶽山莊數百條人命,此事又迫在眉睫,能否讓在下現在直接與令妹交涉?」君天寧抱拳請求。

  艾修傑想了下,「人命關天……既然如此,少莊主你跟艾某來吧。」他領著君天寧走過彎彎曲曲的九曲橋,跟他解釋著,免得等會嚇到人,「少莊主,這藥廬是舍妹專門用來培植藥草跟製作藥丸的地方,一會兒你要是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或是植物,請不要感到詫異。」

  君天寧停下腳步,眯眸看著這一大片種滿各式各樣藥草,空氣中飄散著淡淡藥香的藥廬,視線落在不遠處那緩緩轉動的水車和下面盛開的睡蓮,一般人不細看,只會誤認為那是單純的睡蓮,卻不知那其實是毒蓮花,雖說是毒,卻也是解毒聖品,端看怎麼使用。

  「艾大夫放心,君某不是那種膽小之輩,君某這些年遊歷過不少地方,也見識過不少奇怪的醫術與讓人無法置信的神奇療法。」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想不到在這京城之中,竟然能夠栽培出這一大片綠意盎然的藥園,真是讓在下感到驚奇。」這一路走來他就看到五、六樣不易栽種,甚至是不適合生長在京城的藥草,可在這小小藥廬竟然可以生長得這般好,翠綠油亮得讓人驚喜。

  艾修傑扯了下嘴角,得意的說著,「這些還不算什麼,這只是試種區,你要是有機會看到舍妹在山谷裡栽培的那一片藥園,才會感到震撼,不過想要到藥園穀,得舍妹同意才成。」

  越靠近位在湖邊的屋子,藥香越是濃郁,這讓君天寧忍不住用力吸著氣,像是要將這香氣全吸進肺裡似的。

  「馡馡、馡馡,哥哥帶一個人來見你。」艾修傑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扉,對裡頭喊了聲後,朝君天寧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同自己一起進入。

  一進入屋內,那撲鼻而來的藥香讓君天寧精神一振,連日來因四處奔波尋找冰珠草而有些疲憊的精神,頓時恢復得十足十。

  尾隨著艾修傑穿過垂著的玉珠簾,見到一名穿著水藍色夏衫的姑娘正低頭搓著藥丸,那細緻的輪廓讓他感到有些眼熟。

  當她慢慢抬起頭看向他時,君天寧眼底瞬間充滿詫異與驚喜,喜出望外地直勾勾盯著艾芳馡。

  「馡馡,這位是君嶽山莊的少莊主,君天寧。」艾修傑稍微為他們兩人介紹一下,「少莊主,這是舍妹艾芳馡。」

  艾芳馡起身向君天甯屈膝微微施禮,「見過少莊主。」

  他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眼中光華流轉,沉浸在驚喜之中。

  艾修傑眉頭不由得微皺,他自然知道他妹妹長得國色天香,但這少莊主你這樣也未免太不含蓄了,一雙眼睛跟狼一樣直盯著馡馡是何意?他只好用力咳了聲,試圖驚醒還在發楞的君天寧,「咳!」

  聽這猛烈的咳嗽聲,君天寧猛地回神看向表情一臉糾結的艾修傑,和還屈著膝的艾芳馡,嘴角暗抽,尷尬地一笑,「君某失禮了,艾姑娘快快請起。」這話說完,他又直盯著艾芳馡猛瞧。

  她被看得心底有些發毛,哥哥這是帶了什麼人讓她認識啊?還少莊主,不會是騙人吧?不過……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總令她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瞧著她那古怪的表情,君天寧輕笑了聲,「艾姑娘,多年不見,你忘記君某了?」

  他們兩兄妹那對好看的眉毛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大結,多年不見?

  「這……少莊主,你認識舍妹?」艾修傑驚異的看著一臉茫然的艾芳馡。

  君天寧點頭,「六年前艾姑娘曾經救過君某一命!」

  「馡馡救過你?!」

  「我救過你?!」

  兩兄妹又不約而同的驚呼。

  艾芳馡歪著頭,楞楞地看著眼前這個雙眉英挺、五官精緻、相貌出色,周身散發著一股沉穩氣息的男子,她何時救過這麼出色的公子啊?

  「艾姑娘,你可還記得當年在安寧寺後山,你救過一個後背被砍傷的少年?」沒料到當年救他一命的小姑娘已經將他忘記,這讓君天寧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經他這麼一提,艾芳馡好像有印象了,不斷眨著她那雙有著像是小扇子般濃密睫毛的眼睛回憶著,當年那少年姿容清俊的模樣她還有點印象,因為為了救他,她那朵準備拿到縣城賣個好價錢的紫靈芝掉了。

  為了這像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她還懊惱了好久,甚至私下咒駡了那少年好一陣子,所以對那少年還是有點印象的。

  「你、你就是那位少年?」世間有這麼巧的事情?

  「艾姑娘,這些年來,君某從未忘記你的救命之恩,你對在下的恩情——」

  「少莊主客氣了,當年小女子說過是順手救了你,既然是順手,你就不要記在心上,只當做當時是給我練手,不必記著我的恩情,不用報恩。」艾芳馡連忙阻斷他未說出口的話,不讓君天寧接下去,「真的,而且我救過的人很多,要是每一個都記著我的恩情或是執意報恩,我會很困擾。」

  也許是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看多了,她最怕的就是恩情二字,誰知道這兩個字後面會扯出什麼事情來?她很怕會出現話本上寫的那樣,為報答救命之恩而娶你為妻之類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因此只要一牽扯到恩情這兩個字,她便會下意識的抗拒,同時將恩情埋在土裡,不讓人再翻出,尤其她現在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更是小心翼翼。

  而且據她所知,娘親最近可是把京城裡一些世家子弟打探得一清二楚,準備逐一挑選,要是這時候突然間有個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的人冒出來,說為報當年救命之恩,願意娶她為妻,她娘親到時肯定會毫不考慮地馬上點頭答應,那她還不得找棵歪脖子樹吊死,所以不能不防著。

  她這像是見到猛獸的驚恐模樣,讓君天寧以及一旁幫忙搓藥丸的芍藥跟半夏都瞪大了眼,看著有種想要提著裙子逃跑感覺的艾芳馡。

  瞧見他們幾人的表情,艾修傑大笑一聲,「馡馡,你反應過度了吧,少莊主只是稍微提了下你的恩情,你怎麼像是見鬼了一樣,人家少莊主可還未提出想如何報恩,你就自己劈里啪啦說了一大篇,也不怕少莊主笑話。」

  他這妹妹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什麼都不怕,就怕那些被她施恩過的人對她說要報恩,說來她會這麼怕也都怪他,買了太多話本讓她看,誰知內容全買到報恩的,才會讓她一聽到恩情兩字便嚇得退避三舍。

  艾芳馡嘴角扯了下,連忙欠身道歉,「是我失禮了,還望少莊主莫見怪。」她不就是怕嘛,肯定是話本看太多,被影響了!

  「艾姑娘千萬別這麼說,是君某唐突了。」

  「這什麼恩不恩情的就先放一邊吧,少莊主你也別放在心上,我們先來 談正事。」艾修傑領著他往裡頭的小花廳走去,在圓桌邊坐下,「馡馡,你也過來,這事還需要你決定。」

  「什麼事情啊?」她坐到艾修傑旁邊,接過巧藥送來的香茗問道。

  「我們家藥鋪月底前可以提供三百斤的冰珠草給少莊主嗎?事關數百條人命,你要慎重盤算清楚,有辦法才能應下。」艾修傑表情凝重的看著正優雅呷著香茗的妹妹。

  「三百斤!」聽到這數字,艾芳馡挑眉睞了眼君天寧,語氣裡有著些許的不可置信。

  「還望艾姑娘頂力相助。」

  「心草堂目前庫存有一百五十斤。」艾修傑說道。

  「少莊主要的是乾貨?」她飛快撥著心底那小算盤,計算著所有數量。

  「難不成……艾姑娘手中有鮮貨?」

  「自然是有,還生氣蓬勃的長在土裡呢。」

  這讓君天寧更是驚訝,這珍貴的冰珠草不管如何細心栽培,卻始終法在大樑存活,全需仰賴進口,沒想到她竟然有鮮貨。

  她睞了眼他那感到震撼的表情,她自然知道冰珠草在大樑是養不活的,可她是種在她的藥園空間裡,每天有靈泉水灌溉滋養,自然養得活。她每次都等所有的藥草長到一定大小,確定可以存活時,才將它們移出空間,在藥圃裡繼續栽培一陣子,再進行採摘。

  「以藥圃現在冰珠草採摘烘乾後,連同庫存需要三百斤……是有些勉強,不過……如果加上少莊主手中現有的數量,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她在內心估算著,「為了慎重起見,明天我會去趟藥園再次確定,定不會誤了少莊主的大事。」

  聽她這麼說,君天寧放下心中的大石,連忙道謝,「艾大夫、艾姑娘,你們兩位的鼎力相助,這份恩情君某沒齒難忘。」

  「欸,你別記著我的恩情,真要記,記上我哥的就好,別把我算上了。」她拿塊放在桌上的小糕點咬著,橫了君天寧一記白眼,再次申明。

  他們兩個大男人一楞,而後不約而同的搖頭笑了笑。

  「對了,少莊主,馡馡明日要上藥園一趟,不如你與她一同前往,也可以鑒定下這冰珠草的品質。」三百斤可不是個小數量,是筆大生意,不讓買主驗貨似乎說不過去,因此他才如此提議。君天甯是大樑國數一數二的大皇商,這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相信日後會對他們的藥鋪有很大的幫助。

  聽到哥哥的提議,艾芳馡心底有些抵觸,這藥園除了那些她信得過的手下可以進去外,還沒有外人進去過呢,不過看著哥哥的眼神,她即刻知道哥哥心底的盤算。

  雖然她家的長春醫館已經壓過桑家醫館,可心草堂藥鋪的生意始終做不起來,因此哥哥想藉助君家的勢力做大心草堂,她心底也清楚,想要壓過桑家的藥鋪,自己就必須強大,更需要有像君天甯這種少莊主身分的人當靠山。

  其實她很不想這麼做,想要做大心草堂,日後必會與桑家有所牽扯糾葛,重活一世她最不想再碰上桑坤德,但她仍點頭,「也是,少莊主明日若是有空,可以與小女子一同前去驗貨。」

  明知這一世只要她注意點,避開桑坤德、避開一切,甚至拒絕與君天寧合作,就可以與桑家完全沒有交集,然而也許是前世受的傷害記憶太深刻,她總下意識的想要壓過桑家的一切、想要給桑家一個狠絕教訓,為自己和那來不及出生的孩子出一口氣,這才讓她忍不住同意與君天寧合作……

  「成,明日在下便同艾姑娘一同前往。」

  看著君天寧那如釋重負的神情,艾芳馡忍不住問道:「少莊主,恕我冒昧,我可以請教你為何突然需要這麼大量的冰珠草嗎?」

  君天寧眼眸低垂,眼神幽冷,自衣襟裡取出一個布袋,拿過一旁桌案上放的空白紙張,將裡頭的東西倒在上頭,「這是這次從海外採購回來,月底便要送進皇宮的冰珠草。」

  他們兩兄妹一見到這團發黑、發臭的冰珠草,表情瞬間糾成一團。

  「這些藥材放進倉庫時,都是好的,三天后,整間倉庫的藥材全變成這模樣,」君天寧氣憤的磨著牙,「卻怎麼也查不出是何原因!」

  「看來君嶽山莊這一次損失十分慘重。」艾芳馡捏起一點發黑的冰珠草嗅著。

  「損失是其次,若無法如期將冰珠草送進太醫院,我君家上下三百餘口性命便不保,這才是我擔心的。」

  「哥,你看出什麼門道了嗎?」艾芳馡撐著粉腮,細細地研究著這些變質的冰珠草。

  艾修傑簡單地用一個字總結,「毒!」

  「毒?!」君天寧楞怔了下,「這倉庫都是由信任的人把守的,甚至連運貨、出貨的手下也全部都是特地挑選出來、值得信任的人,絕對不會做出下毒這種事。」

  「有一種毒不需要人到現場,而是透過風來散播,少莊主不知道吧!」艾修傑放下那些腐敗的冰珠草,拿過一條濕帕子擦手。

  「風?」

  「這毒就是混在風中,隨著風一起吹進倉庫,就像味道一樣,你看不到卻聞得到,你不能因為沒有看到就說沒有這樣東西。」艾修傑捧住一把放在盒子裡的檀香粉,對其吹了口氣,檀香粉隨著風散落在廳內各處。

  君天寧恍然大悟,本想認同他的說法,不過想到那些放藥材的倉庫,隨即否定他的推論與看法,「你說的有理,不過……艾大夫你可能有所不知,這倉庫是密閉的,按理說風是吹不進去的。」

  「少莊主,你這些藥材是堆放在靠近港口的倉庫吧?」艾修傑提出問題。

  「沒錯。」

  「少莊主可以去查查,那三天倉庫附近是不是起了霧霾,如果有,就八九不離十。」艾修傑提醒他。

  「這季節海上容易起霧,只要濃霧一來,整個港口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君天甯長年在海上漂泊,對於海上的天氣向來很注意。他回憶著那幾天的天氣,「這批藥材送進倉庫後,連著三天起了濃霧。」

  「照你這麼說,港口伸手不見五指,應該連倉庫也全籠罩在迷霧中吧。」艾修傑問道。

  「是的。」君天寧恍然大悟,「那些毒是跟著霧一起飄進倉庫的!」

  「沒錯,因此只要有人趁著大霧來襲,順著風向施毒,整個倉庫就會籠罩在一片毒氣中,裡頭的東西很快就會染毒。」艾修傑解釋著。

  「難怪不管我的手下如何調查,卻始終查不出原因,只是這毒究竟是……」

  艾芳馡仔細聞了下這些隱約散發著一股奇怪氣味的變質冰珠草,「是迷重。」

  「迷重?這是何物?」君天寧問道。

  艾芳馡起身走到水盆邊拿過香胰子將手洗淨,「迷重是一種會隨著風或霧飄散的毒,只要將它跟檀香混合燃燒便會產生毒氣,但毒性輕微,除非大量或者長期吸入,否則對人體是不會有太大的危害,不過……它對乾燥的食材或是藥材有著非常大的損害,只要沾染上,那些東西不用一天時間便會全部毀壞。

  「你們的藥材長期在海上,應該會對防潮特別注重,一般水氣、鹽分等等不容易滲進去,這迷重應該是連著幾天不斷施放,慢慢侵蝕外頭的包裝,之後才滲進去破壞所有藥材,因此直到第三天才被發現。」

  聽他們兩兄妹這麼說,君天甯完全明白了,「只是這迷重是從何處而來?我要是沒有記錯,大樑國內應該不會有這一種毒物。」

  「從福壽縣港口出港,往東直行,順風約莫三天時間會看到一座小島,這座形似鳳凰的小島常年被霧霾包圍,裡面的居民自稱鳳族,擅長利用風、霧、雨等等達成目的,迷重就是他們製作的毒,利用起霧時燃燒施放便可達到效果。」艾芳馡取過放在架子上的一本泛黃的手抄本,翻到她所說的那一頁,「少莊主,你可以看看這上頭的記錄。」

  「這……」君天寧驚異的翻著這本冊子,沒想到上頭對鳳凰島上的所有毒物竟做了詳細的記錄。

  「這冊子是不外借的。」看到君天寧那驚奇的眼神,艾芳馡馬上說道,避免任何可能發生的麻煩。

  君天甯嘴角微勾,「艾姑娘倒是很瞭解君某的心思。」

  「不是我瞭解,是我知道人性。」她點點他手中的冊子,「只能在這裡借閱,這冊子不能出離開藥廬,你要是想多瞭解,就坐到那裡看吧,我還有事情要忙。」

  「感恩。」

  「恩情記在我哥哥身上。」她擺擺手,自顧自的往正忙著搓藥丸的芍藥她們走去。

  君天寧不解的看著她離去纖細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問道:「艾大夫,這樣問雖然很冒昧,不過……令妹為何如此這般忌諱‘恩情’二字?」

  艾修傑瞄了眼拿著剛揉好的藥丸要走出屋外曬乾的艾芳翻一眼,捂著唇小聲的說著自己最疼愛的妹妹的小秘密,「因為她怕以身相許……」

  「呃,以身相許?」

  艾修傑搖頭歎氣,「我這個美人妹子從十歲後,就開始有不少人打著恩情、報恩兩字上門提親,加上我妹子又愛看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裡頭有一大半都是在描寫報恩,可下場不盡裡想,你說她能不怕嗎?」

  「所以艾姑娘還未有婚配?」

  「她說過,不許任何人插手她的婚姻大事,她要自己慢慢挑,挑一個好的。」

  「令堂倒也不錯,可以這樣隨她。」

  艾修傑嗤笑了聲,「當年是有我師父擋著,我師父也大力贊成她的想法,說姑娘家就是要有主見,自己挑一個疼愛自己的男人,任何人都沒有權力支配她的未來、決定她的命運。」

  「想不到令師的想法觀念竟如此與眾不同。」君天寧瞪大眼看著艾修傑,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有這種想法。

  「可不是,我妹自小跟著我在師父身邊學醫術,師父教導我的時候,她也在旁邊有模有樣的學習,可是幾年下來,師父精湛的醫術她完全沒承襲到,就只學個半桶水,倒是把師父那不著調的思想完完全全的記下來,她早已跳脫現在閨閣女子的傳統思維,所以不能用一般閨閣班女子的框架來看她。」

  君天寧低頭笑了下,他真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這些年過得這般有趣,聽艾修傑這麼說,他禁不住幻想起她這幾年的生活。

  「把我娘氣的,說早知如此就不讓一起學醫術,什麼都沒學會,只學到離經叛道的觀念,連婚姻大事也不許她這當娘的插手。」

  君天寧想像了下那畫面,低笑了聲,「在下倒是可以想像出令堂的憤怒。」

  「就是因為師父的放縱,我這妹妹才會到現在都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才情。」艾修傑趁著艾芳馡踏進門檻之前,趕緊小聲的又悲歎了聲。

  「君某倒是覺得艾姑娘這樣有主見也不錯,日後定不會遭到後宅那些女人的欺負。」

  「後宅女人,後宅有女人的話,我妹是不會嫁的。」一想到這裡,艾修傑也感覺挺頭疼的,他這如花似玉的妹妹怎麼就這麼難嫁出去呢?

  他拿過茶盞呷口茶,睞了一眼一旁堪稱美男子的君天寧,眼眸微眯,回想著之前到醫館來找他看病的病人說什麼了,說……君岳山莊少莊主君天寧已二十三歲,至今卻仍未娶妻,後院也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女人,甚至連丫鬟都沒有……條件這麼好的男人,不就是專門為馡馡量身訂做的最佳夫婿人選嗎!

  君天寧挑眉,不解的看著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事情的艾修傑。

  「就是啊,之前因為有師父擋在前頭,我娘才沒有給我妹子說親,自從師父過世,我娘這心思就開始活躍了,尤其是搬到京城後,成天打探哪家公子尚未婚配、後院沒有姨娘與通房。」艾修傑唉聲歎氣的說著。

  「打探這些?」

  「我妹給了個條件,不嫁有通房、小妾、姨娘的男人,不給人當平妻、當妾,這條件看似沒什麼,但實際上可嚴苛了,別說一般縣城的小康人家,男人到了一定年紀家裡都會安排通房,更何況是在京城,所以符合我妹條件的公子幾乎沒有,如果有人真心想娶馡馡,就必須做到這輩子只擁有我妹一個女人,否則不要來浪費彼此的時間。」

  艾修傑覺得自己跟君天甯還滿投緣的,很少遇到這般有話聊的同伴,自家妹妹又曾經救過他,因此便跟他多聊了幾句,再加上自己那一點點小私心,所以就像是倒豆子一樣全說了,連這隱密的條件都偷偷告訴他。

  只是他一說完馬上就後悔了,因為他看到艾芳馡已經對他射出兩道犀利的眼刀,手拿擀面棍朝他走來。他嘴角劇烈的抽了下,馬上跳起身,大聲嚷著,「啊!我前頭還有病人,先回醫館了,馡馡,一會兒你幫哥哥送少莊主出去,哥哥先出去了。」這話一說完,他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看著艾修傑奔竄的背影,君天寧搖頭笑了聲。

  艾芳馡板著臉,眸光兇狠的盯著他,「想必少莊主該談的事情都已經談完了,小女子這就送少莊主出去。」

  該死的哥哥竟然對君天寧說這一些有的沒的,哥哥的司馬昭之心,她會不知道嗎?

  君天寧止住笑意起身,「有勞艾姑娘了。」

  沁涼如水的夏夜,院裡花香襲人,早過了該就寢的時間,從艾芳馡的藥廬離開後,回到君嶽山莊的君天寧到書房裡處理全國各處商鋪管事傳送來的消息,同時等著想要的答案。

  一離開艾府,他便讓手下馬上調查「迷重」。既然這東西是從海外進來的,那必然會經過港口,而港口可以說是他的地盤,港口的那一群搬運工對哪一艘船哪一批貨夾帶了什麼全一清二楚,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

  緊掩的門扇傳來幾下刻意輕敲的敲門聲,沒一下子,海濤便領著一名穿著夜行衣的男子進入實裡,「少莊主,海影到了。」

  君天寧將手中收到的幾封重要文件燒毀,待快要成為灰燼之時,便丟到腳邊花瓶裡,冷寒問道:「調查得如何?」

  「少莊主,是君天悟動的手腳。」

  「看來君天悟又開始不安分了。」他神情又沉了幾分,黑眸射出一道冷戾的銳芒,「有查出來他的迷重是從何處得手的嗎?」

  「他是透過桑坤德取得的。」

  「桑坤德……」

  「是的,桑坤德的父親是藥商行會的會長,因此有門路找到一些違禁或者是稀有的藥,這迷重就是桑坤德利用桑氏藥鋪向海外購買的藥材要進港時,一起夾帶進來的。此外,這一次冰珠草的收購會這麼困難,也是他背後動手腳,不許加入藥商行會的藥鋪將冰珠草賣給少莊主。」

  君天甯冷嗤了聲,「桑坤德跟君天悟這相互利用的兩人,就像兩尾令人厭惡、噁心貪婪的蛇,不知最後誰會被誰吞了。」

  「少莊主是想要出手讓他們……」

  「不,暫時不必動這兩人,就讓這兩人繼續得意,我遲早會讓他們為我這一筆損失付出代價!」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七章 小人的骯髒算計

  君天寧推開窗櫺,看了眼茶肆下面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而後淡然的眸光落到了坐在對面嫺靜地喝著茶的艾芳馡身上,看似平靜,但他心裡的震撼從一腳踏進藥園穀那一刻起,到現在回到京城坐在茶肆裡,還是未緩過。

  「少莊主,你還沒從震撼中回神嗎?」艾芳馡放下茶盞,揚起柔美的紅唇淺笑問道。

  「確實是還沒,我怎麼樣都無法想像那一大片種滿珍貴藥材的藥園穀,是你一個十五歲的姑娘打理出來的。」君天寧拿過桌案前的茶盞,兩指夾著杯蓋慢條斯理地磨著杯緣,慢慢消化還殘存的驚異震撼。

  他無法形容自己剛看到那片藥園谷時的震撼,如若不是迎風撲鼻而來的藥香氣息真實的告訴著自己這是真的,他都差點以為自己誤入了桃花源。

  他從未想過京城附近有這麼一處絕美的山谷,穿過被濃密樹叢掩蓋的羊腸小徑,入眼所及的是一片被雲霧繚繞、依著起伏山巒而建的梯田藥園,潺潺溪水順著層層藥草田順流而下,宛如人間仙境。

  「你現在可以相信了。」她得意的揚起唇角。

  「這次能得艾姑娘及令兄大力相助,此番恩情,君某沒齒難忘。」

  「什麼恩情,我們這買賣是互利,你不買,我那一堆藥草也是堆在倉庫裡,不要把它扯到恩情上。」

  「既然姑娘這麼說,那君某遵命便是。」他點頭,「對了,艾姑娘,你所栽種的那些藥材品質與藥效非常好,品質頂級,可以賣到好價錢,你為何不打算賣出?」

  「我沒有不打算賣啊,我當然希望這些藥材可以賣多一點,可是我的門路有限,因此那些藥材也只能堆在倉庫裡。」她撐著一邊粉腮洩氣地說著。

  「沒有通路?京城的醫館常缺藥材,像你栽種的這種頂級藥材更是少之又少,怎麼會沒有通路?」

  「京城附近幾個州縣的醫館跟我以前認識的醫館進貨方式大不相同,我以前遇到的那些醫館進貨全是看品質而不看商號,可是京城不一樣,他們幾乎都跟桑家藥鋪進貨,不看藥材品質,更不會隨便跟新開的藥鋪合作,因此我只能找有良心的醫館、小藥鋪推銷藥材、藥丸,慢慢拓展,希望能做出口碑。」她有些感歎。

  以前在春陽鎮那小地方很好做生意,沒想到京城生意這般難做,令她處處碰壁,滿腔的雄心壯志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本以為京城做生意應該跟前世差不多,很好談成,可幾次碰壁後,她才發現一件事——

  前世她覺得生意好做是因為合作物件全部都是沖著桑家跟桑漢銘的面子來的,並不是因為她的生意手腕。

  有了這番體悟,她收起了以往的觀念,抱著重新學習的心態出發,跟著哥哥利用醫館沒有病人看診的時候,拜訪一家又一家的藥鋪,推銷心草堂的藥材或是一些季節性的常備藥丸,努力了一年多,現在終於小有成就,有幾家醫館跟小藥鋪願意跟他們進貨。

  「不用擔心,會越來越好的。」

  「現在我哥哥的長春醫館生意很好,還有幾個世家專門找我哥看病,問診酬庸豐富,根本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現在這藥材生意就當做是消遣,不擔心。」

  君天寧輕擰著杯蓋不疾不徐的撥弄著茶盞裡溫潤的茶湯,呷一口,待茶香氣息盈滿整個口腔,才緩緩吞下嘴裡那口茶湯,輕聲詢問,「有意願加入君家商團嗎?」

  「君家商團?」

  君天寧點頭,「加入君家商團就能受到君家的保護,日後你在商場上定會順風順水。」

  艾芳馡楞住,眨了眨後眼搖頭拒絕,「不,我不想加入。」

  「為什麼?」她的拒絕讓君天寧感到詫異,多少商家想加入君家商團都被他婉拒,如今他第一次開口邀請人加入,沒想到竟然會被拒絕,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不要。」

  他分析著利害關係,試圖說服她,「你應該知道君家商團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商團,同時還是皇商,經營的生意更是包羅萬象,君家旗下的商團不是只有一支遠洋船隊,還有漕運與無數支穿梭在大樑跟周邊幾個國家之間的商團,與君家合作是百利而無一害。」

  她沉靜地看著他顯得有些怔愕的神情,「少莊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知道有棵大樹能庇蔭會輕鬆很多,更是個賺得盆滿缽滿的好機會,哥哥也一定會大力贊成,可我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而不是依附在某人的旗下,所以我必須婉拒你的好意。」

  重生一世的她,看盡了人情冷暖,尤其是商場跟男人,一旦成為合作夥伴,過度依賴他們,很容易被牽著鼻子走,到最後可能只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答應任何不合理的條件,最後讓自己陷入死局,因此除了家人外,她不想依附任何人。

  君天甯想起了艾修傑同他說過的話,知道艾芳翻是個有主見的人,於是也不再糾結,「既然如此,我也不強迫你,不過君家商團隨時歡迎你加入。」

  「少莊主,不管我加不加入,都還是要感謝你的邀請。」

  「不過,艾姑娘,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為你介紹的生意或者拒絕我的生意吧?」

  「當然!」她雙手捧著茶盞作勢敬酒,「說到生意,我以茶代酒感激少莊主給我們小小的心草堂這麼大一筆生意。」

  他拿過自己的茶盞敲了下她的茶盞杯緣,「敬你,也祝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與此同時,茶肆二樓的其中一間雅間傳出一記驚呼。

  「你說姓艾的那個小美人這會兒正跟君嶽山莊的少莊主在這裡喝茶?」聽到這消息的桑坤德差點把他一排牙齒給咬碎,「你確定你沒看錯,是君天寧?」

  「小的絕對沒看錯,少爺,那天小的才陪著您一起接見君嶽山莊的少莊主,自然認得他。」李三一臉篤定的點頭。

  桑坤德怒拍桌案,力道之大,連桌上茶盞裡的茶水都濺到桌面,「好啊,這艾家是什麼東西,不過是間破醫館,竟然敢這般不給小爺我面子,前腳剛拒絕我的下聘,後腳竟然勾搭上君天寧!」他上門下聘遭拒,被朋友恥笑,心情還未恢復,又聽到這種事情,氣得肺都要炸開了。

  「是啊,少爺,艾家的人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他們這分明是不顧您跟老爺的面子,說您比不過君家少莊主嗎?」李三唯恐天下不亂的加油添醋。

  「在京城開醫館還敢落我的臉面,艾家的醫館可以準備關門了!」士可殺不可辱,他可不是會吞啞巴虧的那種人。

  「就是,艾家人不僅當著眾人拒絕您,還把康國公找來當街斥喝老爺,讓您跟老爺顏面盡失,實在太可惡了。」李三趕緊倒了杯茶水給桑坤德消火氣,「而且小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艾修傑可是說過,他妹妹年紀還小,現在不議親也不嫁,讓我們別打她的主意,可她現在分明就在跟別的男人胡來!」

  「君家是什麼東西,皇商又如何,能比得過人人尊敬的大夫嗎!好大夫可以救人也可以靜悄悄要人的命,這君天寧大概沒有這一種體悟,才敢跟小爺我搶女人。」

  「少爺,您打算怎麼做?」

  「君天寧現在正為找冰珠草而焦頭爛額,早晚會回頭找我,到時我一定要給他好看,讓他跪在地上求我,你現在……」桑坤德扯過李三的領子在他耳邊交代,嘴角露出邪佞的冷笑,「小爺看那艾芳馡還嫁不嫁!」

  「是,小的即刻去辦,定讓少爺您今晚喜入洞房!」

  君天甯與艾芳馡依舊在雅房內敘話,茶肆店小二忽然敲了敲門,匆匆進入雅間裡,同君天寧說,下頭有幾家藥鋪的人為了冰珠草的事情要與他商量,聽聞他人在這裡,便相約找來。

  日前君天寧曾經拜託他們打探其他家藥鋪有關冰珠草存貨的問題,雖然現在這難關已經解決,但還是要感謝這些藥鋪的大力幫忙,便向艾芳馡說了一聲,暫時離開。

  他們剛才正在討論這次合作的合約問題,已經要出貨了,可合約還未擬定,所以她現在還不能走,得等他回來把合約都簽好了才能離去。

  「小姐,這茶已經沒味道了,罐裡的茶葉也沒了,奴婢去吩咐夥計送罐新的茶葉過來。」半夏打開茶葉罐看著裡頭,提議道。

  「也好,讓夥計再送些茶點過來,我想少莊主應該沒有這麼快好,我們還得等些時間。」

  「好的。」

  半夏推開門剛要踏出雅間,就見夥計一手提著一壺滾燙的熱水、一手端著各式精緻的茶點和一罐茶葉正要進來——

  「姑娘,這茶點是一位公子吩咐小的送上來的,您慢用。」茶肆夥計手腳飛快的將手中的東西放好後,退出雅間。

  在夥計準備離去時,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開口,「對了,姑娘,方才跟您一起來的那位公子讓小的轉告您他暫時無法抽身,要是您喝完茶後他還未回來,就請您先回去,他改日會賠償姑娘。」夥計說完後像腳底抹了油一樣,一溜煙的跑了。

  這夥計說的話很奇怪啊,她跟君天寧會到這茶肆來是為了簽合約,他怎麼會叫她先回去?

  現在外頭很多同行知道君天寧急著收購冰珠草,因此稍有庫存便紛紛抬高價格等他前去購賣,桑坤德更是沒天良,一口氣抬高五倍的價錢,少一個銅板都不賣。

  京城這些藥鋪大部分跟桑家都有著長期合作關係,長春醫館才剛在京城佔有一席之地,有一些草藥他們自已的藥園並沒有種植,也需要向他人進貨,不好輕易得罪那些藥商、藥鈾,因此她不想讓外人知道冰珠草是由心草堂供應給君嶽山莊的,君天寧才會提議要在外頭簽約,一來避人耳目,二來也可以混淆視聽。

  可怎麼合約都還沒簽完,他就讓她先回去?而且「改日會賠償姑娘」這話怎麼聽也不像是出自君天寧之口,她知道他不是故意離開,不會怪他,這有什麼好賠償的?

  「小姐,那還要泡茶嗎?」芍藥問道。

  艾芳馡收回疑惑的心神,「泡吧,都讓夥計送上來了,也是要錢的。」

  芍藥重新為艾芳馡泡了盞新茶,當滾燙的熱水沖進茶盞時,除了茶葉本身的芬芳氣息外,還有一股不屬於茶葉清香的異香也一起飄散在她鼻間。

  這個瞬間嗆進鼻間的異香雖然很快便散去,但還是讓艾芳馡感到不對勁,她端起茶盞仔細嗅著,又緊盯飄著嫋嫋白煙的茶湯。

  「小姐,這茶有問題嗎?」半夏奇怪的看著皺著眉頭、滿臉疑惑的艾芳馡。

  「我怎麼覺得這茶有一種奇怪味道?」那異香雖然已經沖散不少,變得若有似無,可仔細聞還是稍微嗅得到一點,這味道很像……桑坤德那禽獸命黑心大夫配製的助性媚藥,他專門用那藥來迷惑他看上的女子。雖然事隔多年,但是她對於那味道記憶猶新,因為前世她也曾經是受害者之一。

  「有嗎?」芍藥與半夏接過那盞茶聞著,不約而同的搖頭。

  芍藥說道:「我們沒有聞到什麼奇怪味道啊!」

  「沒有嗎?是我太敏感嗎?」也許是她長期飲用靈泉水的關係,五感變得清晰,對於氣味很敏感,只要稍微不一樣便能夠馬上察覺,「算了,別喝了。」

  想起前世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她心情就變得很糟,隨手將這茶潑出窗外,拿過那罐茶葉聞著,「芍藥,方才你打開這茶葉時,這罐子是密封的嗎?」一般像他們這種另外要雅間的客人,對於茶葉也特別的要求,送上來的小茶罐都是密封的,不可能會提前開封。

  這茶葉跟他們本來喝的是同一種,兩泡茶前後氣味不可能差太多,怎麼這一泡茶她就是覺得味道不對?

  「不是,已經開了,我以為是君少莊主開封的,就沒有特別注意。」

  「雖然不知道這罐茶是怎麼回事,但是出門在外,我們還是小心謹慎為妙,尤其是入口的東西。」交代完,艾芳馡直接將那罐她覺得有問題的茶葉倒進一旁用來溫茶水的小泥爐裡。

  「小姐,需要奴婢到下頭再拿一罐茶葉上來嗎?」半夏問道。

  「不用了,既然少莊主還有要事要忙,我們先走吧。」

  這茶葉裡夾雜的奇怪氣味讓她不由自主想到桑坤德,雖然明知道自己可能太過敏感,但是她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只想早些回去。

  待艾芳馡他們主僕三人離開雅間後,躲在門後賊眉鼠眼地觀察她們三人行蹤的李三馬上偷偷摸摸溜進她們方才待的雅間,確定那罐茶葉是空的後,興奮的蹦跳到桑坤德身邊,壓低嗓子道:「少爺,成了、成了。」

  桑坤德眼尾射出一記陰邪的光芒,不屑的扯著嘴角,「艾芳馡,這一次我看你怎麼拒絕!」

  「少爺,可以讓我們的人行動了。」

  「處理得好,明天她那兩個漂亮丫鬟就留給你們幾個!」

  李三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少爺,您放心,小的絕對不辱使命。」

  回去的路上,艾芳馡帶著芍藥跟半夏疾步走著。

  「小姐,您不覺得今天這條巷子好像有些奇怪嗎,除了我們身後那兩個男子外,平日這時間都有人走動,怎麼今日一個人也沒有?」警覺心較高的半夏向前緊跟在艾芳馡身邊,小聲地提醒她。

  「好像是。」艾芳馡稍微撩開帷帽,瞄了眼他們現在走的這條巷子,暗咒了聲,內心也覺得有些不對。

  聽半夏這麼一說,芍藥若無其事的瞄了眼身後那兩名男子,赫然發現不太對勁,也趕緊向前小聲的說著,「小姐,奴婢發現那兩個男子從我們一出茶肆便開始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方才離開茶肆時,其中一人從奴婢旁邊經過,奴婢還看到他腰側插了把大刀。」

  「大刀?!」半夏神色慌張焦急問著,「小姐,您說他們會不會是要搶劫啊?」

  艾芳馡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悄聲說著,「別自己嚇自己,光天化日之下,行搶不太可能,我們走快些,從前面的路口繞出這條巷子,馬上往人多的大街走去,繞遠路回醫館。」

  就在她們加快腳步往路口走去時,那路口突然躐出三名彪形大漢擋住她們的去路,連身後那兩名跟蹤她們的男子也抽出插在腰間的大刀,露出不懷好意的邪惡笑容朝她們逼近。

  半夏跟芍藥連忙將艾芳馡護在身後,芍藥神情嚴肅地怒喝,「你們要做什麼!」

  艾芳馡趁機從空間裡取出一包她閑來沒事做著好玩也兼防身的辣辣粉,往那幾個大漢的眼睛灑去,趁著那幾名大漢閃躲之際,拽著兩個丫鬟沒命似的往另一邊巷口跑去。

  那幾名大漢淚流滿面,兩眼通紅,仍不忘追上她們,「臭娘們,還想跑!」

  忽地,巷子裡一戶人家的後門猛然打開,裡面走出兩人擋住她們的去路,艾芳馡心慌的看著其中一人,赫然發現竟是桑坤德!

  他拿著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掌心,輕蔑撇著薄唇,「你以為你們三個逃得掉?」

  艾芳馡把護在她前面的芍藥跟半夏推開,怒喝道:「桑坤德,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幹麼?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呸,王法要是有用,小爺我今天還會在這邊嗎?」桑坤德狂妄地大笑著,「王法有用,大樑國裡的監牢早已經人滿為患了!」

  「桑坤德,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冷眼直視。

  「小爺我想做你!」他滿臉猥瑣。

  她氣得咬牙切齒,「下流!」

  「一會兒你就知道我是如何的下流了,橫豎你今天絕對逃不掉,識相點就服侍好我,小爺我爽了,開心了,明天就扶你當八姨娘,要是小爺我不爽,明天你跟你這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鬟就到花街柳巷去接客!」

  「你作夢!」

  「作夢,哈,沒錯,我作的就是春夢,跟你這小美人一起顛鸞倒鳳的春夢!」

  「無恥!」

  「無恥,哈,不急,一會兒就換你不知羞恥的趴在我的腳邊求我給你快活!」他晃晃手中的摺扇,邪佞狂笑。

  「小姐,怎麼辦?」半夏跟芍藥掩飾不住心裡的驚恐,不停的哆嗦著!

  艾芳馡的心裡也極為害怕,不停的想著該怎麼辦,這麼多人在場,她根本無法使用空間,到底該怎麼辦?

  「你要是現在求饒示弱,小爺我可以考慮等等憐香惜玉些。」

  「你想都別想!」

  「小爺我不用想,你已經喝下我特調的媚藥,不用多久你就會像娼婦一樣匍匐在我腳下求我疼你。」桑坤德大聲狂笑。

  半夏跟芍藥瞪大了眼睛,「媚藥?!」

  聽到媚藥兩個字,艾芳馡心下也是驚詫不已,那些茶葉果然有問題,真的不是她對氣味太過敏感,可她沒有意料到重生後桑坤德的行徑竟比前世更加惡劣,竟然想要當街擄人,看他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相信她絕非第一個受害者。

  「敢拒絕我的下聘,不給我臉面,就得有會付出慘痛代價的準備。」桑坤德向前捏住艾芳馡的下顎,一臉猙獰,「你這個小賤人,老子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今天要玩個夠本,看你之後還有什麼本事勾引男人,敢前頭拒絕小爺,讓小爺我成為笑柄,轉眼就搭上君嶽山莊的少莊主,好啊,好本事,艾芳馡,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桑坤德朝著身後的人擺手,示意那幾名彪形大漢將她們抓住,「先把她們押進屋裡。」

  那幾名大漢上前就要拽住她們。

  「放手!」艾芳馡用力掙扎,咬牙怒喝。

  「放開我們小姐!」兩個丫鬟也顧不得害怕,揮舞著手腳試圖保護艾芳馡。

  突然之間,幾道身影閃過,巷子裡瞬間發出幾記如殺豬般的哀號,拽住艾芳馡主僕三人的惡漢瞬間被人砍斷了手掌,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滾。

  而巷子裡兩戶人家的後門湧出一批官兵,將桑坤德還有他的手下團團圍住,嘈雜的尖叫聲頓時停住,有著片刻的沉寂。

  突如其來的血腥畫面讓從沒見過這種情況的兩個丫鬟嚇傻了,當場昏了過去。

  「芍藥、半夏!」艾芳馡驚慌的搖著她們兩人,用力掐著她們的人中,驚愕之餘,猛一抬頭,卻正好對上了一雙凝滿擔心的幽深黑眸。

  君天寧……

  艾芳馡怎麼也沒想到及時救下她們的人會是君天寧,一看見他,她整個人瞬間癱坐在地上。

  君天寧揚了揚手,官兵便將所有人手上的兇器全丟了,連同桑坤德五花大綁的將人給拖走。

  「抱歉,我來遲了,讓你受驚了。」看著毫髮無傷的她,君天寧在心底重重喘口大氣。

  當他聽到她可能出事時,整個心臟都快要停了,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向前小心的扶起她,示意手下將昏倒的芍藥跟半夏抬到已經在巷口等待的馬車上。

  她也不矯情,搭著他的手站起身,搖頭道:「跟少莊主無關,桑坤德是沖著我來的,那天我退了他的聘禮,拒絕嫁給他,他便心生怨恨來找我尋仇。」

  桑坤德心胸狹隘,那天退了桑家的聘禮,她就小心地防著桑坤德的報復,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艾芳馡心沉了沉,恐怕日後她的麻煩是跑不掉了。

  「下聘?」

  艾芳馡苦笑了下,將當天經過說了,「我們一家人根本不認識桑坤德,那天一大清早他卻忽然叫人抬了一堆聘禮來……被我哥跟我娘拒絕,我哥又請來康國公,這事才不了了之,我本以為事情過了便沒在意,沒想到……」

  「恐怕艾姑娘日後會不得安寧。」

  她很無奈的說著,「那也沒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出事了?」

  君天寧回答,「那幾位藥鋪主事找我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卻又拖著我不讓我離去,還好當時我讓海風到車上取東西,他看見兩個大漢暗中跟蹤你便覺得不對,連忙通知我,我才能夠及時趕到。」他護著她走出巷子,「對了,你是有急事嗎?合約還未簽妥便急著離去。」

  她忿忿的踱了下腳,「我上當了,茶肆的夥計被桑坤德收買,在茶葉中下了媚藥,還假借你的名義送來,又表示你說要是茶泡完你還沒回來,就讓我先離開。」

  「媚藥?!」他一聽,臉色大變,緊張地問道:「你喝了?」

  「我要是喝了還能站在這邊跟你說話?」她好笑的睞了神色慌張的他一眼,「那茶葉一衝開便有一抹不屬於茶葉清香的氣息,當下我就覺得不對,卻想不出哪裡有問題,不過出門在外我對於吃食一向很小心,因此就把加料的茶給潑了,那茶葉也丟到泥爐裡燒了。」

  「幸好你夠警覺。」聽她這麼說,他這才放下心來,他們兩人是一道出門,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情,他萬死難辭其咎。

  「我一向都很警覺。」尤其是遇到桑坤德後。

  「海濤,去把方才艾姑娘所說之事一五一十轉告京兆尹,讓他嚴審此案,絕不能姑息寬待。」

  看了海濤的背影一眼,君天寧陷入沉思,片刻後,對著自己身後的一名貼身護衛下令,「海風,你從今天開始暗中保護艾姑娘。」

  「屬下遵命。」

  她愕然的瞪大眼,「少莊主,你怎可以把你的貼身護衛給我,這樣誰來保護你?」

  「放心吧,我還有其他護衛,今天這事日後定會再發生,不得不防,就這樣決定了。」

  他堅定的作主,不再給艾芳馡拒絕的理由,「等事情平息後再把海風還給我便是。」

  君天寧說的不錯,這事還會發生,而且下一次她不知道桑坤德這喪心病狂的人渣還會用什麼不入流的爛招數,她確實需要一名護衛第一時間保護她的安全,可武功高強的護衛不好找,還不如先暫時借用他的。

  她猶豫半晌,決定接受他的好意,「那……好吧,謝謝你。」

  「你跟我不用這麼客氣。」永遠都不用。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八章 抓去救人

  到了交貨那日,艾芳馡親自盯著所有冰珠草送進皇宮這才鬆口氣,命甘松駕馬車掉頭回醫館,「甘松,回去吧,剩下的沒有我們的事情了。」

  「好的,小姐坐穩了。」

  這幾天她都住在藥園穀裡緊盯著那批冰珠草的曬乾情況,確定品質沒問題後,方命負責管理藥草園的劉管事將所有曬乾的冰珠草打包,並封閉倉庫,不許任何人進入,會這樣做其實是因為她為了預防意外,已把所有的冰珠草放到空間內,直到今早看到君天寧親自帶人前來,才將空間裡所有的冰珠草移出,送進皇宮。

  約莫半個時辰後,甘松所駕駛的馬車緩緩停在長春醫館前,甘松本是想將馬車駛進後院的,但艾芳馡想到自己這麼多天不在,娘又上天竺寺禮佛,有幾天不在家,哥哥應該滿寂寥的,就讓甘松先繞到前頭的醫館來。

  她一腳剛踏進醫館,視線隨即被艾修傑正在問診的那名女子給吸引。她撩開帷帽看清楚那女子容貌時,整個人驚駭得往後倒退了一步,怎麼會是她?!

  「小姐,您回來了,一切順利吧?」負責長春醫館的林管事一看到她,趕緊熱絡地向前招呼。

  「順利,讓林管事擔心了。」

  林管事見她臉色突然不太對勁,連忙關心地問道:「小姐,您不要緊吧?」

  她連忙收回心神,讓遣:「沒事,外頭太陽太大,回到屋內有變應不過來。」

  「小姐沒事就好,方才有批藥材從春陽鎮送到,必須點收,可少爺現在還不得空閒,您看……」林管事有些為難地看著她。

  「你去吧,醫館有我看著。」她取下帷帽往櫃檯的方向走去,「等哥哥忙完,我還有事跟他討論。」

  「那就有勞小姐了。」林管事說完便趕緊往隔壁走去,那是前幾個月買下,用來當做醫藥庫的宅子。

  艾芳馡拿著擂缽一面搗著藥材,一面暗中仔細觀察著那名對著哥哥展開笑容的女子,不消片刻,她便可以確定那女人是江伶!

  江伶在前世是桑坤德的小妾,是個充滿心機、陰狠毒辣的女人,前世她會慘死,有一部分就是江伶的手筆,江伶不只慫恿桑坤德休妻,更與桑坤德聯手將加了大量紅花的打胎藥灌進她嘴裡,企圖害死她腹中胎兒,更想讓她從此不能生育。

  這狠毒的女人怎麼會在她家的醫館?她記得前世桑坤德跟江伶兩人最開始也是在醫館勾搭上的,最後促成江伶被桑坤德帶回桑家的最主要原因是……

  就在她思索著該怎麼截斷自家哥哥跟江伶日後可能有的接觸時,梁氏的聲音由遠而近傳進醫館——

  「馡馡啊,沒想到你也回來了,娘以為你今天會晚點回來呢,才想說先到醫館來找你哥哥。」

  「娘,我也是剛回來,您到天竺寺請教方丈為父親舉辦超度法會的事情,問得如何?」艾芳馡親密的跑去勾著梁氏的手臂。

  艾修傑從櫃檯後方走出來,問道:「娘,您回來了,這次上天竺寺請教得怎麼樣?」

  梁氏眉開眼笑的點頭,「雖然你們的爹過世的時間久了點,但方丈答應為你們的爹舉辦一場超渡法會,時間就訂在這個月十五,方丈說了今年只有那個日子最適合你們父親,傑兒、馡馡啊,這時間是趕了些,娘知道你們忙,你們要是沒有辦法空出時間,娘自己去參加法會便行。」

  「娘,您放心,那天醫館就休息吧,父親的超渡法會,為人子女的怎麼可以不出席。」艾修傑道。

  「是啊,娘,我跟哥哥陪您一起到廟裡參加法會,爹爹在天之靈會很開心的。」

  當年軍中傳回他們爹失蹤的消息時,哥哥才剛滿三歲,她也還在繈褓之中,明眼人都知他們的爹應該過世了,然而他們根本沒有銀子為爹舉行超渡法會,這事一直掛在娘親心上十多年,現在凡事不用娘親擔心了,也該為她完成心願幫父親超渡,聊表孝心。

  已經提著藥包準備離去的江伶在經過艾修傑時稍微停下腳步,微微欠身,「艾大夫,有勞您了,這三帖藥我吃完後會再回來,勞煩您再幫我診脈,小女子告辭。」

  「江姑娘請稍待。」艾修傑連忙喊住準備轉身離去的江伶。

  江伶停下腳步,回過身眼底蕩漾著一抹溫婉的柔光,看著艾修傑問道:「不知艾大夫還有何事要交代小女子?」

  「要是我沒有算錯,十五那天你需要回診,但那天長春醫館要休息,還請江姑娘改日再來。」

  「十五那天是嗎?小女子知道了,感激艾大夫告知,小女子告退。」江伶又盈盈的欠了欠身,才轉身離開醫館。

  「這位姑娘看起來十分溫婉,應該是個好姑娘。」看著江伶搖擺著纖腰離去的背影,梁氏不由得讚歎了句,「傑兒,你知道這位姑娘是否論及婚嫁了嗎?娘覺得她的模樣挺好,你認為呢?」

  艾芳馡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梁氏,她娘親居然看上江伶,她可不能讓江伶來禍害她家她哥哥!

  正要開口反對,艾修傑就已經眉頭擰起,言詞之中有著罕見的嚴厲,「娘,我是名大夫,只關心病人的病情,怎麼可能去問及姑娘家的私事,下次莫再問孩兒這些有關病人隱私的問題了,被人聽到會以為孩兒德性有缺!」

  「娘不就是覺得這位姑娘看起來不錯嘛,娘知道了,娘不會再問,你別生氣啊。」梁氏滿臉委屈的看著艾修傑。

  「娘日後莫再打探病人的私人問題,我對方才那位女病人也沒有任何想法,娘不要有其他心思。」艾修傑一次就斷了梁氏的念頭。

  「娘只是——」

  哥哥也已經到了可以娶親年紀,這些日子娘親只要看到不錯的姑娘家,都忍不住要上前打探,艾芳馡的看了眼表情很無奈、一點想娶親的心思都沒有的艾修傑,內心頗為同情娘親,不過任何女人當她嫂子都行,唯獨江伶不可以!

  「娘,姻緣天註定,哥哥的婚事您就不用替他煩惱了,別亂點鴛鴦譜,到時點成怨偶,哥哥該怨的就是您。」艾芳馡趕緊插話,語氣凝重地提醒梁氏後果的嚴重性,一次就將梁式腦海裡還殘留的一些想法扼殺在搖籃裡。

  「是啊,我這輩子沒有什麼念想,只希望你跟你哥兩人嫁人和娶妻後,一輩子和和美美的,要是我作主亂配了姻緣,日後你們倆不得怨死我這當娘的,娘以後不幫你們操這個心了。」

  「這就對了,娘。」

  「算一算,距離十五也沒幾天了,馬上就要幫父親舉行超渡法會,娘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忙吧,要是要上街採買,就帶上當歸讓他幫您提物品。」艾修傑看梁氏已經想通,也不再在這話題上繼續糾結,馬上將話題轉到超渡法會上。

  梁氏一聽,低呼了聲,「你不提醒我都忘了,的確有很多事情要忙,還得採買,娘先回屋子列清單,就不在醫館裡打擾你看診。」說完便扯著自己的貼身嬤嬤趕緊回後院準備超渡物品。

  「哥,我先回藥廬了,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我還有好多藥丸要製作呢。」

  「嗯,你先去忙吧,晚點哥過去找你。」

  艾芳馡點了點頭便離開醫館,跨過月門前往自己的藥廬時,眸光不經意瞄到了幾名正在忙著拆除回廊的工人,腳下步伐一頓,整個人像是突然間被電到一般,楞怔的停在原地看著被拆下來的破舊材料和淩亂的回廊,還有堆放在空地的材料。這場景她怎麼感覺依稀有點印象?這件事情好像很重要……她揉著太陽穴努力回想著。

  從剛剛看到江伶開始,一直到娘親自寺廟回來,她整個人都不太對,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被自己遺忘了,超渡……她眼睛突然一亮,難怪方才她看到那些廢棄材料跟頹敗的回廊時,整個不對勁的感覺又上來了。

  前世桑坤德代替父親到廟裡為他已經過世的母親做超渡法會,回城時遇上大雨,他在一間破廟躲雨時,遇上也在那裡躲雨的江伶,兩人遂有了肌膚之親……

  一想到這裡,她猛然回頭看向醫館,回想那時正準備離去、對著哥哥言笑晏晏的江伶,江伶那表情與眼神她很清楚,前世她吃過這純良的表情太多虧,她知道江伶心中必已經有所圖謀,且江伶現在知道了他們何時舉辦超渡法會,說不定這一世換成江伶到寺廟勾搭她的哥哥、謀害她娘親或是……她……

  不行,她不能讓她最重視的家人走上她前世的路,不管這事情會不會發生,她都不能讓江伶再靠近她哥哥,她一定要阻止!

  「少爺、少爺,不好了,死了!」

  桑坤德一離開監牢就闖進青樓,也不管青樓晚上才開門做生意,直接一把銀票用到老鴇臉上,點了一對姊妹花陪他玩樂,連著好些天左擁右抱,好不快活。這時他才又要扯下這對雙胞胎姊妹的肚兜,打算享受一下三人行的齊人之福,李三便像是後面被人拿刀追殺般,逃命一樣的沖了進來。

  「你這死李三,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敢喊小爺我死了!」桑坤德毫不客氣的拿起酒杯就朝他頭頂砸去,「小爺我好好的,快活得不得了!」

  君天甯向京兆尹施壓,要判他重刑,老頭子得知後,連夜找上宰相,請宰相出手幫忙,翌日他就大搖大擺地從監牢裡出來,想必君天寧知道後會氣得吐血。

  君天寧壞他好事的這一筆帳,他遲早會找君天寧算,等冰珠草這買賣做成,不等君天寧被押進天牢,他就先讓君天寧去見閻王,商人經常在外行走做買賣,遭到搶劫殺害是很正常的。

  一出監牢他就先去了趟青樓找個清倌去黴氣,第二天才回府,可沒想到他才剛踏進大廳,就被老頭子拿著棍子追著打,他一怒之下搶下老頭手中的棍子,折成兩半後甩袖離去,老頭子讓他有種就不要再回去,因此這些天他都住在青樓裡,與裡頭的姑娘翻雲覆雨,開心得不得了。

  「不是啊,少爺,到手的鴨子飛了、飛了!」李三焦急得滿頭大汗。

  「什麼飛了?說清楚!」

  「跟君嶽山莊那筆生意飛了,君天寧不知道從到哪裡找到一批數量龐大、品質比我們藥鋪好,且價錢比平時售價便宜一半的冰珠草,已經提前運進宮裡了。」李三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

  「真的還假的?這怎麼可能,除了我們桑家藥鋪外,他能去哪裡調到那麼大量的冰珠草?」桑坤德震驚的推開身旁陪他風流快活的雙胞胎姊妹。

  君天寧的危機就是他發大財並讓父親刮目相看的好時機,因此他跟君天悟兩人合謀好,準備狠狠坑殺君天寧一筆,他也因此向父親要了一筆巨大的資金,向跟桑家藥鋪有所往來的醫館、藥鋪原價買回所有冰珠草,接著便在家中坐等君天寧再度上門。

  當君天甯找上桑家藥鋪時,他便獅子大開口的向他提出三百斤的冰珠草必須以高於市價五倍的價格來收購,他才有可能出售。雖然當時的買賣並未成交,但他自知京城附近幾個州縣的冰珠草全在他手中,因此他也不急著留住君天寧,打算等君天寧在外面的藥鋪醫館碰壁,回頭找他時再將價格提高到七倍。

  到時就算君天寧不肯也得點頭,畢竟君嶽山莊那可是數百條人命,如若再牽連廣些,就是整個商團的幾千條人命,區區幾十萬兩白銀跟這些人命比起來,實在是便宜太多,這也是他忍著沒有對君天寧展開報復的原因,可如今他的如意算盤竟然被打破,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敢破壞他的好事?

  「誰?是、是誰調給君天寧這麼一批貨的?!」桑坤德扯過李三的衣襟,齜牙咧嘴地質問。

  「小的不知,這一點一直沒有查出來,那批藥材並不是君天寧親自押送進宮的,君天寧是在藥材入宮盤點沒問題後才入宮,我們也是這時才知道他已經如期交貨,現在著實無從查起……」李三滿頭大汗、臉色發青的說著。

  桑坤德太陽穴青筋爆起,拽起李三往門口摔去,咆哮道:「去查,馬上給老子查清楚是誰壞了老子的好事!」

  「是、是,小的這就去打聽。」被摔得鼻青臉腫的李三從地上爬起,趕緊灰溜溜的跑了,免得被盛怒的桑坤德給打死。

  桑坤德臉色鐵青,憤怒地磨著牙,到手的鴨子飛了,他從老頭子那邊拿到的那一大筆資金早已花光,外頭還欠了一大筆債務,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辦,那壞他好事的傢伙他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沉寂一晚的京城才剛趨醒,梁氏便領著艾修傑與艾芳馡到天竺寺為亡夫舉行超渡法會,也為他們兩兄妹向菩薩祈求好姻緣。

  只是當他們所搭乘的馬車到寺廟前的廣場,艾芳馡才剛下馬車,神色劇變,立刻沖回馬車上,還把艾修傑跟梁氏全推了進去。

  艾修榮擰著眉,「馡馡,你——」

  她隨即壓低嗓子小聲說著,「哥哥、娘,等等,不要下去!」

  「怎麼了?」艾修傑跟梁氏納悶的看著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看的她。

  她小聲的告知,「桑坤德也在這!」

  要不是她看到桑坤德身上那衣服跟哥哥現在身上穿的一樣,在陽光的照映下都會閃耀著流光,她還不會一眼就注意到他。

  不過說也奇怪,桑坤德一向是無利不早起,更是沒有信仰的人,怎麼會一大早出現在天竺寺?

  一聽到桑坤德三個字,艾修傑跟梁氏嘴角倏地一陣劇烈抽搐,桑坤德之前對艾芳馡做的事情,他們母子倆自然知道,因此對桑坤德反感到了極點,甚至一聽到名字就忍不住發火。

  「真是穢氣,好不容易挑了今天這好日子要替你們父親超渡,怎麼會遇上這煞星!」梁氏忍不住低咒了聲,「傑兒、馡馡,你們說怎麼辦?娘可不想遇上這人渣!」

  「娘,您別急,我讓當歸去打探一下,看看桑坤德今日到這天竺寺是單純上香抑或是有其他事情。」艾修傑撩開窗簾小聲交代站在馬車旁的當歸。

  看到娘親那氣憤的表情,艾芳馡在心底說著,她也不想遇上他,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碰上姓桑的一家子。

  「對了,不如讓木通去請教一下方丈可否在其他單獨的小佛堂為父親舉行超渡,不要在偏殿,這樣也可以避免遇上桑坤德或桑家的手下,為佛寺或者是為我們帶來麻煩。」艾芳馡連忙提議。

  梁氏想了下點頭,「就這麼做,讓木通去問問,娘可不希望好好一件事情最後搞得一肚子怨氣。」

  「嗯,就這麼辦!」艾修傑點頭,自衣襟裡取出一個荷包,「木通,你把這供養金交給方丈,並向方丈師父說明我們的難處,請他通融。」

  「是的。」木通接過裝著一迭銀票的荷包點頭。

  「還有你們兩個進入寺廟後,注意些,別讓桑家的人看到你們,等你們兩人消息。」

  「少爺,我們兩人辦事你放心。」木通將馬車韁繩交給甘松後,跟當歸兩人一溜煙的跑進了天竺寺。

  「真是倒楣,這京城廟宇幾百座,怎麼就偏偏跟他們碰在一起?雖說這裡人人能來,但是娘可不相信我們家與桑家這麼有緣,連想為你們父親辦個法會都能遇到桑家的人來禮佛。」梁氏真的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在今天這種重要的日子又碰上桑家的人。

  不一會兒,當歸跟木通兩人低著頭匆匆走到馬車邊。

  木通小聲說著,「夫人、少爺、小姐,方丈知道前因後果後已特別通融,大殿後面有座院子,裡頭有一間小佛堂,一般香客禁止進入,方丈說了,今天就在那裡為老爺舉辦超渡法會,還說我們可以從側門進入,避開桑家的人,那裡是廟裡師父們用來進出的小門,一般香客不會走。」

  聽到這好消息,他們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當歸見木通已經稟告完畢,也趕緊將自己打探到消息告知他們家少爺,「少爺,小的去打探了,桑坤德今天也是來為過世的桑夫人舉行小法會,他現在正跟在後頭跪拜。」

  一聽到他們也是來廟裡舉行超渡法會,粱氏的臉色難看到不能再難看,覺得桑家根本是跟他們艾家相沖。

  「算了,娘,別生氣了我們注意些,今天在法會結束前都不要離開那院子,就不會跟桑家的人碰上。」艾芳馡安慰著梁氏,「而且,娘,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你要是板著一張臉,屆時爹的魂來了,看到你那樣還以為你不情願幫他超渡,那可怎麼辦,他會難過的。」

  「我不氣了,我不能讓你爹不開心,要不他回到地府是怎麼也不會安心的。」梁氏收斂起心底的所有不悅,「傑兒,一會兒記得命令所有下人進到院子後就不許再出去,更不許跟桑家的下人有所交談。」

  艾修傑點頭,「放心吧,娘,我會交代下去,您不用擔心。」

  另一邊,天竺寺大殿旁的偏殿,桑坤德歪坐在太師椅上,撇著嘴角呷著茶,滿心不悅地盯著代替他跪在蒲團上跟著師父跪拜的李三。

  桑坤德被君天寧擺了那一道,根本沒有銀子可以還那些債務,一堆債主拿著借條上門,要桑漢銘替兒子還債,揚言不替他還債就搬光他家倉庫裡的藥材,並到衙門告桑漢銘這個藥商行會會長詐欺,讓桑漢銘那張老臉都丟光了。

  桑漢銘被逼得只好出面幫他還清這一陣子在外頭欠的鉅款,還派人把他拽回家,言明以後要是想繼承桑家的家業,就到寺廟來跟他死去的娘親懺悔,如果不肯就滾出桑家,桑漢銘會從宗族裡找出能力好的來繼承所有家業,這讓他不得不來聽這幾個老禿驢念經。

  桑坤德不耐煩的又打了個哈欠,聽這些禿驢念經還不如到紅秀坊聽曲。

  他無趣的往外瞄著人手一炷清香的香客,回想稍早要進入寺廟前,好像有瞄到艾芳馡那賤人,怎麼一轉身就不見……

  忽然,一抹水色的窈窕身影從他眼前走過,看著那苗條誘人的身姿和柔美的側臉,他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茶盞追了出去。

  超渡儀式一直持續到午時,師父們誦完一部《金剛經》,打算先用午膳,休息片刻,待午時過後再繼續。

  艾芳馡扶著兩腿已經跪得發麻的梁氏起身,到院子活動活動,疏通下筋骨,「娘,您走慢點,小心些。」

  「放心吧,娘沒事。」梁氏拍拍她的手微笑說道,抬頭看了下天空後,眉頭一陣糾結,「還好早上的超渡法會一切平安,只是……」

  「娘,怎麼了?」

  「你看山邊那裡有一大片烏雲,眼看著天色也越來越暗,下午要做供養,一會兒可別下雨才好啊!」梁氏擔憂的說著。

  「娘,您——欸?」艾芳馡詫異的看著匆忙進入院子、神情有絲慌張的人,「君少莊主,你怎麼來了?」

  由小沙彌引進來的君天寧也看到了正扶著梁氏在院子裡漫步的艾芳馡,他匆匆朝她們走來,急切地問道:「艾夫人,馡馡,請問艾大夫呢?」因為內心焦急,他也沒注意到自己喊的不是艾姑娘而是艾芳馡的小名。

  「哥哥正在跟師父討論下午辦法會的事情呢。」艾芳馡指著小佛堂。

  看著正在忙的艾修傑,知道他身為人子,這超渡法會對他十分重要,如若中途離開,定會被人指責不孝,從此背上不孝罪名,因此君天甯決定臨時改變主意,他拉住艾芳馡的手問道:「馡馡,你有帶藥箱出來吧?」見她點頭,他接著道:「拿著,馬上跟我走。」

  「去哪裡?」

  「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受了重傷,現在急需你的幫忙,我本來是想找艾大夫的,可今日是你父親的超渡法會,他身為兒子,必須在場,因此只有你可以幫忙。」他刻意壓低語氣,迅速的說著。

  「君少莊主,你怎麼會到這裡來?」艾修傑看到神色有些倉皇的君天寧,即刻走出小佛堂問道。

  君天寧見他出來,馬上將他拉到一旁,像是怕被人聽到秘密似的,言談間極為小聲。

  只見艾修傑臉色巨變,一刻也不耽擱的朝艾芳馡走來,表情嚴肅的看著她,「馡馡,你現在馬上代替哥哥跟少莊主去救人,等法會一結束,哥哥會趕過去接替你。芍藥,把馡馡的東西拿過來,快!」

  君天寧接過芍藥拿來的披風替她披上,又拿過她的藥箱,也不給她發問的機會,僅說一句「失禮了」便直接摟著她的腰身,輕功一使,躍上高聳的圍牆,而後又落在馬背上,隨即揚長而去。

  艾芳馡等於是被半強迫的與君天寧共騎一匹馬,往山下道路急奔而去。她忍不住轉頭對著身後的君天寧大聲問道:「可以跟我說一下要去救誰嗎?」

  君天寧神色凝重的看著被他圈在懷中的艾芳馡,答道:「睿王。」

  嘎,睿王?!

  回想到昨天的情景,君天寧心下一緊,催著駿馬加速,向艾芳馡解釋道:「昨夜睿王府發生大火,我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陷入昏迷的睿王救出,他現在情況非常不樂觀。」

  知道他不會誇大事實,他口中的不樂觀想必非常嚴重,她也不再說話,讓他專心駕馬,只等著到目的地救治傷患。



第九章 神醫傳人就在眼前

  君天甯帶著艾芳馡加速賓士,朝山下而去,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後,他們來到一處十分簡樸的院子,裡頭的人表情慌張,神情凝重地端著水盆和乾淨的布巾在一間屋子裡進進出出。

  「馡馡,快!」見狀,君天寧沒敢耽擱,拉著艾芳馡直接進屋。

  一進到屋裡,她便看到身受重傷躺在床上的睿王單憬陌,身下的床單染滿了血漬,一旁有幾名大夫正手忙腳亂的為他止血,看得她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這是什麼手法啊,根本是胡來!她低喝,「住手,你們身為大夫,難道不知道他中毒了嗎?用這種止血法,他就算血止住了,不用一刻也會毒發身亡!」

  眾人一聽大驚,君天寧驚喜地拉住她的手臂,「馡馡,你有辦法救睿王,你能解睿王身上的毒,對吧?」

  「我先看看。」她上前仔細觀察單憬陌的傷勢,臉色大變,驚呼道:「這毒是……連環!」

  「對,沒錯,是連環。」君天寧驚異的看著她,沒想到她一眼便能看出單憬陌身上中的是何毒。

  「我先用金針暫時把連環的毒素壓下,減緩他的血流速度。」她打開自己的藥箱,拿出一套金針,一面手腳俐落的在單憬陌身上下針,一面趕人,「你們幾位大夫都出去,我這針法不外傳,君天寧你跟一名手下留下來幫我的忙,一會兒我施針時,你們把睿王壓制住。」

  幾位大夫面面相覷,互看一眼後,視線全落在君天寧身上。

  君天寧擺了擺手,「你們都先出去吧。」

  看著她俐落的下針手法,他詫異的瞪大眼,難以置信的低呼,「梅氏針法?!」

  當年他領著梅神醫暗中前往睿王府邸為單憬陌解毒時,曾經看過梅神醫使用梅氏針法,既然馡馡會梅氏針法,那艾修傑一定就是梅神醫的傳人!

  「你見過?」

  「當年你不是指引我前去找梅神醫嗎,後來我有幸見過一次梅神醫下針。」他欣喜萬分的看著她下針,「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是梅神醫的關門弟子!」

  他真的沒有想到暗中調查多時卻苦尋不著的梅神醫傳人,現在竟然就在眼前,簡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師父並未正式收我為徒,關門弟子是我哥,他學了師父所有絕學。我只能暫時壓制連環,這毒只有我哥會解,你馬上派人到藥園穀去。」

  她將最後一根金針落下,接著把掛在胸前、貼身藏在衣襟裡的玉佩遞給他,「把 這玉佩交給劉管事,讓他把我哥放在密室的那包東西拿過來,快去,我只能暫時壓制住這毒,四個時辰後要是沒有及時解毒,到時神仙難救!」

  君天寧接過她手中這塊玉佩。眸光瞬間閃過一絲驚詫,這塊玉佩不是……

  看了她一眼後,他便將玉佩交給海濤,「海濤,聽見了吧,速去速回。」

  「是。」海濤也詫異的看了玉佩一眼,迅速收進衣襟裡。

  「出去時,命令海林火速回山莊,把我們在海外尋到的九絕七煞少跟靈龍火日枝帶過來,記住,你必須速去速回。」

  「您放心,屬下絕對不會耽誤。」海濤說完,轉身離去。

  「可以跟我說說睿王身上又是刀傷、又是燙傷是怎麼回事嗎?」艾芳馡淨完手,準備開始為單憬陌處理傷口,但是看到他身上慘不忍睹的傷痕時,嘴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是太子下的毒手,他安排睿王府中的人暗中下藥,迷昏了所有下人跟侍衛,趁著清晨所有人正在好夢之時,派出殺手砍傷睿王,還放火燒毀睿王的宅子,幸好我正要前去找睿王商討要事,被我碰上,睿王這才逃過一劫,可也受傷嚴重。」

  「真是喪心病狂的傢伙,都是兄弟……」她在單憬陌嘴裡塞進一顆保命藥丸。

  「一般百姓家裡稍微有兩塊田產,兄弟之間都有可能爭得你死我活,更何況他們身為皇子。」君天寧嘴角扯出一抹帶著惆悵的嘲諷笑意。

  他嘴邊那抹令人心酸的笑痕並未逃過艾芳馡眼底,「瞧你說的,好像你也感同身受。」

  他自鼻腔裡噴出一記鄙夷的輕哼,「你以為當年我為何會受傷?」

  她眨了眨她那雙漂亮的水眸,怔了怔,「看來你跟睿王同病相憐啊。」

  「有機會再說給你聽,先處理睿王的傷勢。」

  「現在金針已經暫時壓制住睿王體內的毒素了,你去讓人多煮些開水來,我要幫睿王洗傷口,這些不夠。」

  她瞄了眼銅盆裡的水,交代著。

  「好。」

  君天寧走出內室,艾芳馡隨即將銅盆裡的水倒到另外兩個裝著血水的銅盆裡,動用意念將空間裡的靈泉水導進銅盆裡,又將空間裡那幾瓶完全用空間內的藥材跟靈泉製作的藥拿出來放到藥箱裡。

  經過這幾年的訓練,她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又不被人發現的自空間裡取出物品,不過像今天需要拿的量這麼大,還是將人支開為好。

  她用乾淨的布巾沾著靈泉水開始為單憬陌擦拭身上的傷口,靈泉水非常神奇,可以馬上修復各種傷口,沒多久,那些傷口便不再像方才那般流血不止。

  雖然她有空間裡的藥材和靈泉幫忙,可以讓睿王很快恢復意識,但睿王那兩種不同的傷勢和體內隨時可能爆發的毒素,簡直是在考驗她的醫術。

  直到夕陽西沉,她將最後一根金針抽起,整個人幾乎是癱軟在地上。她虛弱的拿了兩瓶藥交給一旁幫忙打下手的君天寧,喘著氣交代,「白色的每天早晚兩顆、紅色的中午一顆,這幾天是關鍵,尤其是今晚,一定要小心照看睿王,傷口不可以碰到水……還有,給睿王喂水時一定要用我準備的那壺加了藥的水喂他。」

  其實加了藥是她胡謅的,裡面裝的不過是靈泉水和幾片可以養元氣的人參片。

  君天寧問道:「睿王身上的連環奇毒呢?」

  「毒的部分交給我哥來處理,師父臨終前曾經交代我哥要幫他把最後一位身中連環奇毒的病人醫好,想必那人就是睿王了。」

  「我知道,我會交代手下按著你的醫囑執行,其他就等艾大夫過來。」他將藥交給一名特地前來照看睿王的心腹,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往偏房,「你先休息,我會派人去接你兄長,等你兄長過來時我再叫你。」

  睿王府邸清晨時遭到祝融肆虐這事,因為有人刻意隱瞞,皇帝一直到下朝時才知道這消息,換過朝服後,便放下一切顧忌離宮,與睿王的生母德妃兩人匆匆趕到還冒著黑煙的睿王府邸,只見府外排滿一地的焦黑屍體,睿王的院子更是燒得什麼都不剩。

  當德妃聽到自己兒子燒到連骨骸都找不到時,眼前頓時一黑,當場暈了過去,皇帝也因受不了這打擊,一口心血驟地自口中噴出。

  當他知道是有人刻意隱瞞這消息後,頓時怒火沖天,招來幾位重臣當面怒斥,還一連摘去幾個官員的烏紗帽,將他們打入大牢,悲憤的厲聲下令一定要徹查到底,只要查到有人與此事有關,絕不寬待,一律處以極刑,整個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至於本來在郊外別院,被君天寧抱到偏間休息的艾芳馡,則是睡得昏天暗地,根本不知道外邊已出大事了。

  待她睡飽準備起身前去探望睿王時,卻發現自己竟然是睡在家中的床上,看著上頭熟悉的銀線織藤花紗幔,她眉毛劇烈的抖了抖,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姐,您醒了啊,太好了!」芍藥端著剛熬好的冰糖燕窩進來,看見她一臉困惑的看著上頭,興奮的說著,「來,快點把這碗燕窩喝了,這剛熬好。」

  「芍藥,這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應該在那一間神秘別院啊!

  「是君少莊主抱您回來的。」

  「君天寧?」她震驚的下巴都掉了,不敢置信的看著芍藥,「你沒說錯?」

  芍藥篤定點頭,「沒錯,是君少莊主!」

  「哥哥呢?為什麼不是哥哥帶我回來?」

  「奴婢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君少莊主抱著小姐回來時,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在抱一件自己最喜歡的珍品,看著小姐時的眸光也溫柔得像水似的,君少莊主是喜歡她家小姐的吧……

  「不過什麼?」

  芍藥馬上搖頭,「沒有什麼……」君少莊主喜歡小姐這事絕對不能跟小姐說,要是小姐知道了,肯定會躲君少莊主躲得遠遠的,她可不能破壞小姐跟君少莊主的姻緣。尤其是像君少莊主這麼好的物件,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她必須更加小心才不會壞了他們兩人的好事。

  「真的沒有什麼?」艾芳馡眯起眼睛直盯著一臉看起來就是很有什麼的芍藥。

  「君少莊主他……讓我們好好照顧小姐……」小姐那眼神讓人頭皮發麻啊,她都快躲不過小姐透出的質問了。她突然想起什麼,驚呼了聲,趕緊自衣襟裡拿出那封信,「啊,君少莊主還要奴婢將少爺寫的信轉交給您。」

  本該在神秘別院,醒來卻在自己屋裡,再加上芍藥的欲言又止,艾芳馡知曉應該是出大事了,也顧不得疑惑,連忙拆開信件一探究竟。

  哥哥信上寫得很隱晦,要她暫時關閉醫館,好好照顧娘親,他要先去醫治師父的最後一位病人,因此要離開京城一陣子。

  看到這信,她瞬間明白他是要幫睿王解毒,至於在哪理解毒,她不用知道沒關係,只要哥哥沒事她就放心多了,至於醫館,先按照他們的吩咐關門避避風頭。不過醫館暫時歇業,心草堂可不能如此,還好京城裡的人都不知道心草堂跟長春醫館的關係,因此心草堂還是可以繼續進行買賣。

  「小姐、小姐,大消息,大醜聞啊,京城可熱鬧了!」半夏從外頭進來後發現艾芳馡已經醒了,便急匆匆的走進內室,有些幸災樂禍的叫著。

  「發生什麼事情了?」艾芳馡將艾修傑的信件穩妥收好後,放進她放在床邊的紫檀木盒子裡。

  「兩件大事。」半夏比了一個二的手勢沖到她面前,比手劃腳、滿臉驚恐的說著,「睿王的府底被燒成一片廢墟,裡面抬出來的屍體都已經成為焦炭,有的甚至化為灰燼,進去清理的人根本找不到睿王的屍體,皇上大怒,一連好幾個大官被嚴懲下獄、全家流放邊城……」她把自己聽到的消息全部告知艾芳馡。

  艾芳馡沉吟一陣子才開口,「你們兩個一會兒交代下去,最近這一陣子府裡所有人減少外出,沒必要就不要出府了,要是非得出府,也不可以與人討論此事,免得被人趁機陷害。」皇帝應該是藉這個機會剷除朝堂上一些官員,斬斷某些人的人脈吧。

  她們應諾,「好的。」

  她繼續問下去,「另一件事情呢?」

  半夏用力的拍了下手掌,開心的說著她方才在醫館外頭聽到的八卦,「小姐,那桑坤德不是也去廟裡為桑夫人舉辦超渡法會嗎?」

  艾芳馡一邊喝著燕窩,一邊點頭。

  「聽說他超渡法會進行到一半便受不了了,起來到處溜搭,結果半路遇到大雨,他跑到上山小路旁邊的破廟躲雨,裡頭正好有位姑娘在烤衣服,他見四下無人,那姑娘又有點姿色,就起了色心,把姑娘敲暈後非禮了人家,現在那姑娘的家人找來,鬧到官府去了。

  「當年太后是在天竺寺向佛祖許願才懷了現在的皇上,因此對天竺寺非常敬重,每年都會捐贈不少白銀,這種事有辱佛門清譽、又是在天竺寺地界裡發生,京兆尹也不敢像上一次那樣隨便放了桑坤德,一沒有處理好,京兆尹的烏紗帽就不保了。」

  「唷,那現在呢?」

  「京兆尹給了桑坤德兩條路,一是娶了人家姑娘,二是男的五馬分屍、女的浸豬籠。」

  「看來這京兆尹還是有意偏袒,否則早就拖到市場口斬了,還會給他選嗎?不過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大快人心。」

  「不過啊,小姐,桑坤德的供詞跟那位姑娘有些出入!」半夏回憶她聽到的。

  「有什麼出入?」

  「桑坤德說那姑娘是故意引他去破廟的,他是著了那姑娘的道。」半夏摸著粉腮說著,「因為他一進到那破廟就覺得全身燥熱,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還說他經歷的女人多了,不可能這麼饑不擇食,而且他一直以為那位姑娘是小姐您。」

  「像我?」

  「桑坤德的供詞是說那姑娘當天跟小姐一樣都是穿水色的,也戴帷帽,他才會認錯人。」

  「那這個意思不就是他本來要非禮的人是小姐!」芍藥聽完後氣呼呼的罵道:「真是不要臉的爛男人,有過一次教訓竟然還死性不改,太可惡了!」

  「跟我一樣穿水色的?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你們知道嗎?」聽到這話,艾芳馡不免感到好奇。

  「好像叫……江伶?」

  「江伶?!」她怔了下,她記得昨天在天竺寺看到桑坤德時,他身上穿的衣料跟哥哥穿的是一樣的,而江伶也跟她一樣穿著水色衣服,所以他們兩人真的有可能是認錯人,把對方誤認為是她跟哥哥……

  眼珠子轉了圈,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嗤,這桑坤德終日打雁,終於被雁啄瞎了眼,以後有好戲看了。」這江伶可不是個好惹的主。

  她記得江伶可是很有手段的,進桑府後,桑坤德後院那些通房很快就全被江伶用骯髒的手段給除掉,直到最後,她也是……

  撇開這些前塵往事不談,她倒是很好奇最後他們這麼一對姦夫淫婦會有什麼下場。

  「好戲?」芍藥與半夏一同驚呼。

  「等著看吧。」相信那一定會很精彩。

  京城郊外,某座山的山坳處有一座十分不起眼的院子,守備卻異常森嚴。君天寧已經在這院子裡來回踱步了一整天,卻不敢發出一絲不耐的聲響,只能頻頻望著那幾扇緊掩的門扇,繼續焦急等待。

  直到夕陽西下,天邊染成昏暗詭譎的顏色,院子裡的燈火點燃,那緊掩的其中一扇門這才被打開。

  「如何?」君天寧心急如焚的上前問著才剛踏出內間、滿臉疲憊的艾修傑,「睿王現在情況如何了?」

  艾修傑籲了口濁氣,「沒問題了,睿王身上的毒可以說是已經全解了,現在就只剩下後續的調養與修復,相信很快他便能重新站起,等他完全能站立行走後,再為他做最後一次施針,將殘餘的毒排出即可,日後都不用再擔心毒發。」

  「我現在可以進去看他了嗎?」

  「可以,不過他現在還很虛弱,可能無法跟你說話。」

  君天寧點頭,進入已經被收拾乾淨的屋內,站在床榻邊看著臉色蒼白、閉著眼睛狀似昏迷的單憬陌。

  「憬陌、憬陌……」明知道單憬陌無法回應自己,君天寧還是不由自主的輕喚他。

  只見他一根手指敲了三下床沿,讓君天寧知道他沒事。

  「太好了,你看,憬陌他動了手指,那是我跟他的暗號!」君天寧壓抑不住心底的激動與狂喜,有些語無倫次,「艾大夫,幸虧有你,他身上的毒才能夠清除……艾大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表示我內心對你的感激!」

  「不用謝我,要不是你出海找到那兩味藥材,師父臨終前又交代我一定要熟記這解毒方法與穴位順序,我也是束手無策。」

  「真沒料到你跟馡馡都是梅神醫的關門弟子,說真的,你們可真是讓我一陣好找。」君天寧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如釋重負的吐了口長氣,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輕鬆過。

  「哈哈,我也沒有想到睿王竟然就是師父口中那位沒能治癒的病人,師父是在睡夢中過世的,他之前還不忘交代,若是哪天他走了,當有人拿著九絕七煞少跟靈龍火日枝來找我們時,一定要為那位病人解毒,那人就是師父最後一個病人。」艾修傑點頭,臉上漾著淺笑,「說起來還真是有緣分。」

  「是啊,不可思議的緣分,當年要不是馡馡,我也找不著梅神醫,說不定睿王早已經是一堆黃土……」

  當年他睜開眼睛看到那小人兒時,那張雖還未完全長開卻已出落得清秀絕美的小臉蛋,即使多年過去,只要一想起,還是會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就像是烙印在心房上一樣,無法抹滅。

  「接下來只要好好調養便成。」艾修傑開始收拾著自己的藥箱,拿過文房四寶,「一會兒我開張方子,每天早晚服用,不日就可以痊癒。」

  「艾大夫,你不留下?」

  「睿王現在只需精心修養,府上那兩位大夫醫術也十分了得,他們就能照顧睿王。」艾修傑放下手中的狼豪,拿起剛開好的藥方吹了吹。

  「那兩位大夫醫數雖然精湛,可艾大夫,因為那一個緣分,我只信任你,還請你留下來繼續為睿王治療直到他痊癒!」君天寧誠懇地看著他,「還望艾大夫莫推辭。」

  「說到這個,君少主,艾某雖然醫術了得,但製藥方面馡馡卻比我強,明明是同樣一張藥方,馡馡熬出來的藥效果卻比任何人都好,你自己也曾經服用過馡馡製作的藥丸,應該很清楚。」他將藥方交給君天寧,猶豫的看了他片刻。

  「你的意思是……讓艾姑娘來照顧睿王?」他撇頭看了下渾身上下包裹著紗布,只在重點部位覆蓋一條毛巾,拆開紗布後可以說是全裸的睿王,陷入猶豫之中。

  艾修傑順著君天寧的眸光望去,點頭道:「這就是我方才沒有提出的原因,畢竟男女有別,如果不是顧慮到換藥時會有一些肢體碰觸,我更建議你讓馡馡接手照顧睿王,她的醫術不比我差,熬藥功夫無人能及,是最好的人選。」

  「只是……她會願意嗎?」

  「君少莊主,大夫眼中沒有男女,只有病人,在馡馡眼中也沒有差別,現在唯一的不便是睿王的皇子身分。」

  「他的身分?」

  艾修傑點點下頷。

  君天甯旋即明白艾修傑的顧慮,「這的確是個問題……艾大夫,如若睿王痊癒後不提出要報恩或是納馡馡為妾之類的話,馡馡會答應嗎?」想必這也是艾芳馡不願意接手為單憬陌解毒,交由艾修傑處理的原因。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單憬陌食指突然有節奏的敲了兩下床沿。

  君天寧明白那暗號,替他解釋著,「放心吧,睿王同意痊癒後不會對馡馡姑娘說出這樣的話。」

  「那就好,我先回去跟馡辦談談。」

  君天寧阻止了,「不,還是你先留在這裡照顧睿王,我直接跟馡馡談,這樣也顯得有誠意。」

  艾修傑想了下,「也好。」

  君天寧隨即搭乘馬車去找艾芳馡,可當他從城外莊子來到長春醫館時,卻看到醫館前擠滿了一堆向醫館憤怒咆哮、丟著爛菜葉的人群,和披著白布躺在地上的死者及哭得驚天動地的家屬。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啊!」

  「青天大老爺,求您給我們作主!」

  「兒啊,你死得好慘啊……」

  負責趕馬車的海江觀察了下,推開馬車壁上的小窗子對著君天寧說道:「少莊主,似乎是有人抬著亡者上門想討公道。」

  坐在海江隔壁的海濤看到從不遠處轉進來的那輛馬車,眼睛頓是一亮,「少莊主,是艾姑娘的馬車。」

  「先過去阻止她。」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章 惡意誣陷自討苦吃

  看著眼前鬧哄哄的混亂景象,艾芳馡大為不解。昨天有位夏掌櫃到家裡來找她,說是君天寧介紹的,希望她能夠提供幾味藥材給他們的醫館,因此她今天早上便去藥園谷交代劉管事夏掌櫃所需要的藥材數量,結果才剛到那邊,就被隨後匆匆趕來的甘松給請回來,說是有人抬著屍體鬧上門,要長春醫館給交代。

  忽地,她所搭乘的馬車突然一個趔趄,急急地停了下來,她不受控制的往前撲,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旁的簾子才沒有摔個鼻青臉腫,還沒開口問發生什麼事,就見君天甯打開馬車門——

  「馡馡,到我的馬車上來。」

  她飛快的跟著他一起換到他的馬車上,連忙詢問,「君少莊主,怎麼回事?」

  「一群人在醫館前鬧事,你別急著出面,先看看情形再做決定。」

  馬車慢慢的駛過醫館前,他們隔著窗子看著那一群謾駡著的民眾,將這裡裡外外的清景都看了一遍。

  「哥啊……你死得好慘啊……」

  一聲聲肝腸寸斷的哭聲叫人心生憐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艾芳馡趕緊推開車門想下車查看,卻被君天寧給制止——

  「等等,不要急!」他撩開另一邊窗簾對著負責保護艾芳馡的海風下令,「海風,現在馬上到京兆府府衙報案,說這裡發生命案,讓林重大人趕緊派人過來。」

  「是的,屬下這就去。」

  「馡馡,抬著死者上門的那些人你認識嗎?」

  艾芳馡擰著眉頭看著那一堆人,「那一家子我知道,姓汪,死者應該是那一家十二口的支柱,叫大狀,住在城東溪尾巷,是個很老實的人,他們一家全靠汪大狀做苦力賺錢養家,前一陣子他因為腹部疼痛難忍被人抬到醫館來,我哥才診出他腹部有一塊不明腫塊。

  「他們生活十分拮據,拿不出醫藥費,所以我哥每次幫他看診都不收診金,還包了一堆藥包要他按時喝,更再三交代汪大狀需要靜養,可他家有那麼多人要養,他根本不敢休息,每次都是痛到受不了才到醫館找我哥免費看診拿藥。」她說了前因後果。

  「這麼說,艾大夫是有恩於這一家子。」

  「是的,每一次哥哥都不收他診金跟藥錢,只是……醫館休息近半個月,也不清楚他後來病情如何,誰料再次看到他卻已蓋著白布……」艾芳馡不免唏噓,搖頭歎息。

  「既然你們有恩於他們,按理說他們不會恩將仇報,恐怕是有人指使……」君天寧犀利的看著大吼大叫的那群民眾。

  「仇?除了我拒絕桑家的婚事外,我哥一向主張以和為貴、廣結善緣,醫館不曾與人結怨,怎麼會有人指使他們做這事來污蔑我們家的醫館?」艾芳馡毫無頭緒。

  君天甯語氣淡然的說著,「這一家十二口全靠死者養家,現在他死了,必然需要一大筆銀子才能活下去,所以既然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些……」

  「我聽我哥說過,汪大狀倒是有兩個不學無術的弟弟,按你這麼說,會是他們教唆兄嫂跟幾個孩子抬著汪大狀的屍體上門來鬧嗎?」艾芳馡揣測著。

  「不一定,我先派人查探。」君天甯敲敲車壁板,「海濤,命人火速到汪大狀他家附近打探最近有什麼人去過,或者是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屬下即刻去辦。」

  「一會兒我們從側門進入,再從大門出來,現在直接出現在這群人面前,容易被誣陷。」

  他們所搭的馬車緩緩駛離現場,隱密的從側門進入醫館。

  過了一陣子,在持續不斷的叫駡聲與哭聲中,長春醫館的大門緩緩地打開,艾芳馡、君天甯和長春醫館的林管事自裡頭走出來。

  君天寧見前面鬧事的人比方才多了一倍,低聲跟海江交代幾件事情。

  海江點頭後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君天寧接著沉點下顎給艾芳馡一個安撫的眼神。

  看著他讓人安心的目光,她因從未遇過這激動的鼓噪與叫囂的場面而有些緊張的心,突然間不再感到心慌。

  她神情凜冽,對著門前那些前來鬧事的群眾神情嚴肅地說道:「各位,我們長春醫館自開業以來,一直秉持著誠信與醫者仁慈的精神為人看診治病,這人如若是我長春醫館醫死的,我們長春醫館無話可說,該怎麼賠償我自會負責到底,絕不推託,可如今真相未明,沒有仵作驗屍,只抬一具屍體就說是我長春醫館醫死的,這罪責我長春醫館可不擔!」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大哥就是喝了你們醫館的藥才會一病不起,你還敢賴!」跪在死者身旁一名穿著藍色補丁的男子表情悲憤,憤怒地直指著艾芳馡咆哮。

  圍著死者的父母跟幾個孩子則一陣大哭。

  「我們醫館沒有說不負責,一切等仵作驗屍後再說,不如現在就將死者的屍體抬往府衙,請京兆府衙的官老爺作主。」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這話一出,一旁的路人就認為長春醫館是要利用官府欺壓可憐枉死的老百姓,手中的爛菜葉更狠狠地往艾芳馡三人身上砸過去。

  一顆雞蛋正往艾芳馡臉上砸來,君天寧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躲過那顆雞蛋,卻可憐了林管事,直接被砸中額頭。

  「叫你們主事的出來,推一個女人出來算什麼,出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聲音,連同一堆大小石頭一起砸了過來。

  有人帶頭了,那群吵鬧的人就像是被激發了憤怒,只要拿到東西就往長春醫館的大門砸過來,君天甯將艾芳馡整個人護在懷中,不讓她受到波及,自己卻被潑砸了一身,林管事也嚇得連忙躲到醫館大門後。

  「馡馡,你有沒有受傷?」君天寧擔憂的問道。

  「沒事。」她有些惶恐看著這一群暴動的人群以及失控的場面,心裡發急,「君少莊主,這些人怎麼會突然這麼激動?怎麼辦……」

  「別擔心,一切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他將她護於身後,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銳利地看著眼前那幾名隱藏在叫囂人群中的人,朝一旁待命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沒兩下子,那幾個帶頭的人便被君天寧的手下全部抓住。

  就在那些人還企圖煽動跟著一起來鬧事的民眾時,京兆府府衙的捕頭帶了一大隊人馬趕到。

  看著為了保護她而一身狼狽的君天寧,她頓時感到萬分愧疚,「抱歉,都是因為我——」

  「你沒受傷就好。」他打斷了她,抽出袖子裡的帕子,溫柔地為她擦拭掉臉上被噴到的污漬。

  看著他專注的眼神,細膩擦拭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擦他最寶貝的物品似的,這溫柔的動作和眼底只有她的眼神,不由得讓她一顆心微微地發顫。

  隨後,由京兆尹親自帶領來的官兵也把汪家人、汪大狀的屍體,還有帶頭煽動鬧事的那些人一起押往府衙,馬上開庭審案。

  由於牽涉殺人跟誣告、聚眾鬧事等罪狀,關心這案情的人不少,將整個京兆府大門擠得水泄不通,京兆尹林重便讓人將衙門大開,公開審理此案。

  被潑了一身污穢的君天寧稍做梳洗,換過乾淨衣物後,陪著艾芳馡一同上公堂。

  來到公堂之上,雙方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讓在場問案的官員也有了初步的瞭解,汪大狀的屍體也被抬下去由兩名仵作共同驗屍。

  仵作驗屍結果還未出來之前,公堂上已充滿了叫囂聲與哀號聲。

  林重連敲兩下驚堂木,「肅靜、肅靜!公堂之上,嚴禁喧嘩!」他頓了頓,開始問案,「艾芳馡,你要如何證明長春醫館是清白的?汪氏一家,你們要如何證明死者汪大狀是吃了長春醫館的藥死亡的?在驗屍的結果還未出來前,本官給你們機會說——」

  林重話還未說完,汪大狀的大弟汪大條就激動搶話,憤怒地直指艾芳馡,「大人,就是長春醫館黑心大夫害死我大哥,我大哥就是吃了他們的藥死的!」

  「艾芳馡,死者家屬指長春醫館害死人,長春醫館的主事既然不在,就由你這妹妹代答,你要如何當眾證明清白?」林重目光淩厲的看著她。

  兩輩子都未進過府衙,要不被官老爺嚴肅冷戾的神情嚇到是不可能的,艾芳馡有些心慌,看了下在一旁聽審的群眾,思索著該怎麼說才能解釋明白,倉皇的眼眸忽然對上君天寧那對深幽的眸子,只見他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不知為什麼,當她與他四目相對時,心頭竟然浮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壓下心頭的紊亂,一派鎮定的看向京兆尹,「林大人,民女無話可說,屍體會說話,一切等驗屍結果出來再說。」

  「既然如此,本官答應你等驗屍結果出來再答辯,汪氏一家,你們還有何指控?一併說清楚吧。」

  「大人,這女人分明就是心虛,他們那間黑心醫館沒有醫德,只會害死人!」汪大條一副很不得上前撕了她的模樣。

  「大人,她分明就是要拖延時間,讓我大哥死不瞑目,大人,您可不能聽她的話,這女人就是要狡辯,為長春醫館開脫!」汪大根也對林重激動地喊著,「大人,您要是有心處理,就應該馬上把這女人關起來,把他們那害人的醫館封了。」

  「閉嘴,是你辦案還是本官辦案,這裡豈容你對本官指手劃腳!來人,先把這兩人拖下去重打十大板,以敬效尤!」

  「大人,分明是他們害死我大哥,草民不服——」

  「拖下去!」

  不一會兒,大堂外傳來汪大條兩兄弟驚天動地的哀號聲,把看熱鬧的民眾還有汪家人全給嚇得渾身發抖。

  此時,仵作的驗屍結果交到了林重手中,他讓人也給汪家與艾芳馡一份騰抄過的卷子。

  艾芳馡冷眼看了驗屍結果後,開口請求,「大人,這份驗屍結果民女有幾點疑問,懇請大人同意民女的請求,將屍首抬到大堂上,民女想與其家屬當面直接對質。」

  林重不動聲色的朝君天寧看去,見他微點下顎,方道:「准了,來人,把汪大狀的屍首抬上來。」

  人死了無法安葬,還要遭到當庭驗屍的侮辱,下邊那些旁聽的民眾一片譁然。

  林重又敲了一次驚堂木,「肅靜、肅靜,誰再發出一點聲響,便重打二十大板趕出府衙。」

  見下頭一片肅靜,沒人敢再發出呼聲後,林重問道,「艾芳馡,你對於這一份驗屍結果以及訴狀說詞有何疑問?」

  艾芳馡仔細觀察汪大狀的屍首,片刻後,淡漠的看著汪大狀的媳婦陳氏,「陳氏,你這訴狀說你丈夫汪大狀是在今天早上用過早膳後,服用昨日在長春醫館抓的藥才身亡的,是嗎?」

  「是的。」

  「陳氏,長春醫館因為有事情,已休診近半個月,不知你昨日是上哪一間長春醫館抓的藥?」

  這話瞬間將陳氏給問倒,她滿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小叔。

  「陳氏,我再問你一點,既然今天早上用過早膳,為何你丈夫的胃裡沒有一丁點食物,有的只是昨晚的湯藥跟一些混著湯藥喝進肚裡的藥渣?」陳氏還沒反應過來,艾芳馡又犀利質問。

  陳氏聽完這話,整個人臉色大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剛被打完,被人從外面攙扶進來的汪大條見狀馬上搶話,「我家窮,早膳只能喝點稀米湯,那能查出什麼東西!」

  艾芳馡轉過頭,看都不看汪大條,接過林管事交給她的一本醫囑和一份汪大狀的病歷,對著林重道:「大人,汪大狀因腹痛難忍,被人送至長春醫館,經檢查,腹部有一塊拳頭般大的腫塊,我大哥知道他生活拮據,便免費幫他看診抓藥,他前後一共進出醫館五次。

  「長春醫館的醫囑記錄和汪大狀的病歷上,記錄著他每一次到長春醫館來的時間、日期、狀況,連藥方都寫得清清楚楚,每一份藥單上還注明他因體質的關係,不可以使用半夏,切莫抓錯。」

  「可仵作依胃裡那些殘留的藥渣分析,卻發現死者體內有未炮製過的半夏殘留。」艾芳馡高舉著仵作的驗屍報告,冷靜地大聲說出,「所以他的死與長春醫館無關,還請大人明察!」

  她這話一出,底下一片譁然,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輿論開始一面倒向長春醫館,說是有人覬覦艾大夫的醫術高超、人品高風亮節,因此惡意陷害他。

  這時,兩名捕快連同海江手裡拿著一大包東西進來,「大人,這是方才在汪家搜出的藥渣跟藥壺,還有一包尚未熬煮的藥材。」

  仵作隨即向前檢驗那些藥渣,「大人,這些藥渣跟這包藥材裡均有半夏的成分,且藥材跟長春醫館所開出的藥方不盡相同。」

  艾芳馡讓人將手中那本醫囑記錄跟汪大狀的病歷交給一旁的捕快,讓他連同那些證據一起交到林重手中。

  林重神色凝重的翻閱著記錄以及汪大狀的病歷,在對照著驗屍報告,看到後來眉頭深鎖,神情駭人。

  艾芳馡神情冷冽地掃了汪家人一眼,聲音驟然一沉,「大人,長春醫館一直以來本著人溺己溺的大義精神免費為人看診,如今卻遭人構陷,還請大人還長春醫館一個公道。」

  林重手拿著驚堂木憤怒重拍,「仵作的驗屍報告跟搜出的藥渣與這幾份藥方上的藥材沒有一樣吻合,事實證明你們誣陷長春醫館,如今還有什麼話說?如不從實招來,大刑伺候!」

  被林重這麼一喝,汪家一家老小除了汪大條兩兄弟外,全嚇得呼天搶地。

  陳氏哭得更是淒厲,磕頭道:「大人,我招、我招,是我們誣陷長春醫館的艾大夫,他是好人,免費幫民婦的丈夫看診,甚至免費贈藥,我們卻恩將仇報,可是民婦是被兩位小叔逼迫,不得不誣陷艾大夫……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請大人饒了我的幾個孩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清楚!」

  「事情是這樣的……」陳氏一邊哭一邊將事情的經過告知林重。

  原來汪大狀拿回去的藥全被他那兩個不學無術的弟弟搶走,拿到別的醫館變賣。長春醫館的藥材用藥頂級,所以有很多小醫館願意收購,這種利潤高又免本錢的賺錢法子,讓他們兩兄弟起了邪念,將歪腦筋動到自己大哥的救命藥上。

  最近醫館未開門營業,汪大狀無處可以看診,疼痛難耐,陳氏趁著兩個小叔不在時,趕緊將自己偷藏的一包藥拿出來,準備熬給丈夫喝,卻被剛好進門的汪大條看到,一把搶過藥材,打算再拿到別的醫館換錢。

  長春醫館最近未開業,那帖藥等於是汪大狀最後的救命藥,陳氏追了出來,求汪大條把藥還給她,他便說他會抓藥回來,誰知他隨便抓了兩帖便宜的止痛藥,汪大狀一喝,半夜便暴斃身亡。

  汪大條跟汪大根兩人先到抓藥的那個醫館去鬧,想要一些賠償,正巧遇到帶著新婚妻子江伶到藥房去的桑坤德,桑坤德本來要叫人把他們打出去,不過江伶卻給他出了個主意,要他們兩兄弟反過來嫁禍給長春醫館,要是這事情辦成,便給他們一百兩銀子,因此他們便回去逼迫陳氏,才會有後面這些事情。

  聽完陳氏所說,艾芳馡嘴角劇烈抽搐,桑坤德,又是他!她跟他前世所結的仇難道不夠,這一世還要再繼續糾纏嗎?

  一旁原本義憤填膺、被慫恿來鬧事的人,聽完後嘴巴趕緊閉起,深怕被治一個污蔑之罪,到時可不是挨板子就能了事,還得賠銀兩,那就不只有肉疼了。

  君天甯向前提醒,「大人,這誣告之罪已經不只是原告一家跟長春醫館的事了,教唆汪氏兄弟、陷害長春醫館、用藥出人命的桑家醫館也有罪,還請大人秉公處理,不能讓好人被誣陷。」

  林重眼神淩厲,將驚堂木重重一敲,「來人,速速將桑家醫館的負責人以及教唆汪氏兄弟的桑坤德跟江伶帶來!」

  桑家幾人被帶到大堂上時,還在狡辯,甚至出言污辱艾芳馡,行徑惡劣得連一旁旁聽的民眾都看不下去,主動跳出來當證人,證明桑坤德唆使汪氏兄弟到長春醫館鬧事。

  這案子罪證確鑿,人證、物證都有,因此判決很快便下來,而且判得很重,不僅重打桑坤德跟江伶三十大板,還取消醫館營業的權力,即日起關閉醫館,不得再為人看病,又罰桑家必須賠償長春醫館名譽損失一萬兩銀子,同時要在附近各大城門口張貼道歉啟事,令他們苦不堪言。

  桑坤德這一次本是想坐收漁翁之利,藉此事件讓長春醫館一蹶不振,可沒想到艾修傑做事謹慎,不僅留著藥方,更有每天記錄的習慣,這才栽了一個大跟頭。



第十一章 未婚妻現身大鬧

  坐在馬車上跟著君天寧一起前往別院的艾芳馡,這一路上一直不可思議的驚呼,「我真沒想到這樣就能讓桑家栽跟頭,醫館可是桑家其中一隻金雞母耶,且桑家背後的勢力又很強悍,京兆尹竟然會無視他們背後的高人,勒令他們關門,太叫我大開眼界了!」她接著開心地道:「最重要的是,判決竟然這麼快!」

  君天甯唇角勾起一抹俊美的弧線,目光灼灼地看著坐在他面前眉開眼笑、臉蛋上漾著神采的她。

  這個表情如此天真的俏姑娘,真的是剛才衙門公堂之上那個神情自若地為自家醫館洗清冤屈,冷靜地質問對方的艾芳馡嗎?

  「君少莊主,這一次多虧有你大力幫忙,要不是你早一步派人到汪家找出那些藥材還有你背後的勢力,光憑我哥的記錄跟藥方,是不可能讓桑家受到這麼重的懲罰的。」長春醫館名譽保住了,艾芳翻放下心頭的重擔,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君天甯,向他道謝。

  「也不單單只有我一個人的力量,這背後少不了康國公的運作。」

  「嘎,康國公?!」她眨了眨眼。

  他幽深的眸子閃過一抹光芒,點頭道:「康國公看上艾大夫了,想將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嫁給他,自然不會讓你兄長名譽受損。」

  「不是吧……我怎麼都沒聽我哥提過……」哥哥也未免太保密到家了吧!

  「康國公還未跟令兄提起,不過已經私下向我打探過,對令兄很是滿意。」

  「真的啊!」艾芳馡大喜,對著他綻開一個燦爛明豔的笑容,「要是這門親事能成,你就是大功臣一個,屆時我一定讓哥哥給你包一個大紅封!」

  他沉笑了聲,「馡馡,我還會缺你一個紅封嗎?」

  「不缺啊,那你缺什麼?我送你。」

  缺妻子,你會把自己送給我嗎?

  君天寧在心底這樣問著她,可當他心裡浮現出這句話時,自己也楞了下。他是著魔了嗎?否則腦海裡為何會突然出現這念頭?他趕緊靜下心思,回答她,「若這樁婚事真能成,屆時請我喝杯喜酒便是。」

  「那怎麼成,你可是媒人呢!」

  這時,疾駛的馬車在一間客棧前停了下來,負責駕車的海江隨即下來為他們打開車門,「少莊主,到了,下車時請小心些,稍早下了場小雨,地面濕滑。」

  她尾隨著君天寧下車,看了下前面這間人聲鼎沸的君悅客棧,問道,「不是要到別院去嗎?」

  「到別院還需要一段時間,先填飽肚子再上路,你今天一整天都沒進食吧。」

  她摸摸幹扁的肚皮,「你不說,我還真沒感覺到餓,你一說我就覺得餓了。」

  「先進去吧,海濤已經先過來點好菜了,餓不到你的。」

  在外頭接待的夥計一看到君天寧,馬上擺出過分和藹可親的大笑容向前招呼,「少莊主您來了,您吩咐的菜色都已經做好了,就只等著您大駕光臨呢。」

  「嗯。」君天寧沉點下顎,領著艾芳馡進入客棧。

  這名夥計趕緊追向前,跟在君天寧身邊小聲的說:「少莊主,那孫家小姐也正在樓上。」

  一聽到這話,君天甯淡然的神情閃過一絲不悅,「去告訴掌櫃,不許再讓孫小姐記帳,否則他這一季分紅減半。」

  「是的、是的,小的馬上去。」

  尾隨著他進入君悅客棧的艾芳馡聽出他語氣裡明顯的厭惡,忍不住感到有些好奇,依她這一陣子對君天寧的瞭解,他不是一個小氣之人啊,怎麼會不給他口中的這位孫家小姐記帳?

  君天寧橫了眼她臉上想知道八卦的表情,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我跟那位孫小姐沒有什麼。」

  「你跟人家小姐有沒有什麼,不需要特別告訴我啊。」

  他定定看著她一會兒,語氣有些無奈,「傻瓜!」

  傻瓜?他怎麼突然罵她傻瓜了,她做了什麼傻事嗎?

  他看了眼她一臉呆呆的表情,也不給她繼續納悶的機會,拉著她就往他專屬的雅間走去,「肚子不是餓了,菜都上桌了,快走,有你喜歡吃的松花湖紅花蟹。」

  一聽到他說的,她眼睛頓時一亮,「紅花蟹!」

  「你不是很喜歡吃嗎?」

  「是啊、是啊,這紅花蟹很矜貴的,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去年我只吃到一隻,還是康國公賞給哥哥,哥哥帶回來給我吃的。」她猛點頭,「不過,這才秋風起,就有紅花蟹了嗎?」

  「自然有,這是第一批。」他繼續牽著她往雅間走去。

  她滿心只有紅花蟹,沒有注意到自己被他牽著,任由他拉著她走,「快,快走,我快餓死了。」

  才剛走到門口,艾芳馡就已經聞到濃郁的香味,再看看滿桌的珍饈,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除了紅花蟹外,其他菜肴也都是她喜歡吃的,天啊,好幸福喔!

  君天寧深邃的眸子含笑看著她驚喜的表情,「不是餓了,快吃吧。」

  艾芳馡坐到桌邊,先拿了只清蒸紅花蟹,剝開蟹殼直接挖出蟹黃吃著,滿足地讚歎一聲,「好好吃唷,這蟹黃香味濃郁,入口鮮甜,真是人間美味……」

  怎麼她一吃到喜歡吃的食物,舉止就像小孩一樣可愛,沒了平日努力維持的大家閨秀形象,他低笑了聲,沉靜的眸底緩緩流淌過一抹寵溺。

  聽見他的輕笑,艾芳馡這才發現自己平日努力保持的形象全因這一桌美食而破功了,尷尬的訕笑了聲,指著一旁的位子道:「嘿嘿,君天寧你別光在那裡站著,過來吃啊,我一個人可吃不完這麼一大桌的東西。」她將他當成朋友,稱呼已不自覺的改變。

  他點頭,對著身後的手下吩咐了聲,「海濤,這裡沒你們的事,沒什麼重要事情就不用來稟告,對面的雅間也給你們備上吃食了,你領著翻馡這兩個丫鬟跟其他弟兄過去用膳。」

  等他吩咐完事情,關上門走到桌邊時,艾芳馡已經啃完一隻紅花蟹了。

  他連忙提醒,「慢慢吃,不急,吃太快小心胃不舒服。」

  「我餓得能吞下一頭牛了,顧不上什麼形象,現在只想填飽肚子,你可別被我嚇著。」她拿過一隻蟹腳啃著。

  他坐到她身旁,給她倒了杯酒,「蟹寒,喝點酒吧,這是十年的菊花釀,這時喝正好,不過別喝太多,這後勁有些強。」

  「我才沒那麼容易醉,放心吧,就算真的醉了,我也有解酒丸。」她嘗了口菊花釀,滿足地哈了口氣,「這樣搭配真對味!」

  「你喜歡吃紅花蟹,一會兒我讓人送幾簍到別院,可以先養在別院的水塘裡,想吃的時候就讓人抓幾隻上來煮給你吃。」他也拿過一枝紅花蟹陪著她一起啃。

  聽到他這麼慷慨,她開心的笑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夾了塊糖醋排骨邊吃邊點頭,「好啊、好啊,君天寧,有你這個朋友真不錯。」

  他笑看著她閃亮的笑顏,心下不由得搖頭歎息,傻丫頭,我可不想與你只是朋友。

  她很沒形象的啃著螃蟹,卻因為有些邊角的蟹肉比較不容易吃到,努力地啃著,弄得臉上到處都是,連唇邊也有一些蟹肉末。

  「瞧你,跟只小饞貓一樣,吃得滿嘴都是。」君天寧輕笑出聲,拿出帕子替她抹去嘴角的蟹肉末。

  如此親密的動作,從沒有人這樣對她,即使哥哥也是,艾芳馡僵了一下,尷尬地紅了臉,抓著他的手腕,拿過他手中的帕子道:「我、我自己來。」

  「嗯。」他應了一聲,卻沒放開。他是該鬆手,不該如此唐突,可他卻一點也不想鬆開。

  見他遲遲不肯鬆手,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還直盯著她看,讓她心跳撲通撲通加快,「君天寧……我自己來,你鬆手……」

  「你看不到哪裡還有碎末。」他湊近她,目光放在她的唇上,溫柔的幫她把唇邊的蟹肉末擦拭乾淨,「除了紅花蟹,其他食物好吃嗎?」

  她紅著臉點頭,「好吃,都是我愛吃的,我從沒有吃得這麼滿足過。」

  「喜歡吃的話,以後可以隨時上這裡吃。」他眯眸淺笑了下,繼續替她擦拭,「冬天還有冰淩湖的冰魚,肉質細膩,味道鮮美,你嘗過嗎?」

  艾芳馡感覺到他帶著繭的手指有時會不小心碰到她柔軟的唇瓣,這無心的碰觸讓她臉蛋一陣羞紅,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曖昧無比。

  忽地,雅間的門扇毫無預警的被人推了開來,一名身穿粉橘色衣裳的小姐怒氣衝天地沖進來,室內彌漫的曖昧氛圍頓時消散無蹤。

  「君天寧,你怎麼可以帶這不要臉的女人在這邊吃飯,你把我這未婚妻放到哪裡去了?」

  君天寧將手中的帕子交給艾芳馡,本來蕩漾著如水般溫柔的眼神隨即被冷冽取代,怒視著隨後趕來、臉上鼻青臉腫的掌櫃。

  「王掌櫃,能力不夠就把位置讓出來,很多人等著替補。」他目光凜冽,語氣冷得像冰一樣。

  「少莊主,請原諒小的,小的極力阻擋,卻被孫小姐的護衛給推下樓……」王掌櫃顧不得全身疼痛、自己還流著兩管鼻血,馬上跪下大聲求饒。

  正在對面用膳的海濤等人,一聽到這裡有動靜,也馬上沖了過來,「少莊主!」

  「把孫家小姐轟出去,以後不許她踏進君家任何一間店鋪。」君天寧森寒下令。

  一聽到他這樣講,孫小姐憤怒地尖叫,「啊——君天寧,我是你未婚妻,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在一旁啃螃蟹啃得正歡快的艾芳馡被這位自稱是君天甯未婚妻的孫姑娘擾得整個食欲都沒有了,放下手中的蟹腳,憐憫的看著跪在地上老淚都快掉出來的王掌櫃。

  「我說堂弟啊,嬌嬌可是你的未婚妻,爺爺跟我舅舅都已談好了,要親上加親的,現在就等你回來下聘,你在外面如此不給她面子,以後可是會影響夫妻感情的。」一道頎長的身影走進雅間。

  艾芳馡瞄了眼這個身穿白色錦袍、手中摺扇有一下沒一下搧著的清秀男子一眼,猜測著這人應該是君天甯的堂哥君天悟,她曾聽君天寧稍微提起兩人不太對盤。

  「既然族長已經跟你娘親的娘家談好,堂哥你娶了才是親上加親,關我何事?」君天甯冷睞了不時陷害他的君天悟一眼,接著道:「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我是不會承認這門親事的。我勸你跟族長最好把你們那些心思都收起來,否則這一次我不會再這麼好說話!」

  君天悟眼尾一抽,「堂弟,瞧你說這是什麼話,族長這不也是為了你——」

  君天寧一點也不想聽他講完,別過頭下令道:「轟走,傳令下去,以後孫家的所有人都不許踏進君岳山莊一步,要是在外面又有人假冒自己是本少莊主的未婚妻,不管是誰,無須客氣,直接上前轟她兩巴掌後送進府衙!」

  「堂弟,嬌嬌可是我表妹,你當著我的面不許她進入山莊,實在太不給堂哥面子了!」

  「一莊之主是我而不是你,莊中事務由我決定,希望你弄清楚這一點,不要常常反客為主。」君天寧毫不留情的提醒君天悟他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實。

  聽到這話,君天悟的火氣瞬間躐上,胸口那團怒火幾乎要噴上九重天,袖下緊握的拳頭爆出一條一條的青筋,恨恨的暗自咬著牙。

  君天甯怎麼就有用不完的好運,又平安地度過了一劫,就像九命 怪貓一樣怎麼都死不了,讓他氣得一口牙幾乎要咬碎。

  他壓下所有心火,扯著溫柔如春風的和藹笑容道:「堂弟,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些話不要說得這麼……咦?

  這位姑娘我沒見過……」

  「堂哥沒見過的人多著呢。」

  「既然如此,那就介紹給堂哥認識認識吧。」

  君天寧直接下逐客令,「堂哥,我正在招待客人,你請回吧。」

  「天悟少爺,請吧!」海濤向前硬是把他請出雅間。

  見君天寧依舊不給面子,君天悟咬牙切齒,該死的君天寧,你就不要讓我逮到機會,否則這一次我一定把你從莊主的位置上拉下!

  他怒瞪了君天寧一眼,忿忿地甩袖而去。

  孫嬌嬌說什麼也不肯離開,最後只好找來客棧裡兩名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一人一邊將她架走。

  「君天寧,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跟你的婚約是族長定下的,你不可以不承認!」孫嬌嬌被人架走前還不顧形象的對著君天寧大喊,深怕君悅客棧裡的客人不知道似的。

  不一會兒,她被海濤指揮著丟出君悅客棧,差點摔得狗吃屎。

  她怒不可抑的對著海濤怒吼,「海濤,你這狗東西,我是你未來的主母,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海濤掃了周圍看熱鬧的群眾一眼,厲聲質問她,「孫小姐,你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我家少莊主的未婚妻,可我家少莊主有上門下聘嗎?你身上有當家主母該有的信物嗎?如果沒有,就請你不要胡言亂語,使我家少莊主蒙羞。」

  「就是,你以為你這樣鬼吼鬼叫,君少莊主會為了顏面就認了嗎?沒有信物的女人就不是君家未來的主母。」在外頭招呼客人的夥計見狀,也趕緊向前補上一刀。

  「可惡,你們給我記住,我會叫族長出面給我討公道!」

  「拿出信物,否則誰來都一樣。」海濤鄙夷的橫了她一眼,厲聲對著一旁的夥計說道:「方才少莊主下令了,日後不許孫姑娘踏進君家的任何一間產業,聽到沒有!」

  「海濤大人你放心,一會兒小的就讓人準備一張公告,上面寫著孫小姐不許進入!」

  這話一出,又惹得圍觀的群眾哄堂大笑。

  相較於鬧哄哄的外頭,君天寧所在的雅間裡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他眸光銳利如刀,緊盯著跪在地上發抖的王掌櫃。

  一旁的艾芳馡實在可憐王掌櫃,看著君天甯如同結霜的神情,食指點了點像個冰人一樣的他,「好了,你沒有看到他都快被你嚇死了嗎,你的眸光要是能殺人,這位王掌櫃估計已經成為一張破魚網,千瘡百孔了。」

  「君家不需要辦事不利的人。」

  「你沒看到他這把老骨頭都已經摔成這樣了,還要怎麼樣,這事情估計也不是他的錯,方才那位姑娘一看就是個不省心的。」她走到王掌櫃身邊,拿出隨身攜帶的一瓶藥膏還有一瓶藥丸給他,「一會兒記得先服下這瓶裡頭的藥丸,可以預防跌倒造成的頭暈,而這個藥膏擦跌打損傷、蚊蟲叮咬很有效,擦了之後再推一推,很快就不痛了。」

  王掌櫃為難的看著艾芳馡,遲遲不敢接過她給的藥。

  君天寧怒喝,「還不收下,看在艾姑娘的面子上,這次就放過你,再有下一次,你直接捲舖蓋滾。」

  「是、是,感激少莊主再給小的一次機會,謝謝姑娘您為小的求情。」王掌櫃再三叩謝後,才一拐一拐的離開雅間。

  艾芳馡走回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也給君天寧一杯,「人都散了,有什麼好氣的,吃飯時生氣會消化不良。」

  君天寧斂下滿腔怒火,決定向她提起家族裡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讓她更加瞭解自己,「那個女子叫孫嬌嬌,是我堂哥的表妹,堂哥與我是不同支的旁系族人,他的祖父是庶出。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嫡系這一支到我這裡時,只剩下我一人,因此他的祖父就成了君家的族長。

  「君岳山莊莊主的位置必須由嫡系子孫繼承,但因為君家嫡系只剩我一人,族長那一支的旁系族人便起了歹心,想讓堂哥取代我繼承家主的位置,掌控整個君家產業。不過君岳山莊莊主的信物在我手上,有信物的人才是正式的繼承者,因此他們一直在打信物的主意。

  「六年前,族長跟堂哥趁著我外出為睿王尋找紫靈芝時,買通殺手追殺我,我幸運被你所救,回到山莊後便來一次大清理,奪了堂哥那一支族人跟商團與山莊有關的權力,只留了一個沒有實權的族長頭銜給他們,警告他們老實點,我可以繼續讓他們享受君家的光環,如果還有什麼不該有的非分之想,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情。

  「事後,他們小動作是少了些,但由於我一直未娶妻,後院也無通房,族長又動起歪腦筋想把他媳婦家的侄女嫁給我,便不停地對外宣稱孫姑娘是我的未婚妻。」

  「難怪啊!」她拿起筷子夾了朵鹵香菇吃著,「難怪這位孫小姐敢這樣在外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你的未婚妻。」

  「我不會再讓人有機會在外頭造謠,讓他人誤會了。」他看著她定定的說著。

  「喔。」她點點頭,不忘夾朵香菇放到他碗裡,「這香菇好好吃啊,你也多吃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這一番解釋,知道孫嬌嬌不是他的未婚妻,她突然覺得食欲又變好了,忍不住又夾了幾朵吃。

  君天寧看著自己碗裡這朵黑黑的香菇,再瞄了眼她吃得歡快的表情,一點都沒有對他方才說的遭遇感到同情或者是想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只顧著眼前的吃食,歎了口氣,難道他還比不上吃食?

  他突然有一種濃濃的挫折感,覺得自己的追妻之路還遙遙無期……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二章 母親被綁隻身赴會

  秋末冬初,蕭蕭的寒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過山坳,捲進位在山坳裡的莊子,將散落一地的枯黃樹葉卷起。池塘裡被寒風吹皺的水面上結著些許冰花,隨著呼嘯而過的寒風飄飄蕩蕩。

  已經一片蕭索景象的院子傳來幾聲驚呼,裡頭的人幾乎都不敢相信地看著站在中心的那個男子。

  單憬陌說什麼也無法相信前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自己竟然能這麼快就站起來,甚至邁出步伐,他驚喜得幾乎說不出話,一旁幾個照顧他多年的隨從也忍不住開心的掉下男兒淚。

  「睿王,恭喜你,兩腳踏在地面上的感覺很不錯吧!」艾芳馡仔細的觀察著自輪椅上站起的單憬陌。

  「就像在雲端上,感覺好得不得了。」他滿意的點頭,「艾姑娘,真虧有你,否則本王的腳不會好得這麼快。」

  當時艾修傑曾經說過,如若他照顧自己到完全康復,可能需要一年的時間,可若讓艾芳馡來幫他調養,也許不用半年,他就可以健步如飛,果然是如此。

  「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單憬陌閉起眼睛仔細感受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感覺兩腿像是有微弱的溫熱氣息在一寸寸前行,逐漸往下蔓延,這感覺讓他十分驚喜,「沒有,除了腿上那兩股熱流跟些許的麻癢外,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這樣很好,表示氣血通順,以後您每天可以延長一刻鐘的訓練時間,相信很快的就可以正常行走了,不過現在天氣漸冷,您要住意保暖才是,雙腿不能受涼。」

  單憬陌看到正從月門走來的君天寧手中拿著一樣閃著金光的東西,滿心了然,「收到請帖了。」

  君天寧點頭,「下個月十五號,你要是想給那人渣一個驚喜,就得努力加緊練習,讓他措手不及。」

  單憬陌抬起沉重的雙腿緩慢朝他走去,薄涼的唇勾起,深幽的黑眸染著譏誚,「放心,這一次本王定讓他無法再翻身。」

  見到單憬陌那招牌的譏誚表情,艾芳馡知道他跟君天寧肯定又有很多事情要談,收拾好自己的藥箱便道:「睿王,你才剛能夠下地行走,不要太勞累了,我先到後面幫你熬藥。」

  「好,你去吧。」

  「馡馡,等等,這是酥雲齋的點心,修傑讓我給你帶來的。」君天寧將手中提的一個食盒交給她,如今他和艾家兄妹已十分熟稔。

  一聽到是酥雲齋的點心,艾芳馡的眼睛整個都亮了起來,雙手趕緊小心翼翼的接過食盒,「謝謝你,我就不打擾你跟睿王談事情了。」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

  君天寧揚著笑容眷戀的看著她消失在月門後的倩影。

  單憬陌瞧他那久久都不肯將視線收回來的模樣,忍不住嗤笑了兩聲,「人都已經跑到後院了,還不把你那兩顆眼珠子收回來!」

  君天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你這是下策?」單憬陌調侃道。

  君天寧挑眉不解。

  「既然喜歡人家姑娘,就直接表明心意,說那點心是你特地買來給她的,總是借用艾修傑的名義給她送點心,也不怕哪天被他戳破,惹她生氣。」

  「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讓你一眼就看得出我……」

  「除了艾姑娘自己不知道外,這整個院子裡的人誰不知道你對她十分特別。」單憬陌扶著旁邊的石桌桌沿坐到石椅上,「不過說也奇怪,艾姑娘反應怎麼這麼遲鈍,竟看不出你的心意。」

  「那是因為她只認為我是她曾經救過的傷患,是大夫跟病人的關係,不會有多餘的想法。」其實關於單憬陌提出的這點疑惑,他也很懊惱。

  「唉,本王該說什麼,你自求多福吧,期望不要出現一個不是她的病人又能勾動她芳心的男子。」單憬陌接過手下端來的湯藥一口喝下,「不過她現在都在這院子裡,也未出去,應該沒這機會才是,你最好趕緊加把勁,在本王完全康復之前贏得佳人芳心。」

  「這點不需要你操心,不管過程如何,最後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君嶽山莊的當家主母只會是她。」

  「你有把握就好,先來談談接下來的事情吧。」單憬陌挑眉,睞了眼他手中的金色請帖。

  另一邊,後院裡,忙著熬藥的艾芳馡在藥罐裡倒入一碗靈泉水後,坐在小泥爐邊一臉幸福的吃著點心。

  這酥雲齋的點心真是好吃得沒話說,瞧這千層酥入口即化,包裹的棗泥內餡甜而不膩,還有著淡雅的香氣,齒頰留香,回味無窮,再配上一杯香茗,簡直是難得的享受。

  「小姐、小姐,不好了!」

  他們來時是秋天,現在已經是初冬時節,回去取冬衣過來的半夏神色緊張、腳步急促的朝她走來,「出大事了,家裡炸鍋了。」

  艾芳馡放下手中的酥餅,趕緊呷口茶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忙問:「半夏,怎麼了,何事慌慌張張的?」

  「小姐,夫人、夫人昨天去上香,被人擄走了,少爺跟府裡的下人找了一晚都沒找著,今天早上有一封信送上門,信上指名讓小姐今晚酉時末單獨到祥記酒樓一敘,要是小姐拒絕、報官或是帶著人來,明天一早就等著替夫人收屍!」

  艾芳馡一聽就知道擄走她娘親這事是誰幹的,憤怒的捶了下桌案,「桑坤德,又是他!」

  「少爺也是這麼猜的。」

  「哥哥呢?這事哥哥怎麼說?」

  「少爺說了,桑坤德的目的很明顯,小姐絕對不能委身于桑坤德這種敗類,他會去康國公府請康國公幫忙,務必在今晚酉時之前將夫人救回來。」半夏緊張的說著。

  「我去找君天寧,他人脈廣,一定可以找到關押娘親的地方,將娘親救回。」她說著說著就要到前院找君天寧。

  「啊,小姐,不行!」半夏連忙拉住她,「少爺還說這事不能讓少莊主跟睿王知道,他們有比搭救夫人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萬一為了救夫人而打草驚蛇,壞了睿王跟少莊主的大事,我們就是萬死也不足以賠罪!」

  聽完半夏的轉述,艾芳馡一顆心沉了下來,咬了咬下唇,「我知道了,我交代完下人,我們便馬上回去。」

  君天甯跟單憬陌已經轉移陣地到屋內繼續討論接下來的計畫,直到下人端著湯藥進屋,將室內的照明點燃,君天寧這才發現一下午都未再見到艾芳馡。他看了眼正在喝湯藥的單憬陌,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香茗,問道:「艾姑娘呢?這湯藥怎麼是你端進來的?」

  「回少莊主,艾姑娘臨時有急事回城裡去了,這湯藥是她交代小的熬的。」

  他疑惑,「急事?」

  「是的,好像是艾姑娘家裡出了大事,艾姑娘急著回去處理。」

  君天寧眉頭微擰,「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沒有,不過艾姑娘跟半夏好像很緊張,交代完小的怎麼熬藥後,就匆匆忙忙走了,連她最喜歡吃的點心都來不及收。」

  君天寧越想越不對,有一種莫名的不安盤旋在心頭,「海濤,去查查艾家發生什麼事情了,一查到馬上回報。」

  單憬陌看了眼海濤疾步離去的身影,「既然擔心,何不自己親自前去看看?」

  「不,既然她未告知我們,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我突然出現在她家反倒不好。」

  「也是。」

  初冬的夜晚來得很快,申時才剛過,整個天色便暗了下來,下人們早早便將院子裡的燈點上。君天甯站在窗邊心神不寧的看著院子裡被冷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燈,海濤至今未傳回消息,叫他坐立難安。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不管發生何事,他都得親自去看一眼才會安心。

  君天寧拿過大氅準備趁著城門未關之前趕回京,就在他拉開門扇時,便看到神色焦慮、腳步急促地往他的屋子走來的海濤。

  「主子,大事不好了!」海濤見到他也顧不得見禮了,趕忙告知君天甯他所查到的消息,「艾夫人被桑坤德擄走,他威脅艾大夫說,想救艾夫人,就讓艾姑娘今晚酉時末獨自前往祥記酒樓,要是沒有依約前往,那就等著替艾夫人收屍。」

  「又是桑坤德!」

  「康國公已出手幫忙尋找艾夫人,現在整個艾府一團亂,屬下前來稟告少莊主之前,也已讓動所有手下暗中打探艾夫人的下落了。」漏將知道的置一件不漏地如實稟告。

  「以強迫的手段將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叫到酒樓,打什麼主意別人還能不知道?」君天甯眼底一道寒光閃過,「艾夫人在桑坤德手中,就算是龍潭虎穴馡辦也會前往。」

  「少莊主,還有一事,屬下懷疑這件事情應該還有別人或是身分更高的人參與。」海濤把自己的揣測告知他。

  「別人?」

  「是的,艾夫人是去上香時被人在寺廟內擄走的,屬下到寺廟調查過,昨天正逢廟裡舉行祈福法會,人山人海的,眾目睽睽之下如何正大光明的在寺廟裡擄人?只有擁有一定身分地位的人才有辦法清場,不讓人靠近……」

  「你懷疑的不無道理,如果沒有清場,確實難以擄人卻不被發現。」君天寧將虎口抵在下顎沉思。

  「這人可能是太子,屬下查到最近桑坤德與太子走得很近,而介紹他們兩人認識的,正是君天悟!」

  聽海濤這麼一說,君天寧眸光一閃,赫然想起一事,那日他受邀參加百里侯的壽宴,因為有事遲到,因而先前往百里侯爺的書房賠罪,卻在經過假山時,無意間看君天悟分別與那兩人都有交集。

  「這三個人有著共通點,貪娶、好色。」他眼瞼微斂,低聲道:「垂涎馡馡美貌卻始終得不到馡馡的桑德坤,定是對艾家人積怨已久,因此有可能為了討好太子而特意設下這局,能得到美人,太子自然樂意順手幫點小忙……」

  海濤臉色大變,「如果真是這樣,艾姑娘的清白可能不保……」

  「這事絕對與太子脫不了關係!」君天寧披上大氅大步流星往外走去。「馬上回城,邊走邊說,一回到京城馬上派人去查君天悟最近都在做些什麼,一查清楚馬上回報!」

  艾芳馡堅決拒絕艾修傑陪她一起來的提議,依約獨自來到祥記酒樓。一進到酒樓,她便馬上被帶往位在三樓的其中一間雅間,進入雅間後,身後的門扇猛地關了起來,像是怕她逃她直接往裡頭走去,裡面除了桑坤德外,還有一名身穿孔雀藍錦衣華服的男子正在喝酒。

  「艾芳馡,你可真孝順,為了你娘親的命,連姑娘家的名節都可以不要。」一看到她來,桑坤德樂得拍桌狂笑,「不過也真是好膽識。」

  她星眸漠然的掃向桑坤德,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我娘呢?」

  「艾姑娘才剛到,不坐下先寒暄兩句便找小爺我要人,這不是應有的態度吧。」桑坤德食指敲敲兩人中間空下的位子。

  當她是來陪酒賣笑的嗎!可為了娘親,她只能暫時隱忍。

  艾芳馡用力壓下那股躥上胸口的怒氣,在他們兩人中間坐下。

  桑坤德笑而不答,倒了杯酒推到她面前,「艾姑娘把這杯酒喝了,我就讓你見艾夫人。」

  她冷冷的睞了眼那杯酒,嘴角扯著一抹嘲諷冷笑,「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在酒水裡下什麼見不得人的奇怪東西?」

  桑坤德身旁那名身著孔雀藍的男子表情先是一楞,隨即露出笑容靠近艾芳馡,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到她身上,「艾姑娘這是什麼話,久聞艾姑娘大名,早想與艾姑娘結識一番,既然有心結識姑娘,又怎麼會在酒中下些奇怪的東西。」

  艾芳馡一手拍開男子搭到她肩上的手,「別動手動腳,更別靠著我說話。」

  「艾姑娘是害羞了。」男子勾著嘴角邪魅地笑著。

  「口臭。」她又傾著身子遠離男子,嫌惡地回應,「離我遠點。」

  男子臉上的笑容一僵。他平日裡呼風喚雨的,誰敢對他不敬,今天這女人竟然敢甩臉子讓他看!

  「艾芳馡,你怎麼說話的你,別給臉不要臉,單公子看得上你才給你這臉面!」一看到身旁的貴人神情浮上一抹不悅,桑坤德連忙出聲怒喝,就怕貴人遷怒于他。

  太子單憬聿可是他佈線布了許久,不惜下藥讓床上功夫了得的江伶陪了君天悟一晚,帶了頂大綠帽,這才透過君天悟牽上線的,絕不能惱怒這位貴人!

  「這種臉面不要也罷!」單姓可是皇族,這人是皇族?艾芳馡心底疑惑,卻面無表情地繼續問道:「我娘呢?」

  「先把這杯酒喝了,我自然會讓你見你娘。」桑坤德本就沒什麼耐心,將她面前的酒杯拿起又重重地放下,「艾芳馡,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小爺我不客氣,可別忘了你娘還在我手裡!」

  艾芳馡唇角緩緩勾勒出一抹帶著的森寒冷意的弧度,「如何不客氣?你覺得我會單獨前來,絲毫沒有留後手?」

  「欸、欸,桑坤德,今晚我們請艾姑娘前來一敘,本就該以禮相待,你這態度,艾姑娘哪會開心呢。」單憬聿揚著一抹燦爛的笑容將酒推到她面前,「艾姑娘,第一次見面,這杯薄酒算是本宮賞你的。」

  這女人除了美色吸引他外,最重要一點是她其實才是梅神醫的關門弟子,擁有起死回生的醫術。她哥哥艾修傑醫術雖然厲害,卻不及她,只要是她製作出的藥,即使是已經一腳踏進棺材的半死人,也有辦法被救活。

  前一陣子他攔截到一份無法證實真偽卻讓人震撼的密報,那份密報裡詳細說明單憬陌可能沒死,連環之毒已解。

  當日睿王府發生大火,他安插在單憬陌身邊的探子回報,單憬陌所住的院子無一人進出,現場勘驗時,所有人的屍體不是燒得焦黑就是化成灰,尤其是單憬陌,早死了。

  可那一份不知道是要送到何處的密報上,卻說當日單憬陌全身嚴重燒傷,命在旦夕,就是這女人先將單憬陌救活,再由她的兄長負責解毒,還說這女人花了半天的時間便讓單憬陌身上的傷口不再流血,且神識清楚,她的兄長才有辦法做接下來的解毒工作。

  不管這一份密報是否真實,這女人他是不會放走的,即將繼承大統的他,身邊最缺的就是這一種有辦法讓他起死回生、醫術了得的人,更何況還是個大美人,只有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她才會甘心為他所用,他也方有辦法自她口中探查出那份密報的真偽。

  本宮!

  艾芳馡眯起眼不動聲色地看著單憬聿,這才發現他五官與單憬陌有些相似之處,看起來比單憬陌年長些,莫不成這人是太子?「太子殿下要民女喝下這杯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話有幾兩重?」

  單憬聿微怔,輕輕扯出一抹笑痕,「本宮最喜歡聰明又務實的女人,本宮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

  「不知道允諾民女喝下這杯酒便讓民女見娘親,是太子殿下的承諾抑或是桑坤德的?」艾芳馡拿起酒杯,一邊旋轉一邊問道。

  「只要你飲了這杯酒,本太子必讓桑坤德馬上放了艾夫人,讓她安然無恙的回到艾府。」太子朝站在窗邊的侍衛暗使眼神,那名侍衛推開窗讓艾芳馡可以清楚看到下面飄著幾艘小舟的護城河。

  「艾姑娘不妨走到窗邊看看。」

  她放下酒杯朝視窗走去,往下一望,在其中一艘小舟上,果然看到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梁氏,「娘、娘!」她探出身子對著小舟上的梁氏揮手喊著,故做不小心的將自己的隨身帕子往小舟丟下,帕子正好掉落在船尾邊上。

  「艾姑娘,本宮已經釋出最大的誠意了。」單憬聿在她身後說著。

  「急什麼,這麼遠,我不看清楚怎麼放心,萬一被桑坤德這小人給誆了呢?」她謎眸看了眼因船身晃蕩而沉入水中的帕子,滿意的回過頭看向單憬聿。

  那條帕子中藏著會在黑夜中發光的特製藥粉,隨著帕子掉落在小舟上,那藥粉已經灑滿半艘小舟,相信哥哥和部署在附近的康國公府侍衛很快就會發現,順利救出娘。

  跟他們交情一向很好的那一群乞丐已經幫他們打探過全城可以藏人地方,甚至是桑家,卻完全沒有娘親的蹤跡,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藏在水面上,而祥記酒樓又位在護城河邊,她和哥哥討論過,娘親可能被他們關押在護城河上往來的其中一艘船隻中,這就是她今晚堅持一定要先見到娘親的原因。

  「急,本宮自然急,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句話艾姑娘聽過吧!」單憬聿將那杯酒推向她。

  艾芳馡很想拿起那杯酒朝單憬聿潑去,但最後她還是忍了下來,「既然已經讓我見到我娘親了,我自然會信守承諾,也希望太子殿下遵守自己的承諾。」艾芳馡心中不屑地哼了聲,拿過酒杯時,瞬間動用意念將加料的酒潑進空間裡並換成靈泉水,而後一口飮盡杯中酒液。

  其實她一點也不怕這酒裡有藥,只要進入空間,她就有辦法自救,但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儘量拖延時間,讓哥哥可以找到娘親且安全離去,在這之前,她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才將酒換了。

  單憬聿跟桑坤德滿意的看著她將那杯酒喝得一滴不剩,更滿意她現在配合的態度,尤其是一直在艾芳馡手上吃鱉的桑坤德,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好好淩虐她一番,讓她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不過有太子在,相信艾芳馡這個賤女人很快就會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據他所知,太子在這方面的花樣是萬分的變態。明日只要她沒被玩死,就換他來玩玩被太子玩壞了的這雙破鞋,相信也是別有滋味。

  艾芳馡冷笑的瞅著眼神陰鷙的桑坤德,緩緩開口,「桑坤德,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很疑惑,趁著今天也一起問一問好了。本姑娘往日並不認識你,與你更是無冤無仇,為何你要再三騷擾我及我的家人,甚至做出擄人勒索的事情來?」

  桑坤德大笑,「哈哈哈,今天我就讓你明白點,怪只怪你長得迷人,這麼勾人心魂的女人怎麼可以不獻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是未來的皇帝!」

  想不到重生後的桑坤德比前世更加讓人憎恨,這世她與他毫無交情,他竟然想把她獻給太子當做他晉階的墊腳石,真是讓人噁心!

  「既然小爺無法馴服你這只悍馬,當然就由太子殿下親自來降服你,這樣才有樂趣!」

  「不錯,真是個好比喻,本宮最喜歡的消遣便是降服那些傑敖不遜的野馬,征服它們時,那快感真是令人滿足。桑坤德,這事你辦得好,日後榮華富貴必定少不了你!」一向奸詐狡猾的單憬聿卻也喜歡聽這種奉承話,聽到桑坤德這麼說,連聲誇獎他。

  「沒有那能耐,小心馬失前蹄。」艾芳馡故做頭暈的揉著額頭,不動聲色的注意著周遭的動靜,打算趁著所有人不注意之時閃身進入空間。

  忽地,緊掩的門突然被人用力踹開,整片門扇歪斜,垂掛在邊上。

  這過猛的力道和忽然沖進來的人將雅間裡頭的人給駭住了,單憬聿與桑坤德瞠大眼一看,竟然是君天寧帶著御林軍闖進來。

  單憬聿看清楚來人,瞬間震怒,「君天寧,你是什麼東西,本宮在這裡宴客,你竟然不經通報便帶御林軍擅闖!」

  「太子殿下,草民奉皇帝口諭領御林軍保護您回宮。」

  「你說什麼,我父皇?!」

  「一個時辰前,有一份緊急奏摺送進了禦書房,是有關今年開春那場海南水患之事。」

  君天甯神情淡然,語氣冷冽,不疾不徐地提醒他,「呈上這份緊急奏摺的官員是……穆隸。」

  單憬聿一驚,臉色劇變,「君天寧,你……是你……很好!」單憬聿咬牙切齒地怒視著他,食指直指著他的臉,氣到肺快要爆了。

  「當年修築大壩可是太子親自監督的,草民勸太子還是趕緊回宮找皇上解釋清楚,否則明日一早恐怕會有不少大臣上摺子彈劾您。」君天嚀涼涼的提醒單憬聿,絲毫不把他的憤怒放在眼裡。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到嘴裡,卻被人從眼前劫走,自己還惹得一身腥,單憬聿一口氣憋在肚子裡無處可發,惡狠狠的瞪了君天寧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憤怒地甩袖而去。

  看著單憬聿氣匆匆離去的背影,君天寧朝御林軍使了個眼神,「來人,這人蠱惑太子沉迷淫邪遊樂,不思向學,荒怠政務,皇上有令,將此人押入天牢候審。」

  艾芳馡看情勢突然翻轉,桑坤德被押走,塞回不過神來,直到整個雅間安靜下來,虛掩的窗子捲進一股寒風,她忍不住一個哆嗦,這才完全清醒過來。

  看著君天甯,艾芳馡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地跪坐在地,捂住胸口喘著大氣。

  「馡馡,你怎麼了?」他沖向前,蹲在她身旁擔憂的看著她,甚至不顧禮節拉高她的雙臂四處檢查她是否有受傷或是哪裡不妥。

  「我沒事,只是看見你之後整個人放鬆了下來,這才……」她搖頭,「我娘……」

  「放心,在你轉身面向單憬聿時,艾夫人便已成被功救出。」見她衣衫整齊,沒有一絲淩亂,一顆提在嗓子眼的心這才緩緩歸位,擔憂的神情緩和下來,扶起她坐到窗邊的太師椅上,為她倒了杯熱水,「喝點水會舒服些。」

  她接過他倒來的熱茶小口小口地喝著,隔著杯緣和嫋嫋白煙看著他,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擔心與緊張,令她心頭不禁一陣感動。

  即便她有自信可以在危急關頭躲進空間逃脫,內心卻還是充斥著各種焦慮與不安,可當她一看到他,彌漫心頭的恐慌和不安全感就全部消失殆盡。

  「怎麼突然發楞?該不會是嚇傻了吧?回頭該請個大夫看看。」他摸著她的額頭,看著臉色有些慘白的她。

  「我自己就是大夫……」她聞言悄聲說著。

  「醫者不自醫,乖,一會兒我請太醫院的老太醫來幫你治療。」他抬手揉揉她的頭。

  艾芳馡看著他溫柔的動作,不知怎麼的,心頭好像有一種莫名的溫暖和安全感,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那種感覺就像藤蔓一樣將她整顆心纏繞得緊緊的,她卻一點也不想鬆開……

  「我哥就是大夫……」

  「艾夫人現在應該需要你大哥安撫她、幫她看診,心驚膽跳了兩天,大家都累了,就讓太醫過來吧。」

  「你說的也對,就麻煩你了。」她歪著頭看著他,疑惑地問道:「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發生這種事情,你為何不找我?自己一個人跟你哥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他掄起拳頭敲她額頭一記,低喝著。一說到這個,他好不容易散去的怒火又一股腦的沖上來,怒喝道:「發生這種事情你不找我,反而跟你哥去找康國公,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就這麼沒有能耐幫你救出艾夫人嗎?」

  聽他這麼一吼,她這才發現自己這麼決定好像很傷他的心,畢竟現在君天寧跟他們的交情是比跟康國公府好,而他們卻捨棄他、不通知他,讓他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也難怪他會生氣。

  她像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低著頭,吶吶的解釋著,「你跟睿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現在是關鍵時刻,我們怎麼可以因為這種事情麻煩你,也許會打草驚蛇壞了你們的大事,所以我們才沒有通知你……」

  他雙手搭著她的肩,語重心長的說:「馡馡,我希望下一次你有事,第一個通知的人會是我。」

  呃,這個話聽起來怎麼好像怪怪的?艾芳馡歪著頭思考著他這句話的涵意。

  君天寧不給她更深入思索的機會,語氣嚴肅的將她的思緒拉回,「今天要不是我發現有異,讓手下前去調查,得知太子也參與此事,事先安排手下在周遭,你以為等你灑下那些螢光粉,再等康國公的人趕到,艾夫人還能活嗎?她早做了水底冤魂!以太子的作風,他是絕對不會留下把柄的。

  「至於你,幸好太子看上的不僅是你的美貌,還有你的醫術,否則你在我來之前,恐泊早被太子淩辱致死,明天一早護城河邊上了不起多一具無名女屍!」一想到太子垂涎她的美色跟醫術,他就一肚子火,然而更多的是後怕。

  她囁嚅的回嘴,「我沒有意料到太子竟然會跟桑坤德這人渣混在一塊,更沒想到堂堂一個太子竟然會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太子的手段竟然這麼兇殘,難怪君天寧會如此噴怒……

  「你想得太簡單了,在這紊亂得像個大染缸的京城,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磨著牙憤怒地告知她皇家的黑暗,「你別看太子長得一副溫文儒雅、儀錶堂堂的樣子,私下卻是個心狠手辣的變態,尤其對女人更是極其殘忍,他手上已經沾了不少女人的血,你今天能躲過一劫是命大,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我記住了。」

  聽完他的敘述,艾芳馡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她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了,幸好今天有君天寧,否則即使她有空間,肯定也無法施展,畢竟憑空消失恐怕會被太子扣押一個怪力亂神、妖孽作亂的罪名,將她跟娘親、哥哥拖到市場口斬首。

  沉默片刻,她道:「既然太子是你說的那種人,對於自己看上的東西絕對不會輕易放手,可他今天怎麼肯離去?」

  「海南水患你應該知道,當時造成兩萬人死亡、五萬人無家可歸,會爆發這麼嚴重的水患是因為剛修好的大壩不到一年時間便潰堤,當時正是由太子負責監督修築大壩的。

  「皇帝震怒,命禦史穆隸調查此案,這穆隸可是有鐵面青天之稱,你想太子能不緊張嗎?那份奏摺裡面一共記載一百八十個貪贓枉法的名單跟四百條以上的罪狀,而太子一人就占了一五十條以上,你說,太子一聽到穆隸呈上奏摺,能不急得跳腳地趕回去嗎?」

  聽完這話,艾芳馡只能楞楞的點頭。

  「而穆隸是……」君天寧那對犀利銳眸眯起,陰森森的陰冷笑聲響起,「睿王的人。」

  她怔了下,心下微沉,看來君天甯和睿王已經聯手展開復仇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三章 躲避糾纏的方法是嫁人

  艾芳馡一大早醒來就發現藥廬裡的藥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用過早膳後,她便披著大氅,套上鋪著一層鹿毛的短靴子,戴上皮手套,在鋪著一層稻草防寒的藥田裡來回穿梭,仔細的查看防寒工作是否完善,她可不希望她的心血毀於一個冬天。

  其實雪下大些,來年她的藥草跟一般農作物的收成一樣,也會好一些,因為一些害蟲都被凍死了,因此下雪對她來說不見得不好。以往她挺喜歡下雪的,可是今年看到入冬以來的第一場瑞雪,她竟然開心不起來,而且還看到雪就覺得煩躁,為何會如此她自己也不清楚。

  「小姐,您最近怎麼了?好像一直很焦躁,有什麼不愉快嗎?」芍藥察覺到她最近清緒很不穩,忍不住開口問了。

  「我、我沒有啊,我能有什麼不愉快?」她情緒不好有這麼明顯嗎?連芍藥都看得出來。

  「可是您最近常常對著天空歎氣要不就是跺腳,整個人看起來很躁動。」

  「有嗎?」她彎身翻了翻稻草,整理著稻草鋪蓋的位置。

  芍藥認真的點頭,「有,自從你心被君少莊主救回來後,您的情緒就一直很不穩定。」

  艾芳馡翻了個白眼,想了想,「我沒什麼感覺啊。」

  拿著湯婆子走來的半夏到她們的談話內容,馬上聯想到前些日子發生的那件事,將湯婆子放到艾芳馡的手裡,提出自己的看法,「我想可能是小姐受到驚嚇,心神還未恢復平靜,所以才有些煩躁吧。」

  「我也這麼覺得。」一想到那幾個垂涎她家小姐的噁心男子,芍藥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

  「其中一人還是太子,真沒想到將來的一國之君竟然是那副德性,這國家遲早要敗在他手中。」半夏咬牙切齒,毫無顧忌地咒駡著。

  「我們是小女子,國家興亡我們也管不著,那都是上位者的事情,我只希望能藉由水患那事狠狠懲罰太子一番,最好禁閉個一年半載,讓他徹底忘了小姐,不要再設計讓小姐成為他的侍妾。」芍藥一提起那事,整個火氣就沖上來。

  「最該怪的就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桑德坤,真不知道小姐是哪裡得罪他,竟然這樣再三陷害小姐,就像夫人說的,根本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被那種人纏上。」半夏越說越氣憤,恨不得踩桑坤德兩腳。

  「不,我覺得是祖墳冒青煙,不然怎麼每次小姐出事,最後救下小姐的都是君少莊主?」

  「說的有理,君少莊主簡直就是老天爺派來專門解救小姐于危難的。」半夏認同地點頭。

  「咦,君少莊主怎麼來了?」芍藥看見穿過月門走來的那抹高大身影,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順著芍藥的目光望去,艾芳馡看到君天寧熟悉的身影,兩眼突然一亮,感覺自己陰鬱的心情都放晴了,才要朝他跑去,就馬上止住腳步,楞怔的看著朝她走來的君天寧。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看見他,她的煩躁便一掃而空?為什麼她會管不住自己的腳步前去找他?

  她還來不及細想這些問題,君天寧已經來到她面前——

  「馡馡。」

  「少莊主,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外頭冷,我們到藥廬談話吧。」她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用稱呼拉開距離,欲領著他前往藥廬。

  「不了,馡馡,我有要事得處理,必須出城幾天,便先繞過來跟你說一事。」他將手中的糕餅遞給芍藥。

  「什麼事情?」

  兩個丫鬟拿著這幾盒糕點無聲無息的退下,將空間留給他們。

  「你聽到這消息可能會不太開心,太子被皇上禁足於東宮,沒有命令不可以隨意出來。」君天寧有些無奈的說著。

  「什麼,只是禁足?」

  「是的,雖然只是禁足,但短期內他不可能出來,因此若是有人繼續假借太子的名義找你,你大可不必理會。」

  「有人……你的意思是連桑坤德那個人渣都出監牢了?!」

  君天寧無奈的看著她,「宰相出面,主審官員只能輕判,關個幾天便能罰錢了事。」

  聽見這兩個消息,艾芳馡氣到一個不行,「這宰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國家有這種太子跟宰相,真是百姓的悲哀,看來我得先想想後路了。」

  他伸手拍掉她髮髻上的雪花,「別這麼悲觀,他們得意的日子不會太久,放心。」

  「是啊,幸好有睿王,百姓們還是有點盼頭。」她握拳勾勾手臂,「我等著睿王未來給我們小老百姓帶來好日子。」

  「好了,我該走了,今天來告訴你這些,是要你日後出門小心點,還有不要輕信他人,知道嗎?」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好,我知道,你別擔心,路上小心。」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身影,艾芳馡赫然發現自己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竟然有些眷戀與不舍,這是怎麼回事?

  一直躲在角落偷偷觀察他們的芍藥跟半夏等君天寧一走,便從角落出來。

  聽了君天寧帶來的消息,兩人忿忿不平,半夏氣呼呼的提議,「沒想到太子竟然只被禁足,連桑坤德都出來了,小姐,我覺得下一次夫人要去廟裡上香,小姐應該跟著去求好運、驅小人。」

  「太過分了,那水患導致幾萬人死亡,居然如此輕判,而桑坤德這敗類只關個幾天意思一下,真是有錢判生、沒錢判死,有錢人害人都沒罪,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桑坤德出來後不知道又要使什麼陰謀詭計陷害小姐。」

  「我覺得小姐今年流年不利,才會碰上這些倒楣的事情。」

  「還好今年快要過完了。」

  「隱糧,奴婢在市集裡聽說,有一間一真道觀有在幫人做法轉運,每天去求轉運的人可多了。」半夏想起這消息,興奮提議,「小姐,要不我們也去轉運吧,祈求明年好運到。」

  芍藥冷眼瞪著半夏,「半夏,那一真道長是個神棍你不知道嗎?市井中有好多傳言說姑娘去那裡都被騙財騙色,但是礙於名節只能隱忍不敢報官,你想讓小姐從狼窩跳進虎口嗎?」

  「千萬不能找神棍!唉,芍藥,你說究竟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去黴運,讓那一群不要臉的男子不要再來設計小姐?我現在一想到桑坤德那人渣就頭皮發麻。」

  艾芳馡好笑的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話題從太子到神棍,也跳得太遠了些,「好了,你們兩個別說這些了,趕緊查看剩下這幾區藥田的稻草蓋得嚴不嚴密,別明年開春都凍死了。」

  「小姐,我們是擔心您,您怎麼跟個無事人一樣?您不擔心嗎?」半夏問道。

  「擔心有用嗎?」

  「其實啊,奴婢覺得小姐若不想再被人覬覦,最好的方法就是小姐趕緊找人嫁了!」芍藥大聲說著,「只要小姐嫁人,那些人自然就不會再心存妄想了。」

  「對,還要嫁一個身分不低的人,這樣太子要有什麼非分之想前,至少會有所顧忌,要先想想事情會不會鬧大。」

  「你們兩個又說到哪裡去了,還不趕緊幹活。」

  「小姐,您不覺得我們說的很有道理嗎?嫁人就可以一勞永逸。」半夏滿臉真誠地看著艾芳馡。

  「相親我可不要,這麼臨時,你讓我去哪裡找看對眼的嫁?」

  「小姐,君少莊主不就是個人選嗎?」一說到這,半夏趕緊將君天寧推出來,君少莊主對小姐的心意,她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對對對,君少莊主是最好的人選!」芍藥趕緊附和。

  艾芳馡見鬼般的看著她們,忍不住搖頭歎息,「你們不知道人貴在自知嗎?君少莊主是什麼身分?你們兩個不知道我的條件嗎?」

  聽她這麼一說,她們瞬間閉上嘴,垂下肩不再繼續講這話題。她們哪能不知道君少莊主的身分啊,他是一莊之主,又是皇商,後院註定會妻妾成群,而這是小姐的大忌,所以君少莊主多喜歡小姐都沒用,小姐不會跟人共侍一夫。

  唉,這感覺簡直就跟寡婦死了兒子一樣,沒指望!

  「這事以後別再提了,要是讓人聽到就尷尬了。」

  「好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頭。

  想到妻妾成群,半夏像是又想起什麼似的,本來萎靡的精神馬上又充滿活力,笑得一臉歡快地嚷道:「小姐,奴婢今天聽到一件事情,差點忘了跟您說,您聽到這事,肯定也會……幸災樂禍的!」

  艾芳馡拍掉手中的雪漬問道:「什麼事?瞧你一臉興奮。」

  「小姐,奴婢今早聽到了一個熱騰騰的流言,是桑家的家醜,桑漢銘雖然試圖壓下,但還是傳了出去,現在市集都議論紛紛。」

  「什麼家醜?」

  「桑坤德為了搭上太子這條線,把自己的妻子送給君天悟睡了一晚,戴了頂大綠帽。君天悟食髓知味,趁著桑坤德還在牢裡,每天不是翻牆到江伶的屋裡,要不就是約江伶出來,結果被桑坤德一名小妾無意間撞上,找來桑漢銘跟家丁當場抓奸,「桑漢銘讓人狠抽了江伶一頓,連腹裡三個月大的胎兒都打掉了,還讓人在她臉上刻了個妓字,替桑坤德休了這個媳婦,最後再把她賣給牙婆,讓牙婆帶她到鄉下的窯子,每天伺候不同男人去。」

  「真的還假的?」艾芳馡難以置信的看著半夏,桑漢銘的作風比上一世還狠啊!

  半夏點頭,「真的,牙婆親口說的,還說她帶走江伶前,桑漢銘讓人給江伶灌下大寒的藥,這下別說想要子嗣,就連身體都會跟著破敗。」想到江伶是誣陷長春醫館的始作俑者,她就一點也不同情江伶。

  聽到半夏說的消息,艾芳馡整個人都楞住了。前世江伶殘害她腹裡的胎兒,讓她跟孩子死於非命,那孩子可是桑漢銘死前的最後期望,臨終時不忘交代她日後要好好教導這未出生的孫子,可桑漢銘絕沒有想到他期待的孫子會被兒子跟兒子的小妾聯手做掉,這一世由他親手處置江伶腹中的胎兒,也算是報應吧!

  「小姐,您怎麼了?」芍藥搖了下恍神的艾芳馡。

  她猛一搖頭,回神之後道:「沒事,只是有點詫異,竟然還有這麼多我們不知道的齷齪事。」

  「還好夫人當時沒有答應桑家這門親,否則今天江伶的下場就換成小姐了。」半夏心有餘悸的咕噥。

  艾芳馡嘴角劇烈一抽,心猛烈地跳了下,拍著胸口,是啊,還好這一世自己不斷的對娘親灌輸嫁人得看對方的德性而不是財富,是看好門而不是看豪門,娘親也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否則今天下場淒涼的人可能會是她。

  一夜大雪將整個藥園穀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積雪,艾芳馡將剛熬好的藥膳放到桌上已燒紅的泥爐上。

  芍藥將裝著各種食材的託盤放到桌上,問道:「小姐,這些青菜跟肉片都切好了,其他配料也準備好了,需要讓人到後山地熱池請睿王跟少爺回來嗎?」

  艾芳馡透過窗橋看了下細雪紛飛的外頭,「不必了,這時間哥哥跟睿王還沒有出現就表示療程還沒結束,我們先用膳吧,等等他們回來再另外準備即可。」還好他們昨天就已經先進入藥園穀,否則這厚重積雪定會讓他們無法進入山谷。

  睿王的身體在這一陣子的調養下,已經完全恢復健康,體力也有明顯的成長,因此哥哥決定將最後那一些還殘留在他體內的霸道餘毒給排出體外,而最後一次排毒得在冰火共存的地方進行,利用冰與火兩種極端的環境配合梅氏針法,才能逼出那些殘留的毒,而又要冰又要火,只有在這種大雪紛飛的天氣,於戶外的地熱池才能辦到。

  「好的,奴婢再去備一些蔬菜過來。」芍藥往後方的膳房走去,「小姐,我們種在暖房的那些蔬菜可好吃了,在這種大冬天能吃到新鮮的蔬菜真是一大享受!您不想乾脆在冬天賣些新鮮的蔬果嗎?」

  「不想,我還不夠忙嗎,況且光要將新鮮蔬果運出山谷,那成本就高得嚇人,我們這藥園穀是因為有地熱才種得出來,否則哪能這樣奢侈。」

  「那也可以賣這個藥膳火鍋啊,這可是您的點子,拿出去賣或者與人合開個鋪子,肯定賺大錢的!」

  「想法不錯,也許可以找人一起,等明年不忙了再來研究這事,如今都已是寒冬時節,現在準備太慢了。」

  忽地,正在後院暖房裡採摘蔬菜的半夏匆匆忙忙的撩開門簾,「小姐,君少莊主來了!」

  「嗯?大雪應該已經把進入山谷的要道給阻斷了才是,這種天氣他怎麼進山谷的?」

  「不知道,不過奴婢確實看到他繞過種三七的那一片藥田,一會兒他應該就會進屋了。」

  「芍藥,你再進去多切一些肉過來,還有蔬菜也多備點。半夏,你再去添些柴火,把屋子弄暖,他在這大雪天氣騎馬過來,肯定凍僵了。」她拿過湯碗固了碗藥膳放到一旁等涼,正想將肉片放進鍋裡燙熟,君天寧便已經推開門。

  他進入的瞬間捲進一股寒氣,讓屋內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

  「抱歉,我急了些……」君天甯見狀連忙關上門道歉。

  「沒事,天寒地凍的,你這一路騎馬過來想必也凍壞了。」艾芳馡將那碗剛盛起來、溫度已經可以入口的熱湯推到他面前,「先喝碗熱湯暖暖身子。」

  君天寧二話不說,直接以碗就口大口的喝掉。

  一旁的芍藥跟半夏識相的悄悄退下,兩人決定到後面的廚房自己開個小鍋吃,就不打擾他們了。

  「你怎麼會突然來?你的事辦好了嗎?進入藥園谷的路能夠通行嗎?」她將一旁的羊肉片放入鍋中燙著,「一路趕來餓了吧,先吃點肉。」她將燙熟的羊肉放到他面前。

  「是不太好走,但小心些,一人一馬還是可以勉強通過。我此番過來是因為宮裡發生了些事情,必須來一趟。」熱湯入喉,他感覺整個人都溫暖些了,這才說出此行的目的,「今天早朝皇帝已經下令,明日太子便可以解除禁足,從東宮放出來。」

  「不是吧,這麼大的過錯,太子在東宮反省都還不到半個月就要放出來,我以為最少得關他個一年半載!」

  艾芳馡停下燙羊肉的動作,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這是剛收到的消息,不會錯的。」君天寧忿忿的捶了下桌案。

  「太子貪贓枉法造成幾萬名百姓流離失所甚至天人永隔,皇上不嚴懲就算了,連禁足都只是走個過場,關個意思!」艾芳馡的憤怒不亞於他,胸口那股火氣直往上沖。

  君天寧一把將她拉下,讓她坐到自己身旁的位子,也舀了碗湯給她,「你別招呼我了,快坐下來吃。」

  她接過他盛的藥膳小口喝著,「我不懂皇上為何如此輕饒太子?」

  「皇上最近……龍體欠安,似乎是出現暈眩的症狀,有幾次在早朝時還差點昏倒。」他夾了塊肉,沾了醬汁放到她碗裡,「太醫建議皇上好好靜養,不可太過操勞,幾番考慮後,皇上才會做出這樣決定。」

  「不是還有幾位皇上信任的大臣可以穩定朝局?」

  「最主要的還是皇上的大壽將到,各國使節都已經到來,以往這些事情都是太子或三皇子楚王負責招待的,可今年楚王奉命前往南蒼洲點兵,尚未歸來,而皇上又龍體抱恙,眼下京城中沒有適合招待這些使節的皇子和王爺,皇上又不想讓各國使節看到家醜,沒法子只好提前放太子出東宮。」

  「太子真是有狗屎運啊!」一想到那道貌岸然的太子,艾芳馡就氣得牙癢癢的,片刻後,她道:「你曾說過皇帝跟你父親少年時是不打不相識的好友,最後甚至結拜成異姓兄弟,要不是你爹討厭當官,只喜歡天南地北自由逍遙地做生意,現在恐怕也是一品大官。

  「你爹去世後,皇帝對你諸多照顧,更極為信任你,因此才會下密令讓你出海為睿王找尋那兩味藥草,還給了你可以隨時進宮的權杖。

  「既然皇帝身體有恙,你怎麼不去探望他看看是什麼問題,順便探探口風,確定皇上的意思是等大壽後再讓太子回去禁足還是怎麼樣,否則放太子出來,就像是放一條瘋狗在外頭一樣,隨時可能亂咬人、亂殺人。」一想到那個即將被放出來的太子,還有他那些血腥變態的事蹟,她就渾身不舒服。

  「皇上讓我在他壽宴前別進宮,具體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也許是怕觸景傷情吧,我自小與睿王一同長大,皇上又特別寵愛睿王,他以為睿王死於非命,十分心痛,可能看到我就會想起睿王,才會讓我暫時別進宮……」君天寧放下手中筷子,沉思片刻,說出自己的揣測。

  「那就有可能了……」她點了點頭,看著君天寧,有些擔憂的說著,「只是……太子現在最恨的人應該是你,他提前被放出東宮,只怕頭一個找你算帳……」

  「太子心胸狹隘,一出東宮,第一個對付的人不是穆隸就是君嶽山莊。」他拿過一旁的溫酒喝了口,透過窗櫺看著已被白雪覆蓋的藥園穀,「還有你,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獵物逃脫……」

  一聽到他這樣講,她就渾身惡寒,真想親自關押太子,免得太子繼續危害社會。

  「正是因為如此,很多計畫都提前進行,先下手為強,就是不知道睿王狀況如何,希望趕得及皇上的壽辰……對了,他人呢?」

  「還在山谷後方的地熱池子裡,我哥在那裡幫他行最後一次施針,他身上的毒素就可以完全排除乾淨,你不用擔心。」她站到他身邊,幫忙燙著青菜,「聽你這口氣,皇帝的壽宴上,睿王是準備要給皇上一個驚喜?」

  他點頭,「是的,太子勢力頗大,相信只要他一出東宮,不用兩天就有人會聯名上書力保他,避免他再被禁足。此番藉由皇上壽宴,睿王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在皇上眼前,這不僅是皇上最好的壽辰禮物,更是一舉扳倒太子的絕佳機會。

  「只要睿王當著皇上、朝廷大臣,使節以及宗親面前將太子所有罪狀掀開,于公於私皇上都絕對不會再給太子任何機會,更有可能當場廢除太子,只有這樣,你我才能平安。」

  「能成功嗎?畢竟太子的存廢也關係到國本……」

  「一旦失敗就得準備逃亡,不逃就等著被太子報復,屆時即使有命,恐怕也得逃亡海外了!」他朗笑一聲,以輕鬆的態度將失敗的下場說給她聽,不想她過於緊張。

  她眉頭皺成麻花卷,「喂,不能正經點嗎!這可是攸關生死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慘兮兮,我……不希望以後都看不到你……」一聽到他恐怕得逃亡,她的心情頓時變得沉悶,卻又理不出原因為何。

  「放心,不要擔心我,我不會丟下你自己搭船逃跑的,絕對會帶上你,不會讓你看不到我。」他在心底對著她說,傻瓜,你可是我認定的妻子,我怎麼可能就此丟下你。

  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那……我先把逃亡該帶的東西準備好,運到港口等你,預防萬一。」

  他失笑,覺得她的反應很可愛。

  「喂,我是跟你說真的!」她擰眉瞪他。

  「馡馡,你放心,這些東西你都不用準備,我跟睿王有絕對的信心可以扳倒太子,即使不成功也不會讓你遇險,相信我。」君天寧止住笑,揉揉她的臉頰,握住她的手緊了緊,眼神堅毅的看著她,「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在我還沒到藥園穀找你前,別出穀,在藥園穀裡等我的好消息,不要讓我分心,行嗎?」

  看著他令她安心的眼神,她點頭,「好,我會乖乖等你。」



第十四章 太子被廢睿王回歸

  皇帝的壽宴在靠近御花園的清華殿舉行,此時的清華殿內不時傳出歡聲笑語,顯然已經有不少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到來,外國使節亦紛紛出現,越接近開席時間,清華殿越是熱鬧。

  太子單憬聿拿著酒杯冷眼掃著今晚受邀參加皇帝壽宴的賓客,嗤,君天甯這龜孫子今晚莫不是不敢出席了?

  禁足東宮的這筆帳他絕對會從君天寧身上討回,以為有父皇當靠山,自己就會放過他這個低賤的商人?一旦父皇倒下,君嶽山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隨著天色暗下,宮燈亮起,清華殿正殿和偏殿都坐滿了受邀的人,寬大敞亮的大殿中間有舞姬表演華美的舞蹈,搭配樂師們的吹拉彈唱,場面隆重又熱鬧。

  此時一記尖細的嗓音響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駕到——」

  「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后娘娘萬福金安……」所有賓客連忙下跪恭迎三人。

  皇帝扶著裝扮得雍容華貴的太后來到前方的高位上。

  等到他們落坐之後,宰相率領所有人恭賀皇帝聖壽,「臣等祝皇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皇帝朗笑一聲,手抬了抬,「諸位都起來吧。」說完,他朝一旁的滿福公公使了個眼色。

  滿福公公對宮人揮了揮手,熱鬧的宴會馬上開始,退到一旁的樂師們重 新演奏起樂器,晚宴的氛圍再度熱絡起來。

  單憬聿向前第一個呈上自己的賀禮,拱手道:「父皇,兒臣祝賀父皇萬壽無疆,這是兒臣送給您的壽禮。」

  他側過身讓後面的宮人將他準備的賀禮呈上,一手拉開上頭鋪的紅布,出現的是一塊雪白玉石,最奇特的是這塊玉石上的紋路浮現了一個壽字。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驚呼了聲,一雙眼睛瞪得特別大,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塊有著壽字的玉石。

  「父皇,這塊玉石是兒臣無意間在天山上發現的,特地命手下將這玉石從天山運回京給您祝壽!」

  皇帝眯眼觀賞著單憬聿送給他的天山玉石,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

  緊接著,幾個皇子、公主及受邀的王公大臣們也開始一個接一個呈上自己精心準備的壽禮。

  自從最疼愛的單憬陌意外過世後,皇帝很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笑過了,並不是因為收到許多珍貴的賀禮所以開心,而是被眼前這熱鬧的氣氛逗得笑了,暫時忘卻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

  就在太監唱禮快到尾聲時,皇帝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歪著身體用手撐著一邊臉龐,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下面送上賀禮的官員。

  直到唱禮太監要向前稟告所有禮物皆已呈上時,突然有一名小太監匆匆跑來,在唱禮太監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話。

  唱禮太監眼睛一瞠,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名小太監,見小太監篤定的點頭後,他才道:「君岳山莊少莊主君天寧前來祝賀,呈上賀禮——」

  皇帝一聽見君天寧的名字,馬上眉開眼笑,不等太監唱禮完,便開心的對著已出現在門邊、身影挺拔的君天寧招手,「天寧!你這渾小子竟然到現在才出現,朕還以為你不來了。」一看到君天寧,他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身著一襲青色錦緞袍子的君天甯目光冷冽地看著坐在皇帝下方第一個位子上的太子,冷峻的臉龐帶著淺笑,走上前來問安,「草民見過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草民祝皇上日月昌明,松鶴長春,永享天倫。」

  一旁的單憬聿聽到了,鄙夷的冷嗤了聲,「永享天倫?君天寧,你今天是故意來惹父皇不開心的吧,竟敢仗著父皇對你的寵信挑釁父皇的龍威!」

  單憬聿此話一出,不僅是皇帝,連太後跟皇后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君天甯嘴角微勾,笑得俊雅斯文,眸光凜冽地看著一臉輕蔑、嘴角還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笑容的單憬聿,「太子殿下說笑了,草民怎麼敢挑釁皇上。」

  「還說你沒有,你故意祝賀父皇永享天倫,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特意在這種日子提醒父皇二弟已身故。」睿王單憬陌在皇子中排行第二。

  「太子,朕相信天寧沒有那意思,不許隨意曲解天寧。」皇帝冷下臉當著眾人的面警告單憬聿。

  單憬聿撇頭蹙眉,不悅的神情明顯寫在臉上。

  「呵呵,天寧,你這小子這一陣子跑到哪裡去了?朕讓你這一陣子別進宮,你就真的給朕跑到沒影。」皇帝慈愛的說了君天寧兩句。

  他笑著回答,「回稟皇上,草民是給您準備壽禮去了,一份大壽禮,您一定會喜歡的。」

  「唷!聽你這麼說,你這壽禮還能壓過太子送的不成?」

  「回皇上,不是草民自誇,這份大禮恐怕這一屋子的賀禮全部加起來也沒有草民這一份貴重!」君天寧與皇上感情深厚,因此他與皇上說起話來也沒那麼拘謹,兩人之間顯現出一絲親昵。

  「瞧你自得的,要是你這份壽禮朕瞧著不滿意,明兒就自動到朕的禦書房報到,給朕去管戶部,幫朕的國庫賺銀子去!」皇帝笑呵呵的說著。

  「回皇上,這份賀禮,草民很有信心能讓您龍心大悅,草民恐怕是無緣幫您管理您的錢了。」君天寧也打趣著。

  皇帝被他的篤定勾起好奇,擺擺手催促道:「別賣關子了,快把你的賀禮呈上,要是真如你所說比得過這滿屋子的賀禮,朕就滿足你一個願望。」

  「是,草民這就呈上草民為您精心準備的賀禮。」君天甯看向門口唱禮的太監,對著他微點下顎。

  唱禮的太監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君岳山莊少莊主君天寧,送上賀禮——睿王單憬陌!」

  這賀禮名稱一出,殿內所有人都呆住了,遲遲無法從震驚中回神,轉頭看去,紛紛張大了嘴、瞪大眼睛看著那名穿著紫色錦袍、從清華殿大門緩步走進殿內的人。

  連高位上的三人也震撼得渾身一抖,皇帝更是難以置信地伸長顫巍巍的手臂直指那個會不時在他夢中出現、自己最寵愛卻早已逝去的兒子,「這、這……二皇兒……」

  單憬陌的出現連單憬聿也驚駭得打翻了酒水,滿眼訝異的看著已經站在他面前的單憬陌。他不是被大火燒到連塊骨頭都不剩了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不只死而復生,雙腳甚至還能站立行走!

  單憬聿眼睛一轉,赫然想起一事,難道那個他誤以為是假線報的消息是真的?!該死!他過於自信,沒有讓人前去調查這消息的真偽,這下該如何力挽狂瀾,扭轉接下來不可預知的局勢?

  「兒臣憬陌見過父皇、皇祖母、母后。」單憬陌來到皇帝面前下跪見禮,不疾不徐地問安,「恭祝父皇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直到拜完壽,皇帝等人還是沒辦法從這震驚中回神,楞楞的看著單憬陌。

  「二皇兒……」

  君天甯向前,「不知皇上對草民這份壽禮是否滿意?」

  「天寧,他真的是二皇兒,是朕的兒子?」即使人就完整無缺的跪在他面前,皇帝還是無法置信。

  君天寧沒回答他,而是先注意單憬陌的身體狀況,「皇上,睿王的雙腿才剛痊癒,不宜久跪,還請皇上讓睿王先起身吧。」

  「腳痊癒了?!快、快,平身……賜坐、賜坐!」皇帝這才看向單憬陌的雙腳,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皇兒、天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快說!」太后也焦急地追問。

  一身紫色錦袍將單憬陌那俊美的臉龐襯得更加清華高貴,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與生倶來的威懾氣息,讓人不敢直視,卻又捨不得將目光挪開。

  底下的朝臣賓客們紛紛低斂著眉眼,悄悄將所有目光放在單憬陌身上。

  單憬陌看著滿臉急切的皇帝跟太后,這才簡單的將當時的經過告訴他們,「父皇,兒臣並沒有被當時那場大火燒死,大火發生時天寧正巧有事前去找兒臣,是天寧拚死救下身上滿是刀傷跟燒傷、只剩一口氣吊著的兒臣,還找來神醫兄妹搶救醫治,兒臣方得以保住性命。」

  「神醫?那你、你的腿真的好了?身上的連環之毒呢?」

  「神醫兄妹費了一番功夫醫治兒臣身上的所有傷勢及連環之毒,兒臣休養了好一陣子才完全痊癒,因此遲了那麼久方現身。」

  此時,突然有一道聲音打斷了這感人的場面——

  「一派胡言,這個人根本是假冒的,不是本宮的二弟,那天火勢那麼大,任何人都沒辦法從火場裡逃出,連只螞蟻也不可能!」單憬聿沖出來直指單憬陌,一口咬定他是假冒的,「本宮的二弟早已經葬身在那場大火中,君天寧,你現在找一個人假冒二弟,到底有何目的?」

  君天甯冷睞了單憬聿一眼,「從外頭自然是不可能將睿王救出,即使有能力救出睿王,也得預防藏在睿王府邸周圍的弓箭手。」他們是從密道中逃生的。

  皇帝聽到這話,馬上反應過來,「這麼說那場火是人為的?!」他神色一凜,冰冷的眸光掃向坐在後邊的刑部尚書。

  單憬聿激動地吼叫著,「父皇,您別聽君天寧這個賤民胡扯,簡直是胡說八道,他在今天這種日子說出這一番言論,還找來人冒充二弟,根本是居心叵測,父皇您可千萬別上當!」

  眼見單憬聿企圖將整件事情倒向君天甯別有用心,單憬陌歪著身體一手支著一邊臉頰,不疾不徐地開口,「父皇,爭辯這些事情毫無意義,兒臣是不是由別人假冒的,讓人驗證便知。」

  皇帝朝自己的貼身太監滿福公公使了個眼色。

  滿福公公忙走下階梯,低聲對著單憬陌說聲,「睿王,失禮了。」接著走到單憬陌身後,解開他的髮髻,一頭如瀑青絲落下,滿福公公撥弄著他的髮絲,仔細瞧著他的頭頂,不一會兒便向前稟告,「啟稟皇上,這人頭上的胎記與睿王頭皮上的一模一樣,確實是睿王無誤。」

  聽到這話,皇帝馬上步下高臺親自檢視,一看見頭頂上那塊像游龍一樣的胎記,頓時露出一記燦爛的笑容,興奮地高聲說道:「果然是朕的二皇兒!」

  「父皇,兒臣這一條命可是天甯跟神醫兄妹拚命救下的,您可得好好賞賜他們三人才成。」單憬陌起身恭敬地提醒皇帝。

  皇帝一口應承,「那是自然的,他們三人可是大功臣,朕不會虧待他們的!」

  「既然有獎賞,那也該有懲罰,還望父皇為兒臣出頭,嚴懲殘害孩兒的幕後指使之人。」

  「皇兒放心,朕絕對不會饒過縱火害你之人,朕即刻讓人詳加調查——」

  単憬陌上前一步,「父皇,不必麻煩了,誰是幕後指使之人,孩兒已經全部讓人查清楚了,還請父皇替兒臣作主。」

  這話一出,單憬聿及皇后兩人心頭不由一跳,眼神惶恐的互瞄了對方一眼。

  單憬陌神情冰冷,目光裡盡是冷漠,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臉色慘白的太子跟皇后,宛若看著陌生人。他自衣襟裡取出一份罪狀跟證據呈給皇帝,凜冽的語氣有著不容轉圓的強勢與堅決,「相關的人證、物證,兒臣皆已查清,沒有半點污蔑或虛假,還請父皇還兒臣一個公道!」

  單憬聿直覺那一分罪狀對他十分不利,趁著皇上還未抽出罪狀詳閱之前,連忙向前開口,「父皇,這事就交給兒臣處理吧,兒臣一定會給二弟一個結果!」

  皇帝早就對睿王府的大火感到懷疑,即使刑部呈上的卷宗表示睿王府的大火不管是人證還是物證皆顯示為三十年前的叛黨餘孽所為,找不出一絲讓人質疑的地方,可他就是不相信。

  因此明面上他擺出了相信的姿態,私下卻派自己信任的官員暗中調查此事,沒想到他派出的人還未查到真相,反倒是二皇兒這個受害者自己調查出誰才是害他的幕後指使者。

  皇帝龍袖一揮,怒斥道:「一邊去,這案子朕親審!」他攤開手中那份罪狀,眯起眼看著,還來不及咀嚼愛子死而復生的喜悅,便被眼前這分罪狀上的內容駭得眼前一陣暈眩,無法承受的倒退了兩步。

  「皇上,小心。」他身旁的滿福公公眼急手快的扶住他。

  單憬陌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嘲諷神情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讓單憬聿跟皇后兩人渾身一顫,嚇出一身冷汗。

  「太子,你這孽子!睿王府縱火案竟然是你指使的!」她頓了頓,滿臉驚疑不定,而「二皇兒身上的連環居然是皇后所為……」皇帝一股怒火頓時沖上九重天,長臂忿忿地直指太子跟皇后,對著他們咆哮。

  皇后跟單憬聿立刻跪到皇帝跟前,單憬聿大喊,「冤枉啊,父皇,定是二弟誣陷,皇上您不能聽信他的讒言。」

  皇后抹著淚扯著皇上的衣袍邊角,「皇上,冤枉啊!臣妾辛苦操持宮中事宜,何來空閒去做這等事!」

  「冤枉?罪證確鑿,你們這對泯滅人幸、喪盡天良的母子還敢喊冤枉!」皇帝氣極,揮動手中的所有證據資料,一腳踹開跟前的皇后跟單憬聿。

  皇帝幾聲聲嘶力竭的咆哮把受邀參加壽宴的所有人都嚇傻了,也聽清楚了引起皇上滔天震怒之事,一想到這攸關皇家秘辛,這些賓客就全惶恐的低下頭,誰也不敢看向皇帝,有的人甚至捂起了耳朵,深怕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會被盛怒中的皇帝遷怒。

  「來人,退去皇后、太子朝冠、朝服,朕要廢了皇后跟太子!」

  皇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皇上、皇上,您冤枉臣妾,臣妾不服!」

  「父皇,兒臣是清白的,您不能沒有調查就隨意廢去兒臣這太子……」

  「閉嘴,你們這對陰狠的母子,朕沒有當場要了你們的命對你們已是格外開恩,來人,還不退去他們兩人的朝冠!」

  任何人都不敢在這時候不長眼的不聽命令,幾名公公跟宮女即刻向前退去廢後跟廢太子的冠服。

  「廢後即刻幽禁冷宮,廢太子幽閉清離院,重兵防守,沒有命令,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押下去!」皇帝壓抑下翻騰怒氣,「穆隸何在?」

  坐在偏遠角落,因行事作風公正嚴謹,不容人求情而一向不得人緣的禦史穆隸匆匆向前,「微臣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朕命你重新徹查這幾件案子,凡有涉案者,連同家眷一律打入天牢,朕再調派一支御林軍給你負責查抄那些涉案官員的府邸,現在即刻給朕徹查此案!」皇帝將所有的罪證交給他。

  「微臣遵旨。」穆隸看了眼罪狀上的人名後,下令道:「來人,將刑部尚書林清風及其家眷押入天牢,還有兵部——」

  本該是一場熱鬧的壽宴,卻因為君天寧呈上的「壽禮」而瞬間變調,皇后跟太子當場被廢,參與當年毒害單憬陌與縱火暗殺他的同黨也被一網打盡,全部鎖鐺下獄。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五章 怎麼會是未婚妻

  半個月後。

  朝堂上一片祥和,皇帝在壽宴後第三天便下旨冊封單憬陌為太子,並獎勵君天甯以及艾修傑兩兄妹。

  皇帝本已經想好要賞爵位以及金銀珠寶給君天寧,卻被他拒絕,他只提醒皇上實現他一個心願即可,他下朝後就要向皇帝討要,皇帝一聽也樂了,同意君天寧一會兒到禦書房跟他談。

  艾修傑因為醫術超群,治癒單憬陌有功,皇上破例讓他無須經過太醫院特考便直接進入太醫院擔任院判,並將康國公嫡孫女賜給他為妻。

  至於艾芳馡,皇帝除了賞賜了一間大藥房給她外,更特封她為福星縣主。其實他的私心是想等過一陣子便將她賜給太子為側妃,可太子側妃身分太低會遭人詬病,因此才特別給她一個縣主的封號。

  由於女子不能上朝堂,艾芳馡這時正在德妃娘娘寢宮陪娘娘聊天,她的所有封賞就由其兄艾修傑代領。

  這縣主的封號才剛封賞完,下方的大臣便有人請求皇帝作主,為自己兒子跟福星縣主賜婚,一群人頓時吵成一團,都想把福星縣主迎回去當自己的兒媳婦、孫媳婦。艾芳馡已經到了適婚年紀,未有婚配,現在又得皇上賞識,在眾人眼中自然是香脖脖。

  皇帝認真地思索著要如何拒絕這些大臣的要求,將自己看中的這個媳婦給先留下。

  艾芳馡被皇帝封為縣主之時,君天寧即刻驚覺大事不妙,也不想等到下朝,立刻向前一步,朗聲道:「啟稟陛下,草民現在要提出自己的心願,還望陛下恩准。」

  皇上笑呵呵地道:「怎麼突然改變主意要現在跟朕討賞了?說吧,朕辦得到的都允你。」

  「草民想請陛下替微臣與未婚妻賜婚!」

  君天寧這話一出,硬是把單憬陌給嚇了一跳,他的好友何時偷偷訂親了,他怎麼會不知道?

  「喔?替你與你未婚妻賜婚?天甯,朕與你父親兩人可是拜把兄弟,雖然你父親早逝,不過朕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何時訂親了,朕怎麼不知道?」本是歪著身體聽君天甯請求的皇帝來了興致,立刻坐直身體納悶的看著他。他可從來沒聽他那過世的好兄弟說過有給天甯這孩子訂親啊。

  「回稟陛下,福星縣主便是微臣的未婚妻,當年縣主年紀還小,所以這事並未對外公佈。」

  這話一出,不只朝堂上那些對艾芳馡極有興趣的大臣們驚訝的瞪大眼睛,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旁的艾修傑更是驚駭得張大嘴巴,他、他這妹妹何時跟君天寧訂親了,他這做哥哥的怎麼不知道?!

  「當年縣主曾經救過草民一命,草民便將家傳玉佩贈與縣主,更承諾日後許她榮華富貴,待她及笄禮過後便上門提親,那玉佩是君嶽山莊當家主母的信物,與微臣身上這塊玉佩是一對的。」

  皇帝沉吟了聲,「當年之事,縣主承諾過你嗎?」好小子,竟然跟他搶看中的兒媳婦!

  「當年縣主是點頭同意收下草民信物的。」

  「真有此事?」皇帝擰著眉頭看著君天寧。天甯這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成年後不管任何人要為天寧說親或者是送女人到他後院,他總是拒絕,連自己這皇帝當時也想為他做媒,他卻總說自己心有所屬,問他是哪家姑娘,他總是笑得神秘。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不想讓人插手他的親事而胡謅的,直到一次受傷回來,天甯進宮面見他這皇帝時,他便發現天寧隨身攜帶的那對家傳玉佩少了一半,難道真的是給了福星縣主那丫頭嗎?

  君天寧點頭,「皇上,傳縣主一問便知。」

  「來人啊,請福星縣主到禦書房。」皇帝點頭,「諸位愛卿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要上奏,今天就到這裡,退朝吧。天甯、艾院判,你們兩人隨朕到禦書房來。」

  「是。」

  單憬陌也趕緊跟著一起到禦書房,這些年,他偶爾也會聽君天寧提起有一個小姑娘收了他的玉佩,待他出海找到那兩味藥,解了自己這個好友身上的連環之毒,就要到當年遇到那小姑娘的地方找她。

  可天寧這一陣子卻不再提了,他還以為是因為艾芳馡的關係,天寧才逐漸把那小姑娘忘記,真沒想到天寧口中的小姑娘竟然就是艾芳馡!

  難怪啊難怪,一向不喜歡女人近身的他會像是母雞保護小雞一樣,護在艾芳馡身邊討她歡心,原來他是在保護、討好自己早已經認定的小妻子啊!天甯這傢伙藏得可真深!

  正在德貴妃那裡跟世家小姐聊天的艾芳馡,被滿福公公心急火燎的請到了禦書房。她才剛踏進禦書房,便看見單憬陌、君天甯,甚至連艾修傑都在。他們一個個神情詭異的看著她,讓她的頭皮感到一陣發麻。

  她眯眸睨著艾修傑,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可是哥哥那像是吃了十斤黃連的糾結表情,實在讓她看不出來啊!

  「福星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她恭敬的向皇帝屈膝行禮。

  「福星縣主平身,縣主,朕召你到禦書房來是有一事要問你。」

  「不知皇上要問臣女何事?」

  「福星,當年你曾經救過天寧嗎?」在艾芳馡來到禦書房之前,君天甯已經將當年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知他了,因此他也有了大致上的瞭解。

  「是的,臣女曾經在山上救過遭到被殺手追殺而身受重傷的君少莊主。」

  「當年天寧是否有贈與你一塊玉佩?」

  艾芳馡聞言隨即取下戴在頸上的玉佩,雙手奉上,「回皇上,就是這一塊半月形玉佩。」

  滿福公公即刻取走她手上的玉佩,將其呈給皇上。

  皇上朝君天甯勾勾手指,他也將自己腰上佩戴的玉佩取下交給滿福公公。

  皇上將兩塊玉佩合起來仔細端詳,卻發覺拼不起來,便把它們交給君天寧。

  君天寧將兩塊玉佩合而為一,成為圓月形。為了防止有人以假冒玉佩魚目混珠,君家這兩塊家傳玉佩上的雕刻其實有個暗榫,只有歷任家主才知道如何將這兩塊看起來形狀完全不同的玉佩相扣。

  滿福公公馬上又將這塊已成為滿月形的玉佩呈到皇帝手中。

  艾芳馡詫異的看著那兩塊合在一起的玉佩,又看看皇帝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頓時感覺不太妙。

  皇帝看了眼君天甯,勾起老奸巨猾的輕笑,收回的視線轉而落在艾芳馡臉上,「福星縣主,天寧說你是他的未婚妻,要求朕為你們兩人賜婚。」

  皇帝這話像串大鞭炮炸得她頭暈目眩,驚呼道:「什麼!我們兩個又沒有寫過訂親文書,也沒有任何口頭婚約,我怎麼可能是他的未婚妻!」她什麼時候成了君天甯的未婚妻,她這當事人怎麼都不知道?

  「沒有?當年天甯將這玉佩贈予你時,是否說過什麼話?或者是你曾經允諾過他什麼事情?」皇帝問道。

  她秀眉蹙起,心底哀號了聲,那麼久遠以前的事情,她怎麼會記得啊!「回皇上,當時天色將暗,臣女急著下山,少莊主跟臣女說過什麼話臣女已經忘記,臣女只隱約記得他好像說過什麼榮華富貴之類的……」

  「那你當時怎麼回應他的?」

  「好像是……」她努力的回想當時的情景,可是真的是想不起來她回應君天寧什麼話,只記得自己急著回去,好像隨口應了一聲,「好……的樣子……」當時他沒銀子給她當謝禮,給玉佩也是好的,所以她當然是回答好啊。

  「你確定你回答好?」

  艾芳馡用力點頭,「是的。」

  聽到她這篤定的回答,君天寧懸在半空中的心頓時落下,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氣。

  看到艾芳馡點頭承認,艾修傑的嘴巴久久闔不上,他萬萬沒有想到君天寧居然這麼賊,請皇帝出馬,就這樣把他妹妹的一生給訂下了。

  皇帝定定的看著君天甯,天甯這孩子就跟他自己親生的一樣,甚至比親生的還親,他看中的媳婦人選賜給天寧也不是不可。思慮了一下,他開口,「既然你與天甯這孩子互訂終身,對天寧又有救命之恩,天寧也只心悅於你,朕便不棒打鴛鴦了,這就下旨為你們兩人賜婚。」

  聽到皇帝這麼說,她整個人像石像一樣一動也不動,呆楞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皇、皇上……怎麼只能憑臣女說一個好字,就認定我和君少莊主有婚約?」

  皇帝拿高那塊玉佩,若有深意的瞥了艾芳馡一眼,「你都收了天寧的信物這麼多年了,還想抵賴不成!」

  「信物?什麼信物?!」

  「福星,你身上佩戴多年的這塊玉佩,是君嶽山莊主母的身分象徵,也是訂親信物。」

  皇帝今天心情好,難得好心的為她講解,「每一代繼承君嶽山莊的家主,當他們要娶妻下聘時,一定會有另外半塊玉佩做為聘禮,這半塊玉佩就是君嶽山莊主母的信物,懂嗎?」

  「不是吧!」她被這消息震撼得忘了禮儀,驚聲尖叫,「這塊玉佩不是君天寧給我的診金嗎?我當時還想把它當了,怎麼可能會是訂親信物!」那時她隨手把玉佩放進空間,完全忘了它的存在,後來不缺錢了,見玉佩好看,便拿它當取藥材的憑證。

  當了?!這話她竟然還敢說出口,多沒眼力啊,隨隨便便就想把君嶽山莊當家主母的身分象徵給當了,在場所有人,除了君天寧以外,全部大笑出聲。

  君天寧只覺自己頭頂似乎飄來一片烏雲,正轟隆隆打著悶雷,心情異常糟糕。

  皇帝皺著眉,忍不住念叨她兩句,「福星啊,當年天甯贈你玉佩時你也沒有拒絕,他承諾日後許你榮華富貴,你也是點頭答應的,人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尤其是婚姻大事。」

  這話擺明瞭就是偏袒君天甯,可是艾芳馡偏偏找不到話可以反駁,嘴巴開闔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

  皇帝擺擺手,「就這麼定了,朕會命欽天監為你們兩人挑選幾個適合成親的好日子,滿福,一會兒你親自到他們兩家宣讀聖旨。」

  「是的,皇上,您放心,奴才會辦妥此事的,絕對不會誤了少莊主跟縣主的好事。」

  艾芳馡一個頭兩個大,滿心擔憂與困惑,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她不過是實話實說,就把自己的未來給斷送了?!

  「小姐、小姐,您別踩,別踩啊!這些積雪下面種的可都是您的心血!」半夏看著正在發洩一肚子氣的艾芳馡,努力勸道。

  「小姐,這個位置種的是七葉草,您只栽培出兩株而已,千萬別踩啊,踩壞了就培植不出了!」芍藥也連忙勸阻她的粗暴行為。

  「就是啊,小姐,這些珍貴藥草雖然都鋪了稻草防寒受得住積雪,可它們受不住您這樣踩踏啊,小姐快住腳啊!」

  從宮裡出來回到藥廬後,艾芳馡就像是氣瘋了一樣,也顧不得外頭正飄著大雪,對著滿園子被雪覆蓋的藥草亂踩一通。

  君天寧一踏進艾芳馡的藥廬,便看見半夏跟芍藥兩人不停大呼小叫的勸著對著藥田出氣的她。

  「我踩死你們,要不是因為你們,我也不會認識那個壞傢伙!」她根本聽不進去,恨不得多踩兩腳,心想如果這是某人那就更好了。

  某人簡直就是恩將仇報的最佳代表人物,竟然拿皇帝賜給他的願望要皇帝為他們兩人賜婚,她就說好人不能做,這下可好了!

  芍藥看見站在月門前的那抹銀白色身影,嚇了一跳,驚呼道:「姑爺!」

  「姑爺?!哪裡來的姑爺,你家小姐我還沒嫁人!」艾芳馡生氣的對著芍藥怒吼。

  「可是皇上給小姐跟少莊主賜婚了,他就是姑爺啊!」芍藥指著那噙著一抹微笑,俊逸非凡的銀白色身影說道。

  艾芳馡眯眸朝那身影掃去,嘴角頓時一抽,隨即收斂滿腔怒氣,理了理顯得有些淩亂的衣裙,扯著假笑,「讓君少莊主笑話了。」

  「無妨,我一向欣賞馡馡的真性情。」看那一地的狼藉,想來她對這賜婚非常惱火。

  她突然對他那種能包容一切的神情感到非常討厭,「君少莊主到我這藥廬有何要事?」

  「自然是來見你。」他對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跟陰陽怪氣的語調也不惱怒。

  「見我?」她感到訝異,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已經沒有生意上的往來才是。

  「欽天監選定的日期下來了,我過來跟我未來的妻子討論一下婚期。」君天寧撩起衣擺坐到擺在回廊下的椅子上。

  「婚期!」艾芳馡的聲音驀地拔高。

  見君天寧來了,芍藥與半夏送上茶點後便打算無聲無息的溜了,一聽到艾芳馡的驚聲尖叫,她們更是瞬間跑得無影無蹤,將整個藥廬留給他們兩人。

  君天寧似笑非笑地掃了眼她那很有眼力的丫鬟一眼後,右手托腮,睇著不敢置信、持續尖叫的艾芳馡,「是的,欽天監已經看好日子了,給了三個黃道吉日,我是過來問問你的意思,也好讓人開始準備。」

  他拿出放在衣襟裡的紅色信封,抽出裡頭的紅紙,「最快的日子是明年二月八日,再來是五月二十三日,第三個日子是八月二十九日,你希望哪一天?我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明年二月八日這個日子不錯。」

  「二月八號?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時間那麼短,你怎麼不乾脆說明天!」她火氣本來就大,這下更是「轟」地爆了開來,不顧形象扯著嗓門朝他大吼。

  面對她的騰騰怒氣,他迷人的臉龐上依舊是帶著一抹淡淡的笑痕,聲音裡帶著幾分蠱惑,不疾不徐的回答她,「俗話說,有錢沒錢,娶個妻子好過年。明日更好,年前我就能抱著妻子暖炕頭,我這就回去準備,明日一定用八抬大轎熱鬧地抬你過門。」

  他分明是想氣死她,她怒氣衝衝的朝他叫道:「君天寧,你就算用十六抬大轎來抬,我也不要嫁!」

  他冷靜地端過茶盞呷了口,眼尾微挑,睞了眼她因為生氣而漲紅的臉蛋,反問一句,「你想抗旨?」

  「跟抗旨有什麼關係?」她氣急敗壞的朝他低吼。

  「這是皇上賜婚,非同小可,想株連九族的話便可抗旨。」他放下手中的茶盞,不鹹不淡地提醒她。

  一提到這話,她馬上冷靜下來,將所有怒氣埋到雪地裡,決定跟君天甯好好的談,曉以大義,她就不相信她這活了兩輩子的人會說不過他,「我哥年紀比我大,他都還沒娶妻,有當妹妹的趕在他前頭嫁人的嗎?」把哥哥拉出來當擋箭牌,這理由夠好吧。

  君天寧見招拆招,「康國公府是王公貴族,嫁女兒要按著章程來,較為麻煩,你雖然現在被封縣主,但皇上希望我趕緊成親,因此特別允許你先出閣。」

  「是你請求皇上賜婚的,難道你不能去請皇上收回旨意嗎?」聽完他這話,她壓下心頭的熊熊怒焰又再度噴發,「天底下比我好的姑娘那麼多,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

  重生時她就發誓不要再像前世一樣做個軟弱無能、任人擺佈的人,因此刻意學習各種知識,讓自己變得堅強又能夠獨立自主,這一世她絕不讓人主宰她的婚姻,可她萬萬沒料到君天甯竟然請皇帝賜婚,這讓她想拒絕都沒膽子開口,能不火大嗎!

  他眼中滿溢著笑意,卻語氣嚴肅地拒絕,「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想娶你,與你共度一輩子。」

  他直白的一句我喜歡你,讓她準備好的話像是被噎到一樣,頓時說不出口,火氣瞬間泄個精光,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你說什麼?」

  「馡馡,我喜歡你,真心想娶你,那是我畢生的願望,才會請皇上賜婚。」他的深眸緊鎖著她,「所以我不可能請求皇上收回賜婚旨意。」

  她沉思片刻,疑惑的提出自己的疑問,「為什麼?你條件那麼好,有很多跟你般配的名門淑女可以選擇,裡面一定也會有讓你喜歡的。」一直以來,她從未想過他會喜歡她,她以為他會對她好是因為救命之恩,並沒有男女之情。現在他突然說喜歡她,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更不敢相信。

  「她們不是你,我要的也從來不是你說的那一種女人,我君天寧這輩子唯一想娶的姑娘,是我面前這個明明像菟絲草那般脆弱嬌柔,性子卻宛若松柏般堅強向上,渾身充滿耀眼光芒,給我溫暖、讓我心動,名叫艾芳馡的姑娘。」他走向她,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我喜歡的是她,能牽動我的心的也只有她,如果不是她,我寧可獨身一輩子。」

  她微怔,看著君天寧閃燦著誠摯光芒的黑眸和真心實意的告白,心頭升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心被觸動了。

  「我……」

  「馡馡,相信我,除了你,我不會娶任何女人,也不會有其他女人進府危及你的地位。」

  「不會有人……你的意思是未來你的後院只有我?這不可能,任何一個男人都做不到,就算是泥腿子也想娶個小妾……」

  他捧著她的臉,語氣真摯,不容質疑的對她許下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震撼的望著他,無法置信他竟然會對她許下這承諾,一個所有女人夢寐以求卻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希望,她可以擁有嗎?

  她從來不討厭他,甚至也會跟其他閨閣少女們一樣偷偷欣賞著他,可是她從未想過要與他有進一步的接觸,因為他的身分與地位註定他的後宅日後不會太平靜,與她想要的不一樣,她只想安靜的守護著一份只屬於彼此的感情,因此對他從不做太多的妄想,他願意這樣承諾她,她是不是也可以敞開自己緊閉的心房接受他?

  「馡馡,相信我!」

  她想反駁,可當她看著他認真的神情時,她相信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六章 心裡到底住著誰

  艾芳馡擰著眉頭,隨意地從書架上挑了醫書翻著,看了下覺得無聊,又放回原來的位置,轉而拿起另一套醫書翻著。

  那天她代替哥哥到君岳山莊來找君天寧,他跟單憬陌正在書房談論事情,恰好單憬陌身體突然不舒服,她便進書房替他診脈,這才赫然發現君天甯的藏書豐富得嚇人,而且裡頭有許多她連看都沒看過的珍貴醫書,不管是失傳已久的,還是他從海外帶回來的,大大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兩眼放光地直盯著這些醫書,趁著下針空檔跟君天寧借了本翻閱,結果不翻還好,一翻後便欲罷不能,恨不得住在他書房裡直接將這些醫書看完再離去。

  君天寧的書房是他平常處理大小事務的地方,除了他以外,任何人未經通報都不可以隨意進入,她能夠進入他的書房也是沾了單憬陌的光。

  君天甯見艾芳馡抱著醫書看得入迷,便告知她想看的時候隨時能過來看,還交代手下她可以自由進出書房,無須阻攔,更不需通報。

  雖說等成親後再來看也是可以的,畢竟東西就在那裡,又不會跑掉,但翻看那些醫書的欲望就像蟲子在身上爬一樣,一天不把它們看完,她就心癢難耐,於是她現在最常去的地方不再是藥園穀,而是君天寧的書房。

  這些醫書讓她沉迷不已,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家裡那些她素來愛看的話本,根本無法再吸引她。

  然而今天她怎麼樣也看不下去,一整個早上都在書房裡反反復複的翻著這些醫書,卻沒有一本可以讓她靜下心閱讀,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讓她很不舒服。其實她心裡很清楚她會變得煩躁不安,是因為今天早上哥哥臉色沉重地跟她透露的那件事情,那件哥哥無意間從單憬陌口中聽到的事情。

  原來這麼多年來,君天寧一直未娶妻,甚至連個通房都沒有,是因為他心裡曾經住著一位女子,他從未有一刻忘記過她。

  君天甯在意著另一個女人,卻又開口說喜歡她,這樣她算什麼?她還要嫁嗎?一顆心住著兩個女人,她會一輩子活在那女子的陰影下。她不相信君天寧說喜歡她是騙她,可是哥哥更不可能騙她,她真不知該相信誰……

  得知這個消息後,她頭也不回的便往君嶽山莊跑,想問君天寧這事,想親口聽他說。可是她來到君嶽山莊才知他正巧出去,她又不想回去,怕回去後就會當個縮頭烏龜,假裝這件事情不存在,刻意忽略它,因此才決定來書房等他。

  她一定要親口問他,他心裡是不是一直住著一個女人?他說這輩子唯一想娶的人是她,是不是在騙她?若他心裡住著別的女人,又為什麼要向皇上請求為他們兩人賜婚?

  她想知道答案,如果是,她要解除婚約,她不想當別人的替身。

  只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的人,讓她暴躁不已,看著書架上的書,低吼了一聲後,又煩躁的將手中這本醫書放回去。

  艾芳馡生氣的跺了下腳,決定到後排的書櫃去找別的書來看,她記得後面放的都是一些旅遊雜記。

  她來到最後一排紫檀木書架前,仰頭看著收拾整齊的書冊,皺眉猶豫著該拿哪一本,片刻後,她踩上矮凳打算將選定的書拿下,卻在踩上矮凳時不小心踩到了裙擺,整個人往前撲,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慌忙間抓住一旁柱子上掛著的絡子,藉此穩住身形,這才倖免於難,否則她肯定會摔得鼻青臉腫,要是運氣再差點,恐怕她這一口漂亮的貝齒就要摔斷了。

  拍了拍胸口,她打算先下來緩緩情緒,卻聽見書架後方傳出一陣悶響,像是厚重的門扇被推開。她好奇的往那聲源處一看,赫然發現是一間小密室,可這裡怎麼會有密室?

  她站在入口探頭張望了一下,發現裡面根本沒有太多物品,只有一些簡單卻精緻的擺設和一張矮榻。

  只要未經君天寧允許,這書房根本不會有人進來,為何他還要另外設置一間密室呢?

  她忍不住好奇,走進密室一探究竟,發現一側牆上懸掛了幾塊水色布幔。她將其中一塊往旁邊拉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幅畫像,畫中的人是一名年約九歲的小女孩,梳著兩個小髮髻,身上穿著一套繡著人參果的水藍色衣裙,有著一雙狡黠的大眼,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眉目清雅娟秀。

  作畫之人將這姑娘靈動嬌俏的神態抓得極是精准,栩栩如生,仿佛真人就在眼前。

  這人是……她,是九歲的她!

  君天寧為何會有她九歲時的畫像?畫像上的她穿著當年救他時所穿的衣服……難道當時他就找人畫下她了?

  她疑惑的拉開旁邊那幾塊布幔,出現在她眼前的依舊是她,是最近這半年的她。

  戴著帷帽撩開面紗的她、蹲在藥圃邊采藥的她、認真製作藥丸的她、站在梅花林下眯著眼陶醉地沉浸在梅花淡雅香氣裡的她、收下聘禮時滿臉含羞帶怯的她!

  全都是她的畫像,每一張畫都將她一顰一笑的神韻抓得極其精准,躍然紙上,讓她震撼不已。

  她的手指微顫,輕輕撫摸那幾幅畫,低低的呢喃逸出唇畔,「這些畫都是他自己畫的嗎?」如果不是對畫中之人有著長久的細微觀察,或是對她有著深刻的情感,又如何能夠畫出這些?

  艾芳馡猛然想起不久前單憬陌無意間對她說過的話——

  「有機會你到他的書房看看,裡面掛著一幅畫像,那幅畫是君天甯的初心。」

  她震撼地捂著唇,睜大眼看著這些畫像,原來她就是長年駐足在君天寧心頭上的那個人,他的初心……

  他多年來從未有一刻忘記過的那個女子,竟然是她自己……

  她根本沒有情敵,讓自己感到仿徨不安一早上的人竟然是自己,她頓時松了一口氣,腦中豁然開朗。

  看著這些畫,她可以感覺到君天寧對她的濃厚情意,看著看著,眼眸中不自覺的蒙上一層水霧,等她發現時,已淚如雨下。

  她搖頭嗤笑了聲,自己真是個傻瓜,庸人自擾,還會因為這無意間挖掘出的真相而開心得掉下眼淚。

  她一邊嘲笑著自己,一邊抹去眼眶裡的淚花。

  自己是有多喜歡君天寧啊……

  她離開密室走到放著水盆的架子邊,擰了濕帕子淨臉,將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看了下銅鏡裡的自己,又濕敷了一下,舒緩眼睛的紅腫,深吸口氣後,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決定今天先回去,到婚前都不過來了,安心的乖乖在家等著嫁人。

  艾芳馡才正要踏出書房,便看見腳步急促的君天寧,不由得驚呼,「你怎麼回來了?」

  原來君嶽山莊的下人們早已經把她當成莊主夫人,人精似的金管事見她今天臉色不是很好看,便暗中派人去找君天寧,告知他艾芳馡似乎有急事要找他,請君天寧忙完了就先回山莊一趟。

  君天寧一看見她便匆匆向前,「馡馡,聽金管事說你有急事找我?」

  「本來是有事,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她開心地笑著搖頭。

  「沒事了?」君天寧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疼的撫摸著她的眼尾,語重心長的提醒她,「馡馡,我們就要成親了,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可以找我,不要一個人硬撐著,我希望你開心,你身邊還有我。」

  她點頭,「我知道了,我沒有不開心,我很高興要嫁的人是你。」

  她這副模樣在君天寧眼裡就是心裡傷心難過卻還強顏歡笑,這讓他感到心慌不已,「馡馡,我知道你無法諒解我向皇上請求賜婚,如果你心裡沒有我的位置……要是……你真的不想嫁給我,我可以去請皇上收回旨意,只要你別再哭泣……」

  「誰說我不想嫁給你?」他怎麼突然說這種話?自從聽到他的真情告白她就不介意了啊!

  「那你……為什麼哭泣?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很抵觸……」君天寧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你想知道我方才為什麼哭?」她隨即明白他想多了,反手握住他有些冒汗的手,拉著他走進書房,「跟我來。」

  君天寧驚喜萬分地看著突然親密地牽著他的手的艾芳馡,卻又不解地問道:「書房怎麼了?」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我今天在書房發現一個秘密還有幾樣東西,所以想問問你的看法。」說完她也不給他提問的機會,拉著他往書房後方走去,而後鬆開他的手,逕自走進密室。

  看著她消失在密室的身影,君天寧錯愕得說不出話。她怎麼會發現這裡?

  艾芳馡睞著尾隨著她進入密室、表情有些尷尬的君天寧,直截了當地問:「這些畫你從哪裡得來的?」她食指點了點牆上懸掛的那些畫像,「或者說,你是去哪裡找人偷畫的?又是什麼時候畫的?」

  君天寧本來打算婚後再告知她,想給她一個驚喜,現在既然瞞不住了,便老實說:「這些都是我自己親手畫的。」

  「你?!」還真的是他!

  「那年……當我睜開眼睛後,我的心便遺落在畫上這俏麗的小姑娘身上,無法收回,回京後立刻找了不少畫師按著我的描述畫出你的模樣,可他們都沒有辦法畫出你那慧黠靈動的神韻,我便憑藉著記憶將你一筆一筆劃下……」他眸光充滿柔情,眷戀地看著她九歲的那幅的畫像,柔聲說著。

  「你竟然可以憑記憶畫出我,而且還這般相像!」

  他勾勾嘴角自信的說著,「你的模樣早已深植我心,閉著眼睛我都能畫出來。」

  「我沒有任何一幅小時候的畫像,既然你想都想得出來,那把這幅畫送給我吧!」

  他搖頭,「不行,我可以臨摹一幅給你,可是這一幅不能給你,這幅畫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

  「特別意義?我是本尊,會比一幅畫還差?」她有些吃自己的醋。

  「這不一樣,馡馡,我一天不看它,心裡就不踏實。」

  她嘟嘴,「可這是我啊!」她一個大活人竟然比不上一幅畫!

  他無奈地笑著,「辦馡,等你嫁給我,我再把這幅畫給你好嗎?」

  「為什麼要等婚後?」

  他厚實溫暖的大掌撫上她一邊粉頰,「因為這幅畫已經成為我的精神支柱了,有它才有我,你還沒嫁進來,我不能天天看著你,只能睹物思人。」

  「你還有其他畫啊!」

  「馡馡,你是為我長久以來的黑暗日子帶來一抹溫暖陽光的人,我不想瞞你。」他將她圈抱在懷中,「這幅畫陪了我六年,它陪我度過了每一個性命交關的時刻。」

  「怎麼說?」聽他這麼說,她能瞭解這大概是一種慰藉。

  「馡馡,我的祖父跟一些支援嫡系的大管事全部死于一次馬車意外,很多事情來不及佈局跟交代,導致我身邊除了某些護衛跟一個忠心耿耿的金管事外,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因此給了別人很多鑽空子的機會。

  「即使我是嫡出,想穩坐君岳山莊莊主之位也並不容易,必須時時提防族長跟君天悟,還有一些也企圖坐上這位置的族人。我每天都得與這些爾虞我詐的老傢伙周旋,避免掉進他們所設的陰險陷阱裡,又得整肅那些陰奉陽違、背地裡支持族長的手下,更要預防殺手暗殺。」

  他搖頭歎了口氣,接著說:「因為擔心殺手來襲,我連著三年都抱著劍靠坐在椅子上睡覺,即使有機會躺到床上,腦子裡盤旋的都是如何對付那些老傢伙、如何從殘局中反敗為勝,幾乎沒有一天是真的入睡。

  「那些年的日子並不好過,可以說是心力交瘁,有時甚至想就此放棄,可每次我只要看著你的畫像,就會想起當初在樹林裡,你對我綻放的那抹像陽光般明媚燦爛的笑容還有鼓勵我的話,我所有失去的鬥志跟堅持馬上便能恢復。」

  她靜靜地聽著,眼中滿是不忍與心疼。

  「我用了三年時間剷除所有阻礙,拔了族長跟君天悟這些有野心的族人對商隊的掌控權,只留給他們一個有名無實的族長位置。待一切都穩定,我想到春陽鎮附近打探你的下落時,皇帝卻派我親自出海尋找九絕七煞少跟靈龍火日枝,我便帶著你的畫像出海,而這畫像又陪著我度過海上枯燥乏味卻十分兇險的生活。」他看著她,目光溫柔繾綣。

  「我找到太子解毒所需的兩味藥草回到大樑,第一件事情便是再度派人到春陽鎮打探你的下落,卻一直徒勞無功,直到那天……我在街口見到了你,第一眼便認出你來,當下我便對自己說,這次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因此一直在找機會接近你,還派手下前去打探,只是尚未打探到你的消息,就接到貨物出問題的消息……」

  君天甯向她交代了這些年來的事情,不希望他們之間因為這幅畫而產生誤會或是隔閡。

  聽到這裡,她微微笑道:「知道了我的名字,你當時應該要想的是我是否有婚配吧!」

  畢竟她已及笄了,別的女子早都是一個孩子的娘了。

  「當時的我管不了自己想要見你的心,因此做了最壞的打算,不管你是否已有婚配,如果你已嫁人,又十分幸福,我便收拾自己的心暗中祝福你,可如若丈夫待你不好或只是訂親……」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就算是身敗名裂我也要搶親!」

  她怔怔的看著他,難以置信一向冷靜沉穩的他竟然會有這種瘋狂的念頭。

  君天寧撫摸著她的臉蛋,一臉得意,「不過老天看起來還是滿眷顧我的,君天悟設計毀損那批冰珠草雖然讓商團蒙受巨大損失,卻也因此讓我認識了你,這算是因禍得福!」

  艾芳馡回過神來,回憶了下,「可是……平時我怎麼看不出來你對我這麼有企圖啊?」

  君天寧有點挫敗,歎了口氣,「你對報恩、對恩情反感,我擔心表現得太過積極反而會讓你拒絕我的靠近,只能小心翼翼、不顯山露水的關心你、對你好,你沒感覺,可久了周圍的人都看得出我對你的心意,知道我整顆心都系在你身上,只有你自己看不出……」

  到後來還逼得他在朝堂上請皇帝賜婚才能把佳人娶回家,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人是多麼的不把他放在眼裡啊,想想也直;無奈……

  「瞧你這什麼哀怨的表情啊,我現在不是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了,別這樣嘛!」她扯扯他的衣襟,像個小女人一樣語氣輕柔的撒嬌。

  「馡馡,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即使知道了她的心意,他還是緊張地再問一次,像是怕她後悔似的。

  她點頭,語氣篤定,「我願意。」

  他重重松了口氣,將她拉進自己懷中,雙臂緊圈著她,吻了下她光滑的額間,「馡馡,我會對你好的,不會讓你後悔嫁給我。」

  「呃,你!」他突如其來的吻,讓她一張小臉紅得跟晚霞似的。

  他看著懷中這個粉頰泛著紅暈、讓他心動的小女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她的下顎,低下頭,灼燙的唇瓣吻上她微微張開的水嫩紅唇,輕輕廝磨著,「馡馡,相信我……」

  她整個人如遭到電擊,瞪大眼僵硬的看著眼前放大數倍的俊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任由他舔吮著她嫣紅的唇。

  她甜美的滋味超乎他的想像,讓他捨不得鬆開她,忍不住越吻越深,席捲著她唇間的甜蜜。

  他一心想要品嘗更多的美好,薄唇摩挲著她的粉唇,用微啞的嗓音誘惑著她,「馡馡,乖,別怕,把你的小嘴張開……」

  這甜蜜的誘惑讓她微燙的粉頰更加火紅,明明想拒絕,卻下意識張開紅唇生澀的回應他的熱情,生澀的探進他的口中,與他的靈舌交纏,任由他帶領她體驗追逐戲弄的甜蜜遊戲……



第十七章 你儂我儂放天燈

  除夕夜,無論是京城還是邊城,都是彩燈高懸,熱鬧非凡,尤其是用過年夜飯後,這熱鬧更是達到了高潮。

  大樑國有個習俗,除夕夜除了放鞭炮與煙花外,家家戶戶都會在子時到各大廟宇放天燈,把舊的一年不好的厄運帶走,迎接全新一年的好運氣,所以不管是不是大雪紛飛,天燈都一定會放,且這一晚城門不會關,任由百姓出城到各大寺廟祈福,因此每年的郊外都比城內熱鬧。

  今年除夕雪下得比往年都大一些,卻絲毫不影響人們歡喜過新年的雀躍心情,一邊放煙花,一邊點鞭炮守歲,等待子時到來,迎接新年。

  團圓飯才剛用完,各處就都聽得到燃放鞭炮或是煙花爆開,在夜空綻放璀璨光芒時的聲音。

  艾芳馡剛領完梁氏跟艾修傑給她的大紅封後,披了件昨日君天寧讓人給她送來的雪狐大氅,吆喝著幾個下人到院子裡放煙花,這是她每一年一定要做的事情。

  「小姐,那邊、那邊,您看那紅色的煙花,好漂亮啊!也不知道是哪一戶人家放的,實在是太漂亮啦。」

  「誰說的,我們買的煙花也很漂亮,這些可是我挑了好久的。」艾 芳馡仰頭看著夜空中耀眼奪目的煙花,興奮地趕緊催促,「木通、木通,你把那幾支上面有著藍點的煙花一起點燃。」

  「好的。」

  咻、咻、咻,幾朵煙花在飄雪的夜空下同時綻放,璀燦得讓下面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約而同發出「哇」的驚歎聲。

  艾芳馡遙望夜空中的煙花,眼尾餘光瞄到了月門下突然出現一抹黑色的挺拔身影,連忙轉頭看過去。她方才還以為是自己眼花,沒想到竟然真是他,「今天是除夕,你怎麼來了?」她驚喜看著這時間說什麼都不可能會出現在她家的人。

  君天寧抖了抖大氅上的細雪,「過來與你一道守歲,求個平平安安,萬事順遂。」其實這只是他想見她的藉口,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他孤寂的度過冷冷清清的除夕,但今年有了她,儘管還未將她娶進門,他仍想跟她一起過。

  跟在他身後一起到來的艾修傑聽到他這理直氣壯的話,皺眉看向他,「跟我妹一起守歲?君少莊主,我妹可還是我們艾家的人,人都還沒過門,你跟她一起守歲是個什麼道理?」哼,別想那麼輕易拐走馡馡!

  「明年你們可以一起到君嶽山莊來守歲。」他睞了眼自從皇帝賜婚就怎麼樣都看他不爽的艾修傑,大方地邀請著。

  艾芳馡隨即想到君嶽山莊人口雖然多,但除夕夜大家也都是關起門來跟自己親人守歲,君天甯沒有妻子、侍妾或通房,身旁也沒有親人,屋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說到底也就只有自己一人,每年過年都只能獨自冷清的對著她的畫像守歲,令她頓時感到萬分的心疼與不舍。

  她主動親密的勾著他的手臂,「還等什麼明年,今年我們就全家一起守歲,天寧也是我們家的一分子。」

  「你唷,都還沒嫁給他,這胳臂就彎成這樣子,真是女大不中留。」艾修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橫她一眼,最後撇撇嘴啐著,「隨便你吧,反正多些人也熱鬧。」

  艾修傑也想到了君天甯無法與家人團圓之事,便不再計較那麼多,心裡想著反正妹妹開心就好。

  「君少莊主,你來了啊,用過團圓飯了嗎?廚房還有熱呼呼的菜呢。」梁氏到祠堂上完香,本來已經準備歇下,聽到下人說君天寧來了,便趕緊出來打聲招呼。她轉頭吩咐道:「桂枝,去把廚房灶頭上還熱著的菜端到花廳。」

  梁氏身邊的嬤嬤桂枝應了聲,「是。」

  「岳母,不忙,我用過了。」君天寧自衣襟裡取出一個大紅封,雙手遞給梁氏,「岳母,新年好,這是小婿的一點心意。」

  馡馡跟他還沒成親,他竟然就喚自己為岳母。梁氏滿心歡喜,又看到這個紅封,樂得闔不攏嘴,「這怎麼好意思!」

  「這是我這個未來女婿孝敬岳母的,岳母就放心收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到自己娘親有未來女婿包的大紅封,艾芳馡的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笑得一臉奸詐,「君天甯,我娘有紅封,我呢?我也有吧?」

  「有。」瞧她這副小財迷的模樣,君天寧笑著自袖口裡取出紅封給她,「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自然也是有的。」

  她眉開眼笑的高舉雙手收下,說了一大堆吉祥話討好他,「謝謝君少莊主的紅封,小女子祝君少莊主來年財源廣進、大吉大利、年年有餘、步步高升、事事如意、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艾修傑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你每年賺的銀子都不知道是這紅封的幾千倍,還這麼喜歡拿紅封。」

  她朝他皺皺鼻子,「哼,我就是愛拿紅封,怎麼樣,人家每年都有紅封可以拿,不像你,沒得拿了,還得發紅封出去呢!」

  「我樂意呢!」艾修傑也沒了以往老成持重的形象,齜牙咧嘴地跟艾芳馡鬥嘴。

  一旁的梁氏跟君天寧看了都搖頭笑著,最後樑氏忍不住提醒他們兩人,「你們兩兄妹,一個是要娶妻、一個是要嫁人的,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愛拌嘴,馡馡,君少莊主就在這裡,你好歹注意一下,不能因為被賜婚就這樣不注重形象了。」

  君天寧寵溺的看著趁梁氏不注意,吐著小粉舌的艾芳馡,「岳母,小婿就喜歡馡馡這種不做作的自然模樣,您別讓她改,讓她做自己就好。」

  梁氏橫了艾芳馡一眼,「君少莊主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丈夫,你唷,可得收斂點,別把他給嚇跑了。」

  艾芳馡滿臉得意洋洋,開心地笑道:「娘,他恨不得趕緊把我娶回去呢,怎麼可能會被嚇跑。」

  「哪個姑娘家會像你這樣說這種話!」

  為了避免親愛的未婚妻被叨念,君天寧趕緊拿出一迭包好的紅封交給梁氏,「岳母,這是小婿給府裡下人的紅封,還請岳母代發。」

  君天寧這麼一說,一些站得稍微近些的下人眼睛頓時亮得跟剛點上的燭火一樣,眉開眼笑的等著這意外之財。

  「好、好,我這就去幫你發,發完就回屋子了,不跟你們這些年輕人在這邊熱鬧。」梁氏說完,拍了拍艾芳馡的手,而後轉身離去。

  一群下人見梁氏下去了,也趕緊跟過去領紅封。

  頓時間,整個院子裡只剩下他們三人,艾修傑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打擾到人,便道:「我有個病人身上的症狀得翻醫書研究研究,就不跟馡馡在這邊放煙花了,君天寧,馡馡就交給你了。」

  「大舅子,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打算離去的艾修傑像是想起什麼,本來愉悅的臉突然凝起一抹怒容,轉過頭警告的看著艾芳馡,「馡馡,現在有很多人攜家帶眷到城外的寺廟上香,而後到後山放天燈,但我們家一向沒有這種習慣,要是有人約你這時候出門,你可不許去,聽到沒有!」

  「哥,我們就在院子裡放煙花,你放心,我們不會出門。」哥哥嘴裡說的分明是君天寧嘛!奇怪,哥哥怎麼突然對他這麼反感?

  「你的話我很放心,我是不放心他打著你未婚夫的旗子做一些不合宜的事情!」艾修傑又狠狠瞪了君天寧一眼。

  那天他告知妹妹君天甯心中有別的女人的事,妹妹急匆匆的跑去找君天寧,回來後卻眉開眼笑的跟他說是他杞人憂天了,君天寧心裡的那女人一直是她,是九歲時的她,他這才放心,可是當他看到妹妹的嘴唇紅通通的,還微微紅腫,心下大驚,他自然知道君天寧幹了什麼壞事。

  他自己是男人,跟未婚妻見面時,周圍要是沒有丫鬟,有時他也會有些情難自抑的親吻未婚妻,事後總是會看到未婚妻嫣紅的小嘴微腫,可他看到妹妹這樣,感覺總歸是不一樣的。君天寧竟敢提前對他妹妹下手,太可惡了!

  「哥哥,你想太多了,我們怎麼可能會做出不合宜……」話到嘴邊,艾芳馡馬上想到跟君天寧接吻的事情,心虛地捂著胸口,不敢看向艾修傑那帶著審問含意的兇惡眼神,那眼神犀利得像是要把她穿透。他該不會是知道她跟君天寧兩人做了一些逾矩的事情,所以才這樣警告他們兩人吧!

  「大舅子想太多了。」君天寧趕緊否認。他這未來的大舅子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他好幾次都看到艾修傑從康國公府回來後笑得滿臉燦爛,分明也是做了同樣的事。

  既然如此,他在艾修傑面前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反正彼此心知肚明。

  「就因為你現在是她的未婚夫,我才不得不多想,你跟馡馡還未成親,不要做一些會惹來閒言碎語的事情!」

  艾修傑那像抓奸在床的眼神讓艾芳馡心悸了下。呃,哥哥那什麼眼神,還有他這敲打的語氣……是他知道了什麼嗎?

  「大舅子請放心,馡馡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的名聲我比誰都看重。」

  「最好是這樣。」艾修傑又睞她一眼,便往月門方向走。

  一眨眼,整個院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那眼神太嚇人,艾修傑一走,她連忙心慌地質問君天寧,「天寧,你是不是對我哥說了你對我做的壞事!」

  他曖昧的瞅了艾芳馡那在寒冬中依舊水嫩的紅唇一眼,別具含義地低笑了聲。

  那曖昧的眼神和笑容讓她看了好生尷尬,臉頰不由自主地微微燒紅起來,雪白的肌膚瞬間馡紅一片,「你笑什麼啊!」那一聲低笑讓她整張臉更是火紅,像是要滴出血來。

  「不管你哥哥知不知道我們兩人的事情,現在在他眼中,我可是搶走他妹妹、十惡不赦的男人。」他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著,像是怕人搶走他的寶貝。

  「我哥怎麼會認為你是十惡不赦的人,我覺得他是很贊成的。」院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又在自己家裡,她也不擔心有人看見會閒言碎語,便任由他這樣毫不避諱地摟著自己。

  「你自小便沒了父親,長兄如父,他這是岳父看女婿的心態,會越看越生氣,所以短期內別想他對我有什麼好印象。」

  「瞧你說的,哪有這麼誇張。」她親密地將臉頰靠上了他的胸口,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聞著他身上特別令她安心的氣息。

  「不相信?你等著看,過年後,他防我絕對會跟防賊一樣,屆時定拿著扁擔守在這道月門旁,不讓我進入。」

  「好,我等著看他會不會這樣,不過我很懷疑,我哥防得住你嗎?」

  「大門不讓我進,我還有牆可以翻,自然防不住,而且我現在打算違背你哥的命令,帶你出府。」他扯出一抹奸詐的笑容。

  「出府?!」

  他拉上她大氅後面的帽子,替她系好鬆開的帶子,拉著她往屋外走去,「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邊是放天燈的最佳地點。」

  「我哥不是不准我們去放天燈嗎?」說是這麼說,唇瓣卻露出一抹淺笑,任由他帶著她出府。

  「一年一次可以心想事成的機會,怎麼可以放過,大舅子那裡我自然有辦法應付。」他抱著她上馬,一夾馬腹,跨下的座騎隨即揚長而去。

  君天甯駕著馬,不是朝城門奔去,而是朝江邊的碼頭疾馳,當他們到達港口時,有一艘船正在等著他們。

  「你怎麼帶我到碼頭來了?」她納悶的看著那艘燈火通明的船隻。

  「不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直接抱著她走上甲板,進入燈火通明的船艙,來到溫暖的花廳,替她倒了杯熱薑茶,「來,喝一點,去去寒。」

  沒一下子她便感覺到船隻開始行駛,隨著江面波濤聲越來越大,她的疑惑越深,心情卻也愈加興奮,「天寧,你要帶我出海嗎?」

  他搖頭,「這時候不適合出海,風浪太大,等我們成親後,春暖花開了我再帶你出海,屆時沿著月彎島一路南下,南邊幾個島國的居民百姓都很熱情純樸,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香草氣味,食物口味偏酸辣,最重要的是,這些南方島國上生長著各式各樣的藥草,他們還有神秘的醫術,相信你會對那邊很有興趣,會喜歡那邊的生活。」

  聽到他這麼說,艾芳馡眼睛睜大,滿臉驚訝,恨不得現在就跟他一起出海,「真的?你說的唷,等春暖花開我們就出海!」

  「是等我們成親後再出海。」他糾正她。

  「出,哪有這樣,要是我不嫁給你,你就不帶我出海啊?」

  「我的艾姑娘,你不嫁給我,用什麼理由跟著我出海?這可是會被冠上私奔的罪名,你是要被浸豬籠的!」

  他好笑地睞她一眼。

  「說的也是,我沒出海過,一時興奮,忘了。」她尷尬地笑著。

  君天寧睞了眼窗櫺外的江邊景致,將一個湯婆子放到她手裡,「來,拿著,我們到甲板上。」

  來到外面,本來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她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渾身一顫,整個人都有精神了。她左右張望了下,問道:「這裡是?」

  「這是出海口。」

  這時,海濤跟兩名手下拿了三個大天燈跟筆墨過來。

  「你要在這裡放天燈?」

  君天寧將沾好墨的狼毫拿給她,「先寫上你的心願,子時快到了。」

  「我們只有兩個人,怎麼拿了三個天燈過來?」她納悶的看了那三個天燈一眼。

  「一個是太子的。」

  「太子?他自己一個人在皇宮或太廟放不就成,怎麼還要讓你幫他拿到這裡來?」她把自己的天燈拿到旁邊寫上心願,不讓人看見,尤其是君天寧。

  「往年只要我在京城,我一定會幫他拿到這來放。」君天寧兩三下便寫好自己的心願了。

  她聽出了他話中的含意,停下筆好奇問道:「為什麼一定要拿到出海口來放?」

  「馡馡不知道吧,京城有個習俗,這也是所有人一定要到郊外的寺廟放天燈的原因。」君天甯將單憬陌寫好的天燈的四邊角落撐開,抓住底部,點燃浸過油的金紙,沒一下子,天燈就被熱氣撐起。

  「我等你告訴我。」

  「出海口出去約半盞茶的時間,有一座小島,這小島只有大約我們這艘船的大小,上頭有一座海神女廟,這海神女除了是大海的守護神外,傳說她手中的海螺法器只要吹響,那聲音就可以直達天聽。」

  艾芳馡楞怔的看著君天寧,活了兩世的她竟然不知道京城有這樣一個傳說,不過回頭想想,她不知道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前世她出嫁前都住在鄉下,每天起早貪黑地拚命工作,為哥哥賺醫藥費,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聽人東家長西家短。

  嫁給桑坤德後,也過著跟以前一樣忙碌的日子,一大早天未亮就得起床伺候臥病在床的婆婆,然後忙藥鋪的事,晚上回到屋裡還要伺候桑坤德,直到大半夜都還不能睡覺,有時等桑坤德折騰完她,天又要亮了,得起床伺候公婆,根本沒有一天能睡飽。

  當時她最希望的就是趕快到除夕這幾天,這一晚公婆不用她伺候,桑坤德吃完年夜飯就出門跟他那群狐群狗黨吃喝嫖賭,不到年初五不會回來,只有這幾晚她可以早早的躺上床榻睡覺,自然也不知道這傳說了。

  君天寧抬眼看了下一旁的沙漏,確定剛過子時,便馬上鬆開單憬陌寫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天燈。

  看著單憬陌的天燈冉冉升空,順著風向緩緩往海神女廟的方向飄去,君天寧又說:「因此相傳每年這時候第一個飛到海神女廟的天燈,上面的願望就會實現,而後跟著抵達的天燈,願望是否成真就看施放者的誠意,大多會跪地祈求,希望能感動海神女。一般百姓不可以隨意到出海口,因此便選擇郊外山上的寺廟施放,天燈順風很快便能到達海神女廟。」

  「可太子當年無法行走,他不便出門,怎麼請海神女實現他的心願?」她提出疑惑。

  「太子會在皇宮的最高點看著出海口,只要他看出海口處的天燈飄上夜空,他就會在手下的幫忙下跪地祈求海神女。」

  她了然地點頭,「原來如此啊,不過我很好奇這太子跟你每年的願望都寫什麼?每年都一樣嗎?還是每年願望都會換?」

  「我跟太子這幾年來的願望都不曾換過,但是今年我們兩人之前的願望終於雙雙實現,所以換成新的了。」

  「你這些年來都寫同一個願望?」聽他這麼一說,她眼睛頓時一亮,「你的願望是什麼?竟然可以讓你堅持這麼多年。」

  「太子這些年的願望都是劇毒被治癒,今年總算如願,甚至能夠站起來。」

  「那你的呢?我想知道你的。」她比較感興趣的是他,究竟是多麼想要實現,才會這些年都許同一個願望。

  他眼神閃了閃,逃避她的追問,「時間不早了,趕緊把你的天燈升空,否則一會兒後面那一大批天燈趕到,海神女可是聽不到你的願望,無法幫你傳達。」

  「那你轉過去,不可以偷看,我自己放。」她才不要讓心願被君天寧看到,要是被他看見,她肯定丟臉死了。

  他懷疑地看著她,「你會嗎?」

  「把火摺子給我,我剛才已經看過你替太子放天燈,沒問題的。」

  君天寧從善如流的將火摺子交給她,而後跟一旁的手下一同轉過身,讓艾芳馡自己放天燈。

  艾芳馡雙手合十,對著冉冉上升、寫著她要與君天寧共度一生一世的天燈許願,感謝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才會遇上君天甯這個好男人,讓她感受到被愛,彌補了前世的缺憾。

  直到天燈飄得老遠了,她才起身,「好了,君天寧,換你了,你也趕緊放你的天燈吧。」說完她才轉身,卻發現他和那幾個手下早已經將自己手中的天燈點燃,就等著她許完願,他們就要施放。

  他們幾人不約而同的放開手中的天燈,讓寫著心願的天燈緩緩升空,隨著風向飄向海神女廟。

  艾芳翻無意間瞧見君天寧在天燈上寫著要與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心願,雙手捂著唇,瞪大眼看著她那盞逐漸飄遠的天燈,驚詫得不知該說什麼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跟君天甯的心意竟然如此相通,這讓她對他的這份情意又感動又震撼。

  「君天寧,你、你的心願……」

  見她這表情,他自然知道她看到了他所寫的內容,勾勾嘴角笑道:「這也是我往後每年的心願!」

  「往後每年?」她感動得無以復加。

  他笑著將她圈進懷中,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這麼感動?」

  「你是一莊之主,又是皇商,不是應該許下那種大發利市、財源滾滾的心願嗎?」她圈抱住他健碩的腰,下顎靠著他的胸膛,仰頭望著他,問道。

  自從他們被賜婚,只要兩人單獨在一起,君天寧總是會時不時的對她摟摟抱抱或者無預警親她一下,她抗議無效後,卻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擁抱。

  「那種心願只要自己努力便很容易達成,有什麼好許的,要許就得許最難達成又最有意義的。」

  「那你前幾年跟海神女求的是什麼心願?」她突然想起他方才刻意逃避的問題,「是你不能告訴我的秘密嗎?」

  「哪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你。」他輕笑了聲,拉著她走到船頭,手指著夜空中那些已經緩緩飄到海口來的天燈,「瞧。」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她看著遠方夜空,眼睛突然大睜,驚訝的看著眼前那壯觀的畫面。

  為數眾多的天燈劃過夜空,留下的光就像條光河,緩緩流向他們,光彩耀眼的燈火美景美得讓人歎為觀止。

  他從身後圈住她,將她整個人納入自己懷中,彎身親了下她的粉頰,而後跟著她一起遙望從他們上方飄過的天燈光河,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聲告知,「一直到去年為止,我在天燈上所寫下的願望都是‘找到她’。

  「希望海神女讓我找到畫像上那個像顆種子落在我心田,在我心房生根發芽的小姑娘,而我今年終於找到她了,如今便希望海神女能讓我牽著她的手共度一生。」

  艾芳馡看著眼前這被許多女人愛慕的男人,目光被他的柔情吸引,完全移不開,就連一年一次才能看到的光河美景都吸引不了她。

  她閃亮的明眸就這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帶著清淺笑容的迷人臉龐,慶倖自己這輩子能遇到如此美好的男人,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如一,多年的堅持,讓她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天寧,你知道我在天燈上許下什麼心願嗎?」她轉過身圈著著他的頸項,踮起腳尖,吻上他,「與你共度一生一世……」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八章 大喜之日親戚來鬧

  充滿著熱鬧喜氣的大紅新房,裡面站滿了人。頭蓋繡著龍鳳呈祥喜帕的新娘子艾芳馡正規規矩矩地坐在灑滿桂圓、紅棗等乾果的床榻邊,一旁的喜婆跟丫鬟眉開眼笑的站在一旁伺候著。

  芍藥端來一碗八寶甜粥,彎身問著,「小姐,您餓了吧,離晚宴結束還有段時間,先吃些小點墊墊肚子吧。」

  前院擺宴席的地方離主院新房還有一大段距離,但在這都能聽到受邀賓客的熱鬧喧嘩和不絕於耳的恭賀聲,可見前來吃喜酒的賓客肯定很多,這宴席一時半刻不可能結束,多半會拖到深夜。

  艾芳馡想了想,點頭道:「好,一大早就起床忙到現在,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反正天甯回房也得到半夜,現在先吃點吧。」她說完就要掀開喜帕,卻馬上被一旁聲音略尖的媒婆給制止——

  「我的少奶奶啊,這喜帕可不能拿掉,要等今晚少莊主進房後才能掀,您現在坐著了就別動。」

  「是啊,小姐,這喜帕只有姑爺才能掀,您別動手,奴婢喂你。」芍藥舀了口八寶甜粥,小心的喂她。

  「啊!我忘了。」

  「小姐肯定是被那個叫什麼君赫的族長給氣到忘了。」半夏一想起艾芳馡拜堂時發生的事情,就一肚子火,她可真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族長!

  「半夏,事情都過去了,你還提那做什麼,是想讓小姐不愉快嗎?」芍藥橫她一眼。

  「我就是為小姐跟姑爺抱不平啊,還好咱們姑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半夏滿臉得意的說著,然後像是想到什麼,又馬上蔫了,「可是那個族長一定不會這樣就罷手,肯定還有後招。」

  艾芳馡絲毫不在意,「半夏,你也擔心太遠了,沒聽過一句話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嗎!」活了兩世,看過人生百態的她豈會讓一個以老賣老的糟老頭給唬了去,「而且你覺得你們姑爺會讓事情就這樣過去嗎?」天寧表面純良,腹裡可也是有許多計謀的,否則哪有辦法穩坐君岳山莊莊主的位置。

  喜堂上君家族長鬧的那一出鬧劇等於是要借機打壓天寧,讓他難看,天寧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稍早,君天甯把艾芳馡接回君嶽山莊,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就在他們兩人要一拜高堂時,族長君赫竟然跳出來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一族之長,要坐在高堂的位子代替君天甯的父母讓他們向他跪拜,君天寧在這種日子要是沒有向君家任何一個長輩礙頭,就是不孝子孫等等。

  可君天寧與他本來就不同支,君赫又是庶出,竟敢妄想嫡出的君天寧對他跪拜,簡直是笑掉人家大牙。

  君天寧不動聲色的馬上讓人到祠堂請了他的曾祖父、祖父跟父母的牌位出來,迅速的擺在前頭的桌案上。既然要拜長輩,他就請出比君赫輩分大的曾祖父和與他同輩的祖父,沒有父母,他就請出父母的牌位,看哪一個人敢說他不孝。

  看到高位上擺了四個牌位,君赫氣得差點暈了過去,氣呼呼地甩袖走人時,還聽到旁邊賓客的嘲笑,臉瞬間黑得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得很。

  雖然艾芳馡沒有親眼看到,但她只消想像一下,就知道那畫面大概很好笑吧。不過她與君天甯是皇帝賜婚,族長為何敢這樣到他們的喜堂上鬧呢?這背後的原因恐怕得研究一下。

  一旁的喜婆說道:「就是啊,半夏姑娘,我們少莊主可不是省油的燈,族長敢到喜堂上鬧事,少莊主不會放過他的,你就等著看吧。」接著又說:「今天這種大喜日子,就別讓那種上不了檯面的事壞了好心情。」

  「喜婆說的是,我們姑爺是有本事的。」半夏一掃陰霾,開心的點頭說著,「不過,喜婆,聽您這口氣,跟我們姑爺似乎很熟啊!」

  「那自然,我可是看著少莊主長大的,我那死鬼是君岳山莊的金管事,我們夫婦倆從老莊主在的時候就一直伺候著了。」

  「原來天寧還是喜婆您看著長大的,那可以跟我說說他小時候嗎?」艾芳馡問道。

  「那當然沒問題,莊主小時候可皮了——」喜婆一提到君天寧,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說個不停。

  夜越來越深,前頭的喧嘩聲越來越小,喜婆抬頭看了眼窗櫺外的夜色,吩咐丫鬟們做好準備,喜宴就要結束,新郎官快要回新房來了。

  不一會兒,喜房外起了騷動,雜遝的腳步聲和叫嚷著要鬧洞房看新娘子的高亢聲音傳來,君天寧走了進來,一群平日跟他交好的朋友也搭著他的肩膀搖搖晃晃的進入新房。

  伴隨著喜娘連聲道喜和眾人的笑鬧聲,君天寧緩緩地以喜秤挑起了艾芳馡頭上紅蓋頭,露出了她精緻絕美的嬌顏。

  艾芳馡眼前驀地一亮,她緩緩抬頭,看到在氤氳燭光的照映中顯得格外俊美的君天寧,臉蛋不禁升起一抹紅霞。從今天起,君天寧便是她的丈夫了!

  君天寧抬起她的下巴,滿眼驚豔與癡迷,目光緊鎖著眼前這張在燭光下更添幾許風情與柔媚的臉,久久無法回神。

  一旁見過大風大浪、經驗老道的喜婆先行回神,取過君天寧手中的喜秤,打趣道:「我這喜婆不說湊成對的新人有上千,總還有上百個,卻沒見過這麼標緻的新娘,難怪我們少莊主跟各位公子都看呆了……」

  這時君天甯的好友們這才回神,紛紛發出讚歎聲,不停向兩人道喜。

  眾人對著並肩坐在床頭新人一番嬉鬧後,在喜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趕人暗示中,識趣的退出新房。

  新房裡的丫鬟們也在收了豐厚的打賞後,跟著喜婆一起離去。

  整個新房裡只剩下君天甯和艾芳馡這對新婚夫妻,他迷戀的看著她,食指順著她細緻的眉眼開始描繪,在她秀麗的五官上摩娑。他貼近她的耳畔,嗓音沙啞而隱忍,煽情的說著,「馡馡,你今天真美,把為夫的魂都勾走了,為夫真不敢想像接下來會怎麼拜倒在你的裙下。」

  赤裸裸的暗示叫艾芳馡耳熱,她嬌瞋的橫他一眼,「沒個正經!」

  「馡馡不會這麼狠吧,今晚還要為夫一本正經?」他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地一帶,將她納入自己寬闊溫暖的懷中,手指在她水嫩的唇瓣上來回撫摸,輕咬了下她嫣紅的耳垂,喝了酒的他,語氣沒了以往的穩重,反而多了幾分恣意與輕挑,「你沒聽見喜婆方才提醒為夫的話嗎?春宵一刻值千金!」

  「別,等等,先幫我把鳳冠拿下來,這壓了我一整天,脖子都挺不直了,好重。」他身上的酒氣醺得她有些迷醉,連忙推了推吐出濃濃酒氣、笑得邪魅的他。

  「是,娘子有命,為夫不敢不從。」他俯身啄了下她的紅唇才起身小心的幫她拿下頭上的鳳冠,仔細地幫她把髮髻中的珠釵翠環一件一件拿掉,讓她一頭像瀑布般的青絲散落,又端來溫水讓她洗去臉上的胭脂水粉,露出一張水嫩芙蓉面,另一番不同的清純風情叫他一樣看得癡迷。

  趁著他將水盆端到外間架子上放時,她坐到床榻邊,解開幾顆扣子,露出雪白纖細的頸子,捏了捏發酸的肩頸。

  這動作讓雪嫩的酥胸若隱若現,叫回到內間的君天寧下腹倏地躐起一陣燥熱,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他的眼神太露骨,艾芳馡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臉上浮起如紅牡丹般馡紅的羞澀,「天寧,你今天是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瞧,又不是沒看過我……」

  「娘子這麼美,為夫怎麼看都看不夠。」他坐到她身旁,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順滑如絲綢的青絲,指尖親密地按摩著她被鳳冠壓得有些發麻的腦袋和纖細的肩頸。

  「我以前怎麼都不知道你這麼會說甜言蜜語?」

  「以前沒對你說是擔心把你嚇到,把為夫當成登徒子,現在你成了我妻子,以後為夫天天說給你聽,就怕娘子聽膩。」

  她嬌笑著,「不膩,就怕你嫌煩不說了。」

  他配合著穴位,指腹輕輕的按摩著,「還會酸嗎?」

  按摩的指法舒服得讓她忍不住低吟了聲,「好舒服……」

  這低聲呻吟瞬間燃起他體內壓抑已久的衝動,他勾起她小巧的下顎,帶著酒香氣息的熱唇驟然吻上她甜美的唇瓣,慢條斯理地廝磨著,淺淺地啄吻吸吮,再慢慢地探入,越吻越深。

  她被吻得有些暈眩,感覺自己好似快無法呼吸,醉人的誘惑讓她禁不住地自喉間逸出一記壓抑的呻吟。

  他眼眸裡迸出無法熄滅的熱芒,大手扣著她的後腦,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壓在自己健碩的身軀下,不再給她任何發出聲音的機會,唇舌激烈地舔吻著她柔嫩的唇舌,肆意糾纏,霸道地席捲她口中每一寸芳香甜蜜,輾轉纏綿不停。

  他如兇猛的野獸般,強勢得不容拒絕,激情地舔吮著她,誘惑她生澀地回應著他熱情的追逐。

  纏綿的親吻糾纏讓彼此的感官與情感逐漸交融,只剩下眼前的彼此。

  一陣夾帶著寒意的晚風自微開的窗捲進新房裡,吹得桌上龍鳳呈祥喜燭的燭影持續晃動,將低垂的紅紗帳卷起。

  晃蕩的紅紗帳裡,兩人十指交握,糾纏親吻……

  翌日,艾芳馡迷迷糊糊地自睡夢中醒來,惺忪的睡眼一踭開便對上君天寧還帶著情欲的黑眸。被這染著絲絲欲望的眸光注視,她不由得回想到昨晚兩人火熱激情的洞房花燭夜,俏臉倏地染成一片嫣紅,往他懷中蹭了蹭,不敢去看他炙熱的眼。

  她這嬌羞模樣讓君天寧自喉間發出一記低沉的笑聲,「早啊,娘子。」

  夫君,天甯是她的夫君了,這稱呼好陌生,卻又帶著令人喜孜孜的甜蜜,平日裡都是喊他天寧的,現在要改口喊夫君,讓她覺得好害羞,「夫君……早安……」

  「娘子,為夫長得很醜嗎?」他笑看著她又染紅的耳朵,知道她害羞了。

  她不解他的問話,搖頭回答,「沒有,夫君生得很美。」

  「那為什麼不敢看為夫呢?」他自然知道她為何不敢看他,卻因喜愛看她害羞的模樣,繼續邪氣的調戲她,「是因為為夫昨晚的表現讓娘子不滿意?」說著說著一翻身便將她壓在自己身下,讓她不得不面對他,手指開始在烙滿他印記的胴體上來回摩娑,企圖勾引出她才剛沉寂的欲望,「如果是這樣,沒問題,為夫繼續再接再厲,一定讓娘子滿意。」

  她眼一睜,連忙拉住他的手,驚恐的搖頭,「不,我很滿意,別再來了……」

  「既然滿意,怎麼不看為夫?讓為夫以為娘子是對為夫昨晚的表現非常不滿意。」

  她笑容靦腆,「人家是不好意思看你啦……」

  昨夜君天寧溫柔的帶領她體會夫妻間情事的美好,讓這一世初嘗情事的她驚駭不已。她從沒有想過男女情事可以這麼美妙舒服,女人也可以在房事中得到男人真心的疼愛與極致的歡愉,而不是一昧的隱忍承受男人的需索和加諸在女人身上的壓迫與痛苦。

  「傻瓜,你是我的妻,有什麼不好意思看的,全天下只有你可以正大光明毫無忌憚的看遍為夫全身上下。」

  他將她虛軟的小手拉到他又昂然挺立的灼燙上,「包含這裡,只有你有權力。」

  一碰上那火燙灼人的硬挺,她猛地倒抽口氣,嚇得想抽回來,手卻被他用大掌包覆,貼在他的火燙上,讓她根本無法抽回。

  「你……」她羞紅了臉,咬著下唇,「為什麼又……」昨天一整晚他要了她好幾次,怎麼現在又……

  「它是被娘子你喚醒的。」他吮咬著她豔紅的耳珠,輕聲在她耳畔說著。

  「你胡說,我哪有叫它,分明是你自己不管好自己的……」這個壞傢伙。她從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壞,一直逼著她說這些羞人的話,嬌斥了聲,「不理你了啦,很壞耶你,這樣戲弄我!」

  他低笑了兩聲,親了下她紅撲撲的臉頰和還有些迷蒙的眼眸,「好了,不逗你了,告訴為夫,你還好嗎?痛不痛?腰酸不酸?」

  昨夜也是初嘗男女情事滋味的他,根本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她的衝動,一次又一次毫不厭倦的要著她,如今想起有些後怕,深怕她承受不住,也怕自己嚇到她。

  她搖頭,「你不是幫我擦了藥,不痛,腰也不酸,不要擔心。」那藥膏可是她特地用空間裡的藥草跟靈泉水製作的,效果自然極好,抹下去沒多久她全身的酸痛就已經全部消失,身上只剩下他使壞烙印下的痕跡。

  「那就好。」

  她透過晃蕩的帷幔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外面依舊陰沉,但現在是春寒料峭的二月,這天色應該已經很晚了,「不早了吧,可是還是好累……對了,現在什麼時辰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這時辰大概剛過巳時三刻。」他抱著她翻過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拉過喜被將她整個身子遮掩嚴實,「累就再睡會兒,好好休息下。」

  聞言,她驟然睜開了眼,猛地起身,「不行,雖然沒有長輩需要敬茶,但這麼晚起來還是會被說閒話的。」

  他將她拉回懷中圈好,不讓她下床,「整個君嶽山莊你最大,誰敢說閒話!繼續休息,休息夠了,想起床再起床。」

  「可是今天不是還得去宮裡謝恩,那可不能耽誤。」

  「皇上讓我們午時過後再進宮謝恩就可以了,你這新上任的莊主夫人現在的工作就是陪莊主繼續窩在被窩裡休息。」

  「可是……」

  他沉聲慢悠悠地威脅她,「或者你想要陪為夫做另外一項體力活?你應該知道為夫非常樂意。」他下腹往上一頂,讓她感受那充滿活力的硬挺熱源。

  「我選第一項陪莊主大人被窩裡休息。」

  他輕笑一聲,「這才乖。」

  兩人的談話聲漸弱,讓在外頭等著傳喚的丫鬟們眉頭不禁微微蹙起,臉上明顯寫著焦急,可不得傳喚她們又不敢進入……

  這時,院門外跑來了名丫鬟,她小聲的問著站在門扇邊等候傳喚的芍藥,「芍藥姊姊,莊主跟夫人可起來了?來等新人敬茶的族長已經氣得幾乎快把屋頂給掀了!」

  芍藥擰著眉頭壓低嗓音,「還沒,讓族長等著。」

  「可是族長說夫人再不起床給他敬茶,他就要到這院子來教訓夫人了,你看……要不要先把夫人喚醒?」

  「胡鬧,你懂不懂規矩,這裡是君嶽山莊,作主的是莊主,還輪不到那個族長來這裡指手劃腳教訓我們小姐!」

  她們小姐才第一天嫁進君家,小姐上無公婆,按理說根本無須給他人敬茶,可君家的規矩她們也不清楚,現在又牽扯到君家的族人,她們也不能貿然得罪這位族長,只能讓金管事先安撫他,可是顯然成效不好。

  君天甯本身也是習武之人,耳力一向很好,她們的聲音雖小,卻也傳進了他 的耳裡,「君赫這老東西又上君嶽山莊來鬧什麼?他似乎忘記自己的身分了!」至今還不死心,還想拿那有名無實的族長身分來壓他,簡直是癡人說夢!

  「怎麼了?」

  「君赫那老頭子賊心不死,又鬧上門來,想借著新婚頭一日的新人敬茶打壓我嫡出這一支,讓我堂堂的正統繼承人向他下跪敬茶,簡直是在說笑!」

  「那……」

  「沒事,不用擔心,為夫出去料理他,你繼續休息,一切有我。」他親了下她的額頭,翻身下床,對外喚了聲,「來人,備水!」

  不一會兒,君天寧梳洗妥當,換上一套玉色錦袍,便前往前面的大廳會會君赫。

  艾芳馡本來還想繼續睡覺,可心裡總是不踏實,覺得還是該去看一下,她可不想嫁進來第一天便被人說閒話,「芍藥,讓人備水,我要梳洗。」她套上中衣準備下床,忽然心生一計,撩開帷幔,「半夏,你來一下,我有事情交代你去辦。」

  熱水澡早已經備好,因此她這一喊,很快就能洗澡,也能趁機在浴桶裡好好的舒緩一番。

  君赫和他的妻子柳氏,還有族裡幾名說話稍有分量、被他叫來一起觀禮的老人,在這連個火盆都沒有的大廳裡喝了半天的西北風,心裡實在是不痛快,又見君天寧進到大廳後,完全沒有向他們致歉的意思,只是冷冷地覷了他們幾人一眼,完全不把他們幾個放在眼裡,這些老人更是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君赫跟柳氏更是一肚子火。

  柳氏一看到君天寧就想要扯著嗓子念他不孝、不懂得敬老尊賢,可一接收到丈夫警告的眼神,她只能很不情願的將所有的話吞進肚子,不過一想到一會兒君天寧跟他的御賜妻子要給她下跪請安,難得有這可以狠狠給嫡支這一房耳刮子的機會,心裡就又痛快了起來。

  她一定要毫不留情地給君天甯的妻子一個下馬威,讓新媳婦知道君家的媳婦不好當,只要先唬住了,日後還不是就任由她拿捏,掌握了後宅,日後君家商行跟君嶽山莊當家之主的位置遲早會成為他們這一房的,到時看誰還敢嘲笑他們是庶出。

  君赫是這裡輩分最大的,面色一沉,率先怒聲質問,「天寧,這都日上三竿了,你媳婦莫不是看不起我們,不願來請安?」

  「天甯的媳婦是縣主,確實矜貴些了,不過既然看瞧不起我們君家的商人身分,嫁進來做什麼?連基本的請安都不會。」柳氏趕緊見縫插針。

  其他幾個老人也不約而同的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君天寧端過下人送上來的茶盞,懶得理會他們的一搭一唱,歪著身體側著臉,不疾不徐地呷著香茗,把他們都當成空氣。

  這時,金管事進入大廳,小聲的在君天寧耳邊稟報。

  君赫見君天寧毫無反應,再度強調,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態,搖頭歎息著,「天甯,女人是寵不得的,像這樣日上三竿還不起床問安伺候,一點規矩都不懂,成何體統!」

  君天寧眸子微眯,斜睨過去,嘴角冷冷地揚起,反問道:「君嶽山莊現在我最大,請問我妻子要伺候誰?向誰問安?」

  「自然是族裡的長輩!」那幾個老人異口同聲說著。

  「唷,是這樣啊……」

  「天甯,你長年在外奔走,怕是不懂後宅女眷間的規矩,不如這樣吧,從今天起讓你媳婦到我房裡,我就勉為其難地親自教她規矩,免得她以後出去不懂禮數,衝撞了人,壞了君家的名聲。」柳氏一臉她是為君天寧好的樣子。

  「不知道你是用什麼身分來教導君岳山莊的莊主夫人。」君天寧嘲諷的撇了撇嘴。

  「自然是祖母的身分了。」

  「嗤,祖母?我記得我祖母已經過世二十年了,怎麼還會有人在我面前自稱祖母?」君天寧鄙夷的嗤笑了聲,「來人!」

  這一聲令下,海濤他們幾個一人捧著一個牌位恭恭敬敬地走進大廳,將牌位放在前面的桌案和兩旁的太師椅子上,放置妥當後,又悄無聲息的退出大廳。

  「天寧,你這是什麼意思?」一看到那幾個牌位,君赫老眸一瞪,臉又黑得跟鍋底似的。昨天才被這幾個破牌位給氣得夠嗆,顏面盡失,現在君天寧又把這幾個破牌位搬出來是什麼意思!

  「就是,莊主,今天仍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又抬這些牌位出來做什麼?」其中一名老人蹙眉質問,「你這是故意尋我們晦氣?」

  君天甯冷聲道:「看清楚,這些牌位都是我的祖父母跟我的父母,是我最親的親人,不是晦氣,麻煩你們說話客氣些!」

  那位方才出聲討伐的老人一噎,頓時不敢再多說一句。

  「今天再將我祖父母跟父母的牌位請出來,自然是要讓你們這些旁支的君家人認清一件事情。」

  「什麼事?」又一名老人不解問道。

  「幾位君家的旁支族人,你們要不要向前看一看,我君家祖先牌位上寫的是什麼字?」

  君天寧冷笑的指著前面的牌位,而後轉頭對梁氏說:「對了,我忘了你是不識字的,不如你們幾個老人一起向前看看上面那個紅色的字寫的是什麼?」

  這無疑是當面打他們幾人的臉,他們很清楚那個紅色的字是什麼,是「嫡」,嫡長的嫡。

  那個字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只有住在君嶽山莊的這一支血脈才是嫡支,其他全是地位低賤的庶出!

  在場的君赫等人面色劇變,他的手臂因為氣憤而抖動,他怎麼樣也沒有想到君天寧在婚禮上不給他這族長面子,羞辱過他一番就罷,今天竟然還繼續抬著這些牌位下他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臉面丟在地上踩,是存心想讓他成為全族的笑柄!

  當年他還住在君岳山莊、大權在握時,哪個人不是對他鞠躬哈腰、恭恭敬敬的,他何曾受過這種屈辱,結果一個大意讓君天甯奪回了商團跟掌管山莊事務的權力,一下便把他打得有如喪家之犬,毫無招架能力,叫他恨極了!

  「天甯,這些旁支族人來了,你怎麼沒讓人通知我,讓我也來認識認識!」穿著一身縣主服飾的艾芳馡笑意盈盈的走進大廳。

  這些本想著利用敬茶給她下馬威的幾人,一看見艾芳馡,臉全部垮了下來。

  艾芳馡無視他們逕自坐到君天寧身邊,笑咪咪的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香茗,這才像是發現那幾個臉色很不好的老人,開口問道:「不知幾位族老今日上門有什麼事情嗎?」艾芳馡不疾不徐地喝著茶,一面不動聲色觀察著他們。

  為首的那名老人看起來大約六十來歲,留著一把花白的山羊胡,精神矍鑠,聲音洪亮,應該就是那狼心狗肺地買通殺手暗中殺害君天甯的貪婪族長君赫。

  「不懂禮數的丫頭,老夫是君家的族長,你身為媳婦,見到長輩竟然不懂得先見禮問安。」君赫拿出族長的身分喝斥。

  君天甯冷瞪了君赫一眼,要不是他知道妻子此番出現是要立威,免得君家這些旁支的人認為她好欺負,他早就將君赫這老傢伙轟出去了,哪還能容忍君赫拿著族長的身分欺壓他的寶貝妻子。

  艾芳馡摸摸頭上象徵縣主身分的頭面,一面拉著身上的服飾,輕聲提醒他們,「面對長輩自然是要先問安的,不過不懂禮數的應該是你們幾位吧,你們見到本縣主未先拜見本縣主,本縣主心善,沒治你們大不敬之罪,你們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指責起本縣主了。」他們敢拿身分壓她,那她就用身分回敬。

  幾個老人嘴角頓時一抽,臉色難看得很,這意思是要叫她給他們敬茶,還是要叫他們給她磕頭問安?他們即使再不願,可那一身縣主服飾就擺在他們眼前,讓他們不下跪問安都不成!

  除了君赫這個族長外,其他幾個老人看清了眼前情勢,無奈的自椅上起來,趴在地上磕頭,「草民等人見過縣主,縣主金安。」

  那幾個被君赫找來的老人心下懊悔死了,在心裡把君赫這對夫妻罵了百八十遍,早知道會這樣,今天說什麼都不該來!他們壓制君天寧跟她剛進門的小媳婦不成,反倒是被這小媳婦用身分逼著他們這些六、七十歲的老人向她跪安,說出去他們還有何顏面!

  他們決定回去後就要跟君赫夫妻斷絕往來,免得再像今天這樣丟人。

  君赫臉氣得發紅,他雖然貴為族長,可人家是縣主,不跪的話,屆時被治一個大不敬之罪,他是吃不完兜著走,只能馬上拉著柳氏跟著這些老人一起跪下問安,心裡想著等下要怎麼找回場子。

  艾芳馡輕笑道:「幾位起來吧,下次見到芳馡可別再行這麼大的禮了,這樣芳馡可受不住。」

  那些老人眼尾劇烈抖了抖,這話為什麼不早些說,跪都跪了,頭也都磕了才說,玩他們啊!

  平日在家威風凜凜的他們,心裡窩火,可是看到君天寧那護犢子的冷戾眼神,卻也不敢發作,只敢將胸口那團火給咽下。

  一跪安完,君赫馬上坐回椅上,直挺挺地等著艾芳馡給他敬茶。

  幾個老人坐定後,也猜想著君赫一會兒不知道會給君天甯這個厲害媳婦什麼樣的下馬威,都幸災樂禍的等著。

  君天寧鄙夷的睞了眼君赫,對著廳外早已經端著泡好的茶等著他傳喚的下人拍了拍手,「也到了國師指示該敬茶的時辰了,辭馡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

  見好就收,艾芳馡微微一笑,「是的。」

  隨著掌聲,下人們恭恭敬敬地將茶端進大廳,君天甯拉過艾芳馡,對著君家的祖先牌位拜下。

  「君天寧,你這是什麼意思?」君赫老眸一瞪,怒聲質問。

  君天甯冷聲道:「當然是敬茶。」

  「成何體統,竟然對著死人的牌位敬茶!」

  「族長,昨日所有出席婚宴的賓客都有看到我是對著牌位拜高堂的,今日敬茶自然也要對著我祖父母、父母的牌位敬茶,才能顯示孝心不是嗎?」君天寧揚聲道:「既然族長跟幾位族裡的長輩也在,正好做個見證,免得日後有閒言碎語傳出,指責天寧跟馡馡不孝。」

  君赫臉色劇變,氣得渾身顫抖,方才他受了這麼大的屈辱都不曾離去,為的是什麼?就是要藉這難得的機會讓君天寧在他跟前磕頭!只要君天寧跟他這個庶出的族長磕頭,承認了他的地位,這樣他便可以慢慢拿回曾經屬於自己的權力。

  「對著牌位敬茶可是從未聽過,也未有人如此做。」君赫咬牙提醒他,「敬茶是敬活人而不是死人!」

  「凡事總有先例,相信九泉之下的父母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君天甯冷覷了臉色鐵青的君赫一眼,轉頭問其他人,「你們說是吧!」

  跟著湊熱鬧的老人現在總算明白情勢了,君天寧跟他們這些旁支族人雖然不怎麼來往,但是有事也是會幫襯的,他們可不敢太得罪他。

  其中一名族老咬了咬牙,第一個應聲,也不怕得罪君赫,瞄了眼君天甯父母牌位,開口道:「這……族長,天甯這孩子說的有理,君埴跟麗荷是天甯的父母,向他們的牌位敬茶也沒錯,這是孝心,旁人怎麼比得上自己父母呢。」

  聽到自己找來的幫手竟然倒戈,君赫氣得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虧他平日沒少照顧這老傢伙家裡的人,這老傢伙竟然幫君天寧說話!

  「對、對,說的不錯。」有出頭鳥了,其他幾人也趕緊點頭附和。

  其中一人甚至還說,「天寧啊,這敬茶的時辰是國師看的吉時吧,時辰快過了,趕緊跟你祖父母還有父母敬茶吧。」

  君天甯帶著艾芳馡高舉著茶盞對著牌位深深一拜,「祖父、祖母,這是孫子的媳婦,您們要疼她跟疼孫子一樣;爹、娘,這是您們的兒媳婦芳馡,她是個好姑娘,兒子好不容易才娶到她,您們可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陪孩兒一輩子。」

  「芳馡見過祖父、祖母,見過爹、娘,您們請喝茶,今後我會好好照顧天寧,不叫您們擔心的。」艾芳馡羞澀的對著牌位說著。

  說完,兩人將手中的茶水往地上一潑,這才起身。

  訓練有素的下人連忙在大廳裡擺上一桌席面,主位幾張椅子上坐著是從案桌上請下來的牌位,這讓家族裡的幾位老人一頭霧水,這又是要做什麼?

  「幾位長輩,留下來陪祖父母跟爹娘一起吃酒吧,今天這日子,相信他們會很高興有你們陪他們一起吃酒的,而這一高興,說不定就會找你們下去陪他們一起吃酒熱鬧呢。」艾芳馡故做天真的邀請。

  這話一出,幾位老人臉全黑了,找他這幾個老骨頭到陰曹地府去陪他們吃酒,這是要拉他們一起下陰間啊,開什麼玩笑,這桌席面怎麼能吃,這酒一喝,恐怕就得去找閻羅王報到了。

  他們連忙擺手,爭先恐後大步的往大門退去,「不了、不了,這席面我們就不吃了,家裡還有事,先走了。」

  「欸,你們別走啊,人多才熱鬧,你們陪陪他們啊!」艾芳馡故意喊著。

  她不喊還好,這麼一喊,那幾個老人頓時開始加快速度,好像後頭有什麼鬼魂在追他們似的。

  「族長,既然那幾位族老不肯留下來陪我祖父母跟爹娘一起用膳,有你陪著他們也是一樣的,相信他們會很開心,畢竟當年祖父、祖母對你這個旁支的兄弟是很不錯的!」君天寧故意給君赫添堵。

  「你們自己吃吧,老子我沒有這麼大的臉面跟嫡兄同桌共食!」君赫氣得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險些要吐出一口血來,甩袖憤怒地離去。

  「老爺,等等我啊!」柳氏看丈夫把她拋下,自己走人,又看了眼黑色的四個大牌位,全身寒毛直豎,連忙提著裙擺扯著嗓門追去。

  君天寧寵溺的瞅著她搖頭笑著,屈指彈了下她額間,「真看不出來你這麼調皮!」他本是想抬出牌位敬酒讓君赫這老賊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的小妻子更絕,直接穿上縣主服飾,擺上一桌席面,把這一群貪生怕死的老人給嚇死!

  她得意的抬高下顎,主動圈著他的腰笑道:「誰讓那族長賊心不死,想藉此欺壓你,我就讓他踢踢鐵板,看他下次還敢不敢!」

  看著那幾位族人逃命似的身影,和君赫灰頭土臉的背影,艾芳馡忍不住捂唇竊笑。

  想以老賣老想用長輩的身分壓他們,沒門!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十九章 學不會教訓的君家人

  君天甯知道艾芳馡最愛看的書籍除了醫書之外,就是話本,又喜歡縮在床榻上卷著被子看書,婚後便將他們屋裡的一間小偏廳做成她專門的話本房,裡面佈置了張舒服的矮榻,甚至特地在話本房下挖了地龍,讓她即使是在大寒冬也不會冷,可以隨時隨地歪著身子躺在上頭看書。

  不只如此,他還讓人四處搜羅了一堆風花雪月的話本,讓她閒暇之餘打發時間。

  艾芳馡現在正躺在裡頭看話本看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隨即傳來金管事的聲音,「少夫人、少夫人,族長親自來了,說要見少夫人您,請您到前面大廳一趟。」

  君家族長?他又來做什麼?

  一聽到族長這兩個字,艾芳馡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放下手中的話本,理了理微敞的衣襟,「我知道了,金管事,麻煩你先到前廳去招待族長,我一會兒就過去。」

  君天寧跟她說過,君家族長只是個空有名頭沒有實權的位置,日後若是他不在山莊,可族長假藉身分要上門說教或是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她都可不必理會,不用放在心上。

  看來族長是怎麼樣也學不乖,敬茶風波才剛過不久,今天又上門來,還是趁天寧不在時候上山莊,肯定沒好事。

  她還沒走到大廳,遠遠地便已經聽到君赫洪亮的聲音,反客為主地斥喝著金管事——

  「要你去把天甯那個媳婦叫出來,你到底有沒有去!太不象話了,到現在人還沒到,怎麼?難道還要我這個族長去請她嗎?」

  艾芳馡冷著臉,來到大廳外的腳步頓了一下,看來族長是特地來找她麻煩的,她倒是想看看這個族長要找她什麼麻煩。

  她沉了口氣,一腳跨進門檻,剛進去便看到大廳裡除了族長外,有三個她未看過的老人,他們身後分別站著兩個中年婦女跟兩名年輕女子,其中一名女子還是孫嬌嬌。

  一看到孫嬌嬌她大概已清楚族長今天這麼大陣仗又想要做什麼。那天丟臉丟得還不夠嗎?現在還敢上門。

  「見過族長及幾位族老,不知有何要事需要勞煩族長和幾位族老親自來一趟?」艾芳馡進到大廳後,臉上已經換上一抹親切笑容。

  君赫冷哼一聲,「哼,我要是不親自來一趟,還真不知你這女人完全不將君家當做一回事!」

  「族長的意思我不明白,我怎麼不把君家當做一回事了?」

  「你要是將君家當一回事,就該知道君家主家只剩下天甯這支獨苗!」坐在族長身旁的一名身穿棕色錦袍的老人,怒氣衝衝的對著她怒喝。

  「沒錯,傳宗接代這事對君家來說是大事,這麼偌大的家業,沒有一個繼承人如何使得!」另外一名身穿墨綠色的老人也接著開口。

  艾芳馡淡然地聽著他們一口一句地指責她如何的對君家列祖列宗不孝不敬。

  這幾個老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知錯,君赫更是拿出族長的威嚴來訓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就應該盡你做妻子的本分,讓君家早日開枝散葉!」

  「族長,我與天寧成親不過半個多月,如何開枝散葉?懷胎也得十個月的時間呢。」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女人如何為天甯這孩子開枝散葉?」穿著棕色錦袍的老人鄙夷的斥責她。

  艾芳馡嘴角勾起一絲淺笑,「族長,您跟這幾位族老的意思是要我為丈夫納妾?」

  君赫撇撇嘴,「天甯成天在外,對這事不上心,如今娶妻了,自然得由你這個當妻子的為他操心。」

  「族長,我跟天寧才剛成親你就讓我為他納妾?恕我做不到。」

  其中一名婦人聽她這麼說,也坐不住了,氣急敗壞地對艾芳馡吼道:「你竟然敢不為自己丈夫納妾,你知不知光這一條就可以讓少莊主休了你!」

  「大嬸,你又是哪位?」艾芳馡斜睞那婦人一眼,「如果不是姓君的,就請把嘴閉上。」

  那位大嬸氣得臉都漲紅了,本還想對這一看就很軟弱好欺的艾芳馡吼幾句,可接收到君赫掃來的淩厲眸光,只得忿忿地閉起嘴。

  君赫再度開口,「艾氏,為丈夫挑選侍妾是你為人妻的職責,既然你知道子嗣的重要性,就更不應該阻止丈夫納妾。」

  艾芳馡冷下臉,語氣淡漠地反問,「族長,我自然知道子嗣的重要性,不過我跟天寧成親還未滿一個月,你就帶人上門來跟我談此事,會不會太心急了些?」

  「我這是為你們好,擔心天寧後繼無人!」

  她輕描淡寫地反駁,「那早先幹什麼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君天寧都二十四歲了才來說這些,一般男子十六歲就娶親,就算是泥腿子,最慢拖到十八也會成親,為何君天寧直到二十四歲,後院沒有一個女人?

  君赫跟他帶來的那幾個人全噎了下。

  「咳,我今天也不多說,」君赫咳了聲,沉著臉指著孫嬌嬌跟另一名穿著粉橘色、稍有姿色的女子,嚴肅地說:「這兩位姑娘人品皆是上選,知書達禮,尤其是嬌嬌,你就代替天寧收了。」

  「連妾的人選都幫我決定好了啊!」艾芳馡輕笑出聲,斂下臉上的笑容,冷若冰霜地拒絕,「不過族長跟幾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勸你們還是把好意收回去吧,我這裡不需要。」

  萬萬沒有想到艾芳馡會拒絕他們,君赫一聽,大手一拍,「你說什麼!」

  「字面上的意思,拒收!」

  對內,君天寧早給了她君岳山莊少夫人絕對的權力,更當著所有下人的面宣佈過,她的話就是他的話,誰敢挑釁少夫人,就是挑釁他這少莊主,因此山莊裡沒有任何一人敢質疑她的決定或挑釁她。

  對外,君天寧更是給了她拒絕的權力,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她不同意,無論是誰端著身分或是架子逼她,無須問過他,直接拒絕,他永遠跟她同一條心。

  「老夫們的一番好意,你竟然敢這麼不知好歹!」君赫氣得吹鬍子瞪眼。

  艾芳馡語氣裡充滿諷刺,「不知道族長對天悟堂哥的後院是不是也這樣積極上心,手也一樣伸得這麼長?」

  君赫嘴角抽了下,「天悟跟天寧怎麼能一樣,天悟後院已經有不少侍妾!」

  「是啊,有不少侍妾,可據我所知,天悟堂哥到現在一樣膝下猶虛,怎麼也不見族長你擔心自己日後無人送終,反而擔心起其他族人後院的事情來了!」

  「你竟敢詛咒老夫!」

  她聳肩,「我也只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族長再怎麼想操煩族裡的大小事務,也該先關心自己家裡的事情吧,天悟堂哥自己一堆侍妾都沒有生出一兒半女,族長你有何資格管到天寧的屋子裡來?」

  君赫被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卻對她的話一句也無法反駁。

  那名穿著粉橘色的姑娘一聽到艾芳馡這麼說,臉色都變了,焦急的扯著那名早已坐不住的婦人。

  方才那名婦人看君赫的臉臭到不能再臭,連忙聲援,「少夫人,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天悟少爺的身分跟莊主怎麼能比,族長自然要以莊主為重!」

  其他幾人也趕緊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而且這兩名姑娘可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尤其是嬌嬌,更由族長親自教導過,絕對可以幫你分憂解勞。」身著墨綠色衣裳的老人也趕緊誇獎兩位姑娘。

  「這兩位姑娘既然這麼好,趕著上門給人當妾,相信還有其他族人想納妾,族長儘管把這兩位姑娘送去便是,或者把兩位都送到天悟堂哥那裡,堂哥後院很大,再塞兩個人肯定沒問題,我跟天寧後院的事情就不勞幾位的操心了。」艾芳馡睞了眼孫嬌嬌,冷笑了聲。

  這話一出那些人臉像是吞了坨屎一樣的難看,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只能怒瞪著她。

  孫嬌嬌受不了地對著她怒吼,「艾芳馡,今天要不是你破壞我跟表哥的感情,君岳山莊少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我已經屈就願意給表哥當侍妾,你竟然還敢這樣污辱我!你識相就趕緊點頭答應!」

  艾芳馡冷冷地看向君赫,眼底盡是嘲諷,「這就是族長所說的人品上選、知書達禮,還曾由族長親自教導?」

  君赫老臉頓時一陣火熱,只能拿出一族之長的威嚴怒喝,「艾氏,你有沒有把我們幾個長輩放在眼裡,光你這不敬之罪,老夫就可以把你沉塘!」

  「那我不就要好害怕!」艾芳馡冷靜的將手中端著的茶盞一口飲盡,淡淡地提醒這幾位年紀大、記憶力衰退的老人家,「把我沉塘?你當我這皇帝封的縣主身分是擺在那裡好看的嗎?沉塘這話,下一次要說出口之前,先想想你一家三十六口的命!」

  「你!」本想威脅艾芳馡,沒想到反過來被她威脅,君赫氣得一口大氣喘不上來。

  另外幾人聽到這話,臉色發白,他們怎麼樣都沒料到這艾芳馡這麼難搞,還抬出縣主的身分壓人。敢逼縣主給縣馬納妾,那是一家子的命也不夠賠啊!

  君赫霍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怒喝,「艾氏,我們是為了你跟天寧好才來的,既然你不領情,我也不逼你,不過我警告你以後別後悔!」

  她透出笑容,「族長放心,絕不後悔。」

  她那副壓根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模樣,氣得君赫衣袖一甩,忿忿離去。

  「族長慢走,不送了。」說完這話,艾芳馡正打算回自己院子去,便瞧見君天甯冷著一張臉,腳步急促的往大廳趕來。

  最近君家船隊要再度出海,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常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房,今天怎麼會在這時間回山莊?

  她迎向前去,「你怎麼回來了?」

  君天寧搭著她的雙肩,眸光冷戾地看向丫鬟正在收拾的大廳,「那幾個老傢伙呢?」

  他正在商行跟手下討論這一次出海急需採購的物品,還有海象、海賊等等事宜,金管家便差人緊急來報,告知他族長帶著一群人上門,要逼馡馡為他納妾,他擔心她會受不住壓力而點頭答應,因此策馬狂奔趕回,卻還是慢了一步。

  「天寧,你怎麼臉色怎麼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君赫那老賊是不是來過了?」他小心地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

  她點頭,「嗯,走了。」

  「馡馡,方才不管那幾個老頭說什麼,你皆不必理會,交給我,我會處理好!」

  「可是……方才我已經給他們答覆了。」

  「你給他們答覆!」君天寧感覺到自己一顆心被人突然被人束緊,緊張地詢問,「你給他們什麼答覆?」

  她眨眨眼,「你不問他們來做什麼嗎?」

  「想都知道這群老匹夫想做什麼,這麼多年了,沒有一次成功,現在就想從你身上下手!」他沒好氣的磨牙。

  「既然這麼多年了,他們的目的都無法達到,我身為你的妻子,自然要跟你同一戰線,怎麼會輕易答應!」

  她眉頭一皺,手掌用力一握,「想把我當成軟柿子揉捏,很不巧,他們捏到的是一顆讓人咬不下去、又硬又澀的柿子!」

  聽到她這麼回答,君天寧放心不少,「這樣做就對了,不管他們要什麼,你都別答應,真推不過就推給我,除了你以外,我不會讓任何女人進門,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

  她拍拍他的胸口,「天寧,你不要跟別人一樣,被我柔弱似水的外表給騙了好嗎,我的內心比外表冷硬,不會被那些人威脅的,尤其是那些為老不尊,吃飽太閑,沒事就拿輩分出來壓人的老傢伙!」

  「我一直知道你‘表裡不一’,可以前你就只和岳母大人和大舅子一起生活,不需勾心鬥角,沒有這些跟血蛭一樣煩人的親戚。」他心疼的撫摸著她粉嫩的臉頰。

  「天寧,你自己也是商人,應該知道不管哪一行業,商場上的人都不好應付,藥材的生意雖然沒有你的生意複雜,可也不會比你那些親戚難對付。」

  「那樣的情況我都可以應付自如,你那些親戚遇到我只有吃虧的分,占不了我的便宜,你放心!」她圈著他挺直健碩的腰身,將下顎擱在他胸膛上,仰頭望著他,「而且我可是莊主夫人,豈能讓人隨意拿捏,你說是吧!」

  君天寧喜出望外地看著她,這是她第一次當著他的面說自己是莊主夫人,承認這個身分,這是不是也表示他在她心裡越來越重要了?

  「你說是不是啊?」見他沒反應,她又問了一次。

  他斂下心中的狂喜,將她擁進懷中,「是的,你是我的夫人,是君嶽山莊的少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隨意拿捏你,以後再有這種人上門,直接打出去,為夫的後院就靠你來守護。」

  「好,我不會辱沒你給我的這個身分!」守護,這兩個字聽了真叫她心裡樂得開花,「不過……」

  「怎麼了?」

  「不過……你不覺得那些老人太閑了嗎?閑到把手伸到你的屋子裡來……」她拉著他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側頭看著他,提出自己的看法。

  「也是,就是太過清閒,才會有閑功夫管別人屋裡的事情,娘子有什麼好的意見或想法嗎?」他任由她拉著自己,與她十指緊扣,往書房走去,享受他們之間的親昵。

  「讓他們忙一點,忙的話就不會想要插手別人的事情了,讓他們後院熱鬧些,也許就沒有這麼多心思了。」

  她停下腳步,仰頭看著他迷人的俊逸側臉。

  「的確是個不錯的想法,那群老人想必是太閑了,確實該給他們一點事情做,明天我就讓人送幾個溫柔可人的解語花過去孝敬他們。」

  她楞怔的看了下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君天寧腦筋動得還真快啊,敢往他後院塞女人,他就讓家族裡那些自視甚高又愛管閒事的老爺們後院著火,看誰狠!

  京城最負盛名,不管何時,人潮總是絡繹不絕的醉香樓,二樓最邊間的雅間,好酒好菜已經上桌,雅間裡的三人卻無人動筷,似乎還在等某人到來。

  約末半刻鐘後,雅間的門被推開,一名身披蓋面斗篷,身形高大,氣勢駭人的男子走了進來。

  雅間裡的三位男子紛紛起身報拳問候,「見過公孫猛元帥!」

  西北大營元帥公孫猛撩開斗篷,露出一張有道猙獰刀疤、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揚的濃眉完整地彰顯出他強悍的性格。

  他聲音低沉沙啞,「本帥時間不多,廢話少說,本帥讓人傳給你們的密函都看過了?」

  「是的,我等願意追隨憬聿皇子。」另外三人不約而同的答話。

  「事成之後,你們三人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跟權勢。」公孫猛冷戾地掃了他們三人一眼,「東西呢?」

  「回元帥,東西早在日前便已經交給桑坤德。」坐在公孫猛右手邊的君天悟手指向身旁的桑坤德。

  桑坤德一聽到公孫猛問他東西,一刻也不敢耽擱,趕緊自衣袖裡拿出一個瓷瓶,「回元帥,君兄交給在下的東西,皆已經讓人隱密炮製混合好。」他手往脖子一橫,「事後處理得也很乾淨,不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元帥請放心。」

  「很好。」

  公孫猛抽開瓶蓋聞了下後,丟給另一旁的御林軍符虎營的統領江平之,這一次他們四人能聚在一起共商大事,也是由他負責宮牆內外的連絡。

  江平之將瓷瓶放進衣襟裡,「屬下辦事,元帥放心,屬下會按原定計劃救出大皇子跟廢後的,屬下會親自開宮門迎接元帥!」

  「很好,待大業完成,有你一功!」公孫猛話落同時人也消失在雅間之中……



第二十章 皇宮叛亂皇上昏迷

  夜已深,藥園穀裡除了偶爾傳來夜梟的陰駭長鳴,還有溫泉池裡流動的水聲外,一片寂靜。

  艾芳馡懶洋洋地趴在用玉靈山上特有的雪花石做成的溫泉浴池邊,任由一頭青絲隨著水波晃蕩,眼瞼似開似闔,透過通氣窗上的琉璃片遙望著星空。

  藥園穀有地熱,為了沐浴方便,在蓋這院子時,她特地在自己屋子裡規畫了這間獨立的沐浴間,又讓人在屋後挖了個浴池,修了一條水道將溫泉水引進這裡。

  這個溫泉池平時只有她一人使用,她總愛在忙完藥園的事情後,到這沐浴間泡溫泉,再加滴靈泉水,等她泡完澡便能精神百倍,之後再回京。

  除了那次幫太子進行最後療程,曾住到藥園谷外,平時她很少會住在藥園穀,這一次會再住進來,是因為最近有一批新藥草要從暖房移出,栽種到藥圃上。

  這批藥草很珍貴,根部只要一不小心有所損傷,整株藥草就種不活,此外,種植深度也很重要,稍微有所誤差也都種不活,嬌貴得很。因此她早早住進藥圔穀裡,全程盯著長工們的栽種手法是否有按著她的指示跟交代進行,只是身體力行的結果就是讓自己也累得跟條狗似的,還好有溫泉跟靈泉水可以舒緩她的疲憊。

  摸黑來到藥園穀的君天寧,進入沐浴間看到這誘人的香豔畫面,眸色燃起一抹火熱,「我可以想成是馡馡在誘惑為夫嗎?」

  艾芳馡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聽到這調侃的聲音,馬上驚醒,睜開眼睛,「天寧,你怎麼來了?」他不是說最近京城局勢有些詭譎,他要跟商團幾位心腹大老討論一些重要事情,無法陪她到藥園穀來嗎?

  「想娘子了,為夫自然要過來。」他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解下身上的衣袍跟她一起泡進溫泉池子。

  ……

  歡愛過後,他低下頭吮吻著她的額,揚著滿足的嘴角看著她還薰染著情欲、泛著嫵媚豔紅的臉蛋,「馡馡,還好嗎?」

  她橫他一眼,「你覺得被頭惡狼毫不留情的啃食後,能好到哪裡去?況且那還是一匹餓很久的惡狼。」

  他拉起她柔軟的手,放到唇邊細吻了下,一臉委屈,「一匹餓了許多天的惡狼,看到當前的美食自然不會放過,而且再來有可能又要餓上一陣子,不趁此機會填飽,要待何時?接下來為夫只能用思念品味娘子的美好。」

  她納悶的抬起頭,看著眉宇間染著一抹愁色的他,「發生什麼事了?」

  「每年的秋獵都是在仲秋之時舉行,今年西山大營鐵騎兵以秋獵為由,現在才伏月,竟已領了兩萬鐵騎兵駐紮壽豐圍場,那陣仗像是要去前線作戰而不是狩獵演練。皇帝曾下旨意要公孫猛帶兵退回原駐防地,可公孫猛抗旨不遵,只給皇帝一句話,再退回西山,軍需所費的開銷會很大,便依舊在壽豐圍場進行演練,等待秋獵。」

  她歪頭看著他,似乎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壽豐圍場離京城似乎只有一天半的距離……兩萬大軍如果要叛亂,是很簡單的。」

  他點頭,「就是這一點讓人擔心,不過目前沒有收到公孫猛打算叛亂的線報。他雖手握八萬鐵騎兵,可這一次前來的只有兩萬,京城的御林軍有五萬,公孫猛要是叛亂起兵,負責京城防衛的五萬御林軍是夠的,皇帝這才沒有強烈要求他一定要退回去,而是暗中觀察這兩萬鐵騎兵的動向。」

  「不過雖然你跟皇帝還有太子交情都很好,但你是商人,這關你什麼事情?」她真覺得君天寧可以去當官了,每天忙得團團轉,忙的事情還有一大半都跟朝廷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一旦戰爭發生,損失最大的可是商人,必須時時緊盯動向,而且我還是皇商,必須更加謹慎,提高警覺。」

  「也是,不過你得小心點,千萬別受傷或是著了人家的道。」

  「放心,為夫好不容易才娶到你,說什麼都會為娘子保重自己的。」他又趁機用力的親了下她的紅唇。

  這力道之大,把她的唇都親腫了,而且她還感覺到某個疲軟的傢伙又緩緩昂頭升起,沒好氣的推了推他,「好了,不要借機又想要使壞,我好累,明天一早還要起床忙呢,你想害我下不了床嗎?」

  他勾起她的下顎,吮了下她撅著的紅唇,「這是為夫最大的願望。」

  她佯怒,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這是一莊之主說的話嗎!」

  「莊主也是男人,一個拜倒在自己妻子石榴裙下的男人……」他無聲的笑了聲,還打算低頭吻幾下妻子,逗弄逗弄她,卻聽到前門傳來急切的拍門聲。

  艾芳馡也聽到了,撐起身子看向沐浴間的門扇,「這麼晚了,誰會來?」

  不一會兒,今晚負責守夜、睡在外間芍藥前來,隔著沐浴間的門扇道:「姑爺,是海濤,他說有重要的急事要稟告姑爺。」

  「我知道了,讓海濤到前頭的花廳等我。」他看了眼緊掩的門扇,抱著艾芳馡起身,「恐怕京城真的出事了。」說完,他拿過一旁的幹布巾將兩人包裹起來,抱著她走回房間,將她的衣物塞到她懷中,自己先動手著裝。「一會兒讓芍藥進來幫你擰乾頭髮。」

  「不用擔心我,你趕緊去前頭花廳看看發生何事了。」

  約莫半刻鐘後,君天寧匆匆回到屋裡,臉色很不好看的看著還在擰乾青絲的艾芳馡,「馡馡,為夫必須上趕回京城,宮裡出大事了,御林軍造反,廢後跟廢太子今晚被人從冷宮中救走,現在京城一片紊亂,許多人趁機打劫商鋪,為夫必須回山莊坐鎮,你這陣子就待在藥園穀裡,不要出來,等一切都穩定了,為夫會來接你。」

  他套上大氅,拿過自己的防身武器轉身便要走。

  她拉住他的手臂,「天寧,一切小心,我在這裡等你!」

  他沉點下顎後,與海濤等人匆匆離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雪紛飛的深夜,艾芳馡坐在窗下的矮榻上,望著緩緩飄下的皚皚白雪,不知怎麼的,看著眼前這一片荒蕪的雪景,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惆悵和心慌。

  半夏用湯婆子烘暖了被子,呼喚看著夜景看得有些失神的艾芳馡。「小姐,棉被暖和了,可以上床睡覺了。」

  「你們也下去休息吧,天冷了,不用再給我守夜,下去吧。」她 走到床邊,躺下前,交代了下。

  「是的。」

  躺在床榻上的艾芳馡明明已有睡意,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最後只能睜眼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發呆。

  她已經有好些天沒見到君天寧了,也不知道現在外邊的情勢如何?習慣有他在身邊後,就連睡著都會讓人無形中產生安全感,可這些日子他不在身邊,她總是睡不安穩,一到晚上便心慌不已,擔心他出事,最後只好又拿了件君天寧的衣服抱在懷中,聞著上頭清冷的氣息,這才感覺心踏實了些,睡意也在這時慢慢襲上……

  夜越深,雪下得越大。

  「馡馡、馡馡!」

  艾芳馡隱約感覺到床邊不斷傳來刻意壓低嗓音的呼喚聲,到後來,她整個人甚至被搖晃,有人好似在碰觸她的臉,這讓她睡得很不安穩,只能勉強睜開疲憊的眼眸。

  當她看到床榻邊站著的那個黑衣人,猛然一驚,整個人彈了起來,「啊!」嚇得要放開嗓門驚聲尖叫,卻立刻被圈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嘴巴也被捂住,耳邊傳來熟悉的溫柔嗓音——

  「馡馡,別怕,不要出聲,是我!」

  「天寧,你做什麼啊,不點燈還穿著夜行衣,嚇死我了!」她倉皇地推開他的擁抱,冷靜地看著黑暗中的君天寧,馬上又問道:「外面雪下這麼大,你怎麼還會過來?現在京城穩定了是嗎?廢太子跟廢後抓到了嗎?」

  「還沒,出了件大事!」他搖頭,「先別問這麼多,趕緊起來換衣服,穿得保暖些,帶上藥箱跟我回京。」

  她楞怔了下,緊張地拉過他的手,「你受傷了?」

  「不是我,廢太子跟廢後被救走後,宮中發生宮變,負責守衛宮城的御林軍裡,其中一支有一萬士兵的符虎營統領跟駐紮在壽豐圍場的兩萬鐵騎兵領兵叛變,而今日,皇上突然陷入昏迷。」

  「昏迷?!」

  「太子只信任你跟大舅子,現在修傑不在京城,只有靠你了,你快換衣服跟我走,否則我怕會來不及!」

  她火速下床,沖到屏風後,「你等等。」

  不一會兒,她已換上一套翠綠色窄袖鋪棉襦衣,外罩件粉色短褐,下搭件翠綠色的鋪棉長褲,一頭長髮隨意用繩子綁了個馬尾,披上紫貂大氅,拿著藥箱自屏風後出來。

  沒有驚動任何人,君天甯帶著艾芳馡悄悄離開藥園穀前往京城,守城門的士兵是單憬陌的人,開了側門讓他們棄馬悄悄進京。

  君天寧領著她,借著月色穿梭在寂靜荒涼的巷弄裡。

  透過月光,艾芳馡看到原本繁華的京城才幾天的時間,現在已是滿目瘡痍,心頭不由得一陣唏噓。

  君天寧牽著她走到一輛停在隱密轉角的馬車,「馡馡,來,快上車。」

  他們坐穩後,馬車隨即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君天寧拿了本醫案放到她手上,「這是太醫記錄皇上的醫案,你看看,也許等等對你有幫助。」

  她看完醫案後,靜靜地靠在在車壁旁,蹙著眉頭看著神情嚴肅的君天寧,「從醫案看來,這些用藥都是用來止痛的,跟治療昏迷無關。」

  「皇上這次昏迷不醒的事沒那麼簡單,有可能很久之前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就都被收買了。」看了上頭的會診日期和太醫名字,艾芳馡心下暗松了口氣,還好上頭沒有哥哥。

  「正因如此,只能找你。」

  她眉毛劇烈抽了抽,「天甯,你明知這是一條直奔死亡的路,還拉著我去找死,這就是你這個為人丈夫對妻子的感情?」

  他淺笑打趣著,「這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嗎?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

  「你!」她歪著頭盯著他,上上下下把他瞧了一遍,很難相信這時候他竟然還能跟她說笑,最後只能無奈的歎氣,「看在你對我不錯的分上,就勉強跟你湊一對,陪著你往死亡大道狂奔,做一對亡命鴛鴦,不過你記得跑在我前面啊,我可不想當你的墊背。」

  他屈指彈了下她的俏鼻,「淘氣,放心,我還是有點功夫的,保你平安絕對沒問題。」

  她抱拳,「感激。」

  「這是為夫應做的。」

  就在兩人的打趣中,馬車緩緩在距離宮門外不遠的一處林子旁停下,君天寧領著她走進林子,來到一座荒廢的墳墓前,一陣摸索後,墓碑緩緩打開,露出一條幽暗的通道。

  「這是通往皇宮的秘道,現在宮裡十分混亂,敵我不明,兩軍對壘,我們只能從密道進出,為夫也是從這裡出來的。」他拿出夜明珠照亮整個通道,「來,小心些。」

  「只是……半夜真的能在宮中行走嗎?」

  「已經安排好了,小心點,一會兒行動時動作要快,為了安全起見,別引起其他守衛注意。」

  約末一刻鐘,他們兩人從御花園的假山出來,她抬頭看了眼不遠處那戒備森嚴的高聳宮牆,馬上有人偷偷領著他們兩人從另一處幽秘的小徑進入一座荒廢的院子,再推開一扇小門,又有一名白髮蒼蒼的公公帶他們避開宮廷內的重重守衛,熟門熟路的繞過小巷來到皇帝的寢宮。

  「這是……」

  「這是皇宮秘巷,除了守護密巷的人跟皇帝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守在宮殿門外的滿福公公看到君天寧,彎著身體壓低聲音行禮,「君少莊主,皇上情況越來越糟糕,您趕緊進去吧!」

  君天寧微微點頭,牽著艾芳馡進入寢殿。

  艾芳馡來到龍榻邊後,連忙收束心神,將所有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只見他面色粉紅瑰麗,唇色豔紅,就像是一個健康的人正在沉睡一樣,但確實是陷入昏迷。

  她將手搭在皇帝的脈搏上,仔細地聽脈,這脈象……

  這時,得知他們已經進宮的單憬陌也匆匆趕來,見她正仔細的為皇帝檢查,便跟君天寧站在一旁等候。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她才收回手,臉色有些沉重看著他們兩人,問道:「皇上昏迷幾天了?」

  「三天。」單憬陌神色凝重地問:「父皇現在情況究竟如何?君少夫人,請你如實告知。」

  「中毒,而且中的是……」她一臉糾結,尷尬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難以啟齒,「媚毒。」

  媚毒?!他們兩人的眉毛劇烈的抖了抖。

  她翻翻白眼,儘量用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這種毒是混在熏香之中,每天聞一點,並不會有那些中了大量媚香時的激動反應,年紀輕、身體強壯的人也許聞一些會衝動,可皇上已經是知命之年。

  「咳,那一方面的需求不是那麼大,所以不是每一次都會解決,這些沒有排除掉的媚香日積月累沉澱在體內,卻又無法抒發,就會成為致命毒素,一旦毒發陷入昏迷,便不會再醒來。」好尷尬啊,為什麼她一個小婦人要跟兩個大男人解釋這麼曖昧的事情!

  「該死,宮中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單憬陌怒道。

  艾芳馡壓下滿心的尷尬,瞄他一眼,「怎麼不會有,太子,可別忘了您當時是怎麼中毒的,如果不是在每日的飮食中加入,讓人察覺不出,你又怎麼可能會坐在輪椅上這麼多年。」

  「馡馡,這些熏香都是宮廷裡的制香師製作的,更是經過嚴格檢查才會送到各個宮中,怎麼還會如此?」君天寧有些不解。

  「例如飲食,毒不需要加在食物裡,只要將毒抹在器皿的蓋子上,形成水氣再滴進食物裡,這不就中毒了,試吃也吃不出來。」

  他們兩個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她拿起床榻邊的香爐仔細觀察,「至於熏香,本身的材料沒問題,但是只要在這屋內不起眼角落抹放上相克或是融合的材料,當熏香點燃,兩者結合就會成為致命的毒香,所以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如此這案情就會變得十分棘手,都不知該從何處查起。」單憬陌氣憤的槌了下一旁桌幾。

  君天寧安撫他,「憬陌,冷靜些。馡馡,你有辦法讓皇上清醒嗎?」

  「好好配合我的治療,假以時日應該就能清醒。」

  「可以慢慢治療,不過明天可以讓父皇先醒來嗎?」單憬陌問道。

  「明天?!」她表情猙獰的看著他搖頭,「我又不是大羅金仙,不說針灸排毒很費時間,就連配製這解藥也很困難,等全部煉製出來到服下解藥,最快也得要五天的時間,而且不保證皇帝一服完藥馬上就能清醒啊!」

  就算有空間跟靈泉的幫忙,也沒有辦法這麼快。

  「不管用什麼方法,最慢三日,你一定要想辦法讓父皇醒來,不強求恢復意識,可父皇要睜開眼。」

  「為何一定要三天?」前世她還沒活到皇帝昏迷前就死了,這後面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職掌西山大營八萬鐵騎兵的元帥公孫猛是廢後的嫡舅,廢太子跟廢後就是他派了兩萬先鋒兵跟御林軍裡的叛軍裡應外合救走的。西山大營剩餘的六萬鐵騎兵最慢三天后到達京城,這六萬大軍其中有五萬隻效忠父皇,並不曉得這是一場陰謀,因此只要父皇清醒,這五萬大軍便會退下,不會參與戰事。」單憬陌解說著目前的戰況。

  「趕來救援的北林先鋒軍,最快要四天才能趕到,這一次戰役,我方損失約一萬五千人,叛軍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因此只要能爭取到時間,便能反敗為勝,而最關鍵人物還是在父皇!」單憬陌有些激動。

  「馡馡,一旦廢太子目的達成,他第一個要除掉的便是太子的黨羽。」

  她驚駭怔愕的看著看著君天寧,等等,太子的黨羽,這不就也包括她嗎!

  看著她的表情,隨即知道她心裡的吶喊,君天寧沉重的對著她點著下顎,「是的,所以,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必須同舟共濟。」

  她嘴角僵硬地撇了撇,「該死的君天寧,我才剛嫁給你,你就拉著我一同共赴黃泉!」

  他再度露出好看的笑容,「我不是說了,我會陪著你一起的。」

  「你、你給我記著,敢這樣設計我,我不會饒你的!」她一面忿忿的磨著牙,一面拿出金針,「皇上救醒後,我們就和離,以後路上碰見也不用打招呼!」這傢伙簡直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重生不容易,為了生命安全,她決定遠離這欠扁的男人,否則到時候她被他坑死,找誰哭去!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7-2-11 05:22 PM

第二十一章  前世了結今生幸福

  兩天后,皇帝身邊的滿福公公將艾芳馡熬好的藥端到皇帝床榻邊,一口一口慢慢的喂著皇帝喝下,「君少夫人,皇上雖然還未清醒,但是他的症狀好多了,已經可以喝下湯藥了。」

  艾芳馡忙著收拾著她的金針,「嗯,這一次針灸的效果很好,我想……晚上再為皇上行一次針,也許皇上會復原得快一些……」

  前兩天還昏迷不醒的皇帝服用加了靈泉水的湯藥,臉上氣色也不再像兩天前那般豔紅,相信很快就能清醒,只是要明天一早就能睜開眼睛,似乎有些難……

  「君少夫人,今天太子抽空前來探望皇上時,皇上的手稍微動下。」滿福公公放下已空的湯碗,小心翼翼的為皇帝擦掉嘴上的藥漬。

  「這是好現象,皇上不久後應該能醒來。」

  「晚上守備一向比較薄弱,君少夫人,廢太子不是什麼有耐心之人,他應該已經知道你在為皇上解毒,今晚若是要再幫皇上行一次針,要小心,老奴擔心廢太子……」滿福公公小聲提醒她注意這詭譎多變得局勢。

  「放心好了,我會注意的。」

  「君少夫人,有個地方原本是不能告訴你的,但現在情勢危急,老奴只好違背皇上的旨意偷偷說了。」

  「公公想說什麼?」

  「看到那書櫃了嗎?把中間那個龍形浮雕按下,會出現一條密道,這是皇上的逃生密道。」滿福公公的蓮花指往旁邊的書櫃一指,「你懂咱家的意思嗎?」

  她點了點頭,「知道。」

  忽地,皇帝寢宮外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哀號跟兵器相交的打鬥聲。

  這兩軍交戰的廝殺聲音讓艾芳馡十分不安,打算出去看看。

  滿福公公聽到那些喊殺的聲音,也備覺不安,連忙阻止她,「君少夫人,您別出去,叛軍的援軍應該已經到了,咱家出去擋擋,您在這裡保護好皇上。」

  沒想到滿福公公才剛走到外廳而已,她便聽見緊掩上閂的門扇被人踹破的聲音和滿福公公的叫聲,「有殺手——」

  艾芳馡頓時被嚇得有些六神無主,但是隨即想到皇帝的生死關係著他們一群人的安危,現在皇帝的生命最為重要,皇帝一死,他們都要死,也顧不得無禮了,馬上沖到床榻上,抄起放在枕邊的玉璽,扛起皇帝要往密道逃生。

  眼看那些叛軍跟殺手就要衝進內廳來,可是她根本扛不動皇帝,死拖活拉地只能勉強將皇帝拖到地板上。

  該死,要是空間可以讓她帶人進入就好了!她焦急的在心底低咒了聲,突然,額前一道靈光閃過,在殺手沖進內廳的同時,她跟皇帝消失在床榻邊上。

  看著眼前碧藍的天空,悠悠的白雲,綠意盎然的藥草園和潺潺溪水,呃,她怎麼進到空間裡來了?那皇帝呢?

  該死,她不會是一害怕,下意識的閃進空間裡,卻把皇帝丟給那些殺手吧?!

  她驚恐地四下張望,正打算動用意念離開空間,卻看見泛著晶亮光芒的靈泉裡,躺著一個穿著明黃色中衣的男子。

  是皇帝!

  她嘴角僵硬的抽了兩下,她是怎麼把皇帝帶進空間裡來的啊?

  以前她曾經嘗試帶活物進這空間,可是除了藥草跟一些沒有生命的器物外,所有的活物都進不來,沒想到她這麼一急,竟然把皇帝也一起帶進來了。

  不過……她也太大不敬了,竟然把皇帝摔進靈泉裡,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她手忙腳亂地自地上爬起身,匆匆跑過去要把皇帝拉上來,可眼前正在發生的畫面讓她怔愕不已,皇帝臉龐上原本還浮著豔紅,現在竟然一點一點的退去,恢復成正常的模樣,叫她忍不住張大了嘴,不可思議的看著還泡在靈泉中的皇帝。

  這靈泉簡直就是活生生的解毒泉啊,早知道她就應該弄一大桶靈泉水讓皇帝進去泡,說不定他老人家早早就清醒,也能阻止廢太子叛變。

  不過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底說給自己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是讓人知道她有這麼一個空間,恐怕會把她當成妖怪或是來搶奪,她還是安靜的保守這個秘密較好。

  不知道外面現在怎麼樣了,君天寧也真叫人有些擔心,不知他是否平安?

  之後艾芳馡跟昏迷的皇帝又在空間裡待了兩天,這兩天裡,她持續為皇帝施針排毒,為了加速效果,她又把皇帝拖到靈泉裡去泡了兩回,效果果然是極好的。

  她再次為昏迷的皇帝把脈,發現他脈象平穩,就跟正常人一樣,現在皇帝應該是陷入沉睡休養之中,相信不久就會醒來,她必須在皇帝醒來之前將他弄出空間才行,可在這之前,她得先出去打探最近的消息。

  瞄了眼熟睡中的皇帝一眼,她在他其中一個穴道扎針,確保他暫時不會清醒後,意念一動,閃出空間。

  過了許久,她好不容易從又暗又長的密道出來,在後宮找到一處雜草叢生的院子,確定這裡十分安全,不會有人注意到,這才放心的將皇帝從空間裡移出,幫皇帝診了下脈,確定他老人家平安無事,又在他身上穴位紮了一針後,等著皇帝清醒。

  只是她等了半天,皇帝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叫她有些欲哭無淚。

  她這兩天偷偷摸摸四處走動,或者是躲在空間裡偷聽,方知道廢太子買 通宮人讓人替他送信給禁衛軍符虎營的統領江平之,要他在宮內進行宮變,同時也傳信到西山大營通知他的嫡舅公孫猛,以太子謀逆幽禁皇帝為由,調動西山大營的兩萬鐵騎兵先行回宮救駕。

  但他其實已經跟守護宮城的禁衛軍符虎營統領江平之達成協議,兩方裡應外合,同一天發動兵變,也因此宮城才會這麼輕易被他們給拿下。

  太子率領未叛變的御林軍全力抵抗,這才暫時保住以皇帝寢宮龍吟殿為中心的半個宮城,可那一天廢太子的援兵趕到後,將御林軍殺個片甲不留,太子跟君天甯還有一些忠心的大臣被全部關進天牢,等廢太子登基後便要問斬。

  現在外頭一片紊亂,人人自危,能平定這一場亂局的只有皇帝,必須早日讓皇帝清醒,可是皇帝就像是睡著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讓她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翌日,清晨的金光透進殘破的紙窗,映在這破舊屋內的斑駁牆壁上,一直未清醒的皇帝發出了一記呻吟聲,沉重的眼皮也動了動。

  「皇上、皇上,您醒了嗎?」窩在一旁休息的艾芳馡聽到那聲音,馬上驚醒,爬過去仔細觀察皇帝,興奮的低聲喊著。

  皇帝吃力地眨著沉重的眼皮,幹啞的開口,「朕……」才一開口,卻發現自己喉嚨乾澀得就像有塊炭在燒。

  「皇上,您別急,先喝口水。」她拿過水袋,喂他喝口甘甜的靈泉水。

  靈泉水入口,皇帝頓時感到十分舒服,眯著眼眸看著眼前這名女子,感到有些面熟,片刻後才想起,「你是……福星……」

  「是啊,皇上,我是福星,您小心點……」她小心的扶著皇帝坐起身。

  「這裡是?」皇帝眯起龍目,看著眼前這荒涼的宮殿,「這裡不是龍吟殿,朕為何會在這裡?」

  艾芳馡跪到皇帝跟前,磕了一個大響頭,將這些天來皇宮裡發生的喋血事件一件件告知,「皇上請恕罪,是福星把您帶到這裡來的,您昏迷不醒後,廢太子引發宮變,買通殺手進入龍吟殿暗殺您,將謀殺皇帝的罪名扣在太子身上,將太子以及一些忠心大臣全部關進天牢,待廢太子登基後便要問斬……還有……」

  「什麼,竟然有這種事情!」皇帝大驚,那天他才跟幾位大臣提起要將廢太子貶為庶民,發配到北荒地區,當晚他便昏迷不省……

  「是的。廢太子現在未動手殺掉太子,是因為還沒找到您跟玉璽,現在廢太子已經命人在最快時間內雕刻出一顆假的玉璽,只要這顆假玉璽完成,便要假冒您的筆跡寫了禪位詔書,將皇位讓給廢太子。

  「皇上,廢太子一旦登基為皇帝,到時木已成舟,就算您清醒,也已不是大樑皇帝,您得趕緊處理這事情,否則到時您的皇位保不住,太子等人也都會被冤枉而死啊!」她跟皇帝說的這些,都是她躲在空間裡偷聽到的。

  「那朕又為何會在此處?」

  「那些殺手闖進龍吟殿時,是臣女拖著您從密道逃走,還好密道出口位在假山的山洞中,沒有被人發現,臣女趁著夜色扛著您從那條密巷出來,找到這座廢棄院子,將您先暫時安置在這裡,還請您原諒臣女的無禮。」

  「哪些人被抓進大牢了?」

  「太子、君天甯、康國公、律禦史、韓統領……」

  聽完艾芳馡所說的,皇帝眉頭糾結在一起,沉吟道:「這些人全部都是朕最信任的人,被羈押在天牢之中,看守天牢的定是那孽子的心腹,朕親自前往天牢,他們也絕對不可能放人,反而會以假冒皇帝的罪名將朕抓起……」

  聽完皇帝說的,艾芳馡一副寡婦死了兒子的模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嗎?」

  「除非有玉璽才能下令放人,否則……」

  「玉璽?」

  「是的,只有玉璽才能號令。」

  「玉璽、玉璽在啊,當時情況緊急,福星拖著您從密道逃跑前,只拿了放在床榻上的玉璽,其他東西都來不及拿。」

  「玉璽你也一起拿出來了?」見她點頭,皇帝焦急地問道:「在哪裡?快給朕!」

  「皇上,您等等。」她跑到角落去,像是在挖開牆壁,從裡頭拿出用黃布包裹的玉璽,交到皇帝手中。這玉璽她一直藏在空間裡,現在皇帝要用到,她自然得裝模作樣一番。

  皇帝拿高玉璽,讓陽光穿透,眯著眼像是在檢查真假似的,沒一會兒,斑駁的牆壁上便出現九條栩栩如生的游龍倒影。

  「很好,福星你做得太好了,朕要你再去做一件事情,如今整個皇宮大概都被單憬聿那孽子控制,你想要從天寧帶你進來的那條密道出宮是不可能的,朕告訴你另一條密道,現在整個皇宮最不被注意的地方就是冷宮,你到冷宮,後院有一塊無字碑,旁邊有一座枯井,你跳下枯井後,抬頭往上看,有一塊雕著龍紋的石頭,按下,會出現一條直通城外的密道。」

  看著逐漸消失的九尾真龍倒影,皇帝滿意的沉點了下顎,撕下中衣一角,咬破手指在上頭寫血書,接著再用玉璽蓋上血印,交給艾芳馡,「拿著朕的血書從那條密道出去後,向東約兩裡有座真元道觀,你進去找開元道長,他是朕的五皇弟,他看到朕的手諭就知道怎麼做了,快去,一定要在這孽子舉行登基大典之前完成。」

  「那您呢?現在這整個皇宮都是廢太子的手下……」她好不容易將皇帝救活,可不想他還沒把人救出,自己就先死了。

  「這整個皇宮都是朕的地盤,朕還會不知道怎麼自保?快去!」

  「福星遵旨。」艾芳馡將血書塞進衣襟後,匆匆離開這廢棄的院子。

  半個月後。

  朝堂上一片祥和,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把以廢太子單憬聿為首的黨羽全數抓進天牢,等候處決。

  半個月前,五王爺開元道長拿著皇帝的血書手諭,將單憬陌、君天寧還有幾名大官救出天牢,讓單憬陌率領開元道長秘密訓練的暗衛刺殺西山大營的元帥,接掌兵符和西山大營。

  解決完公孫猛的單憬陌,領軍回頭秘密前往冊封大典之處。

  而君天寧為了預防剩餘的叛黨從海路逃脫,率領旗下所有商船堵住出海口,不讓船隻進出。

  帶頭叛亂的單憬聿,在他準備登上皇位的那一刻,皇帝出現,打破他稱帝的美夢。

  在一陣紊亂的廝殺中,廢後當場慘死于皇帝的刀下,單憬聿在心腹們的保護下逃亡欲出海,卻在出海口被君天寧所率領的人給圍剿。

  皇帝開心的對這次平定亂有功的將士們論功行賞,因為單憬陌已經是太子,又因這一次叛亂事件,皇帝有感而發,決定讓單憬陌監國,提早處理國政。

  君家因為率領自家商船抵擋叛軍截獲單憬聿有功,皇帝在朝堂上封君天寧為三品君侯,更免除君家商團未來三年的賦稅,並賠償他所有損壞的商船。

  至於扛著皇帝逃亡,此次最大的功臣艾芳馡,被皇帝加封為福星郡主,讓她掌管藥商行會。

  有賞便有罰,單憬聿當場被俘,一干廢太子黨全數入獄,均判斬刑,擇日處斬。而跟單憬聿過往甚密的桑坤德與君天悟,以及他們的所有家眷,也全部必須陪著單憬聿下黃泉。

  不過由於君天甯逮捕逃亡太子有功,君家除了族長君赫跟君天悟那一支族人遭到滅族外,不波及其他族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待所有事情了結後,艾芳馡提著食盒來到陰暗潮濕的地牢,有一事她一直掛在心上,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免得下輩子投胎還會遇上他們,結下惡緣。

  看著坐在骯髒牢房裡的桑漢銘,艾芳馡心裡其實有些許不舍,當年他雖惡劣的利用體弱的哥哥逼迫娘親點頭將她嫁給桑坤德那禽獸,可他對她這個買來的媳婦還是不錯的,尤其是當他對桑坤德失望後,便將所有注意力轉到她身上。

  他教她醫術、認識所有藥草及如何用藥,竭盡所能的栽培她,希望她可以代替他那不肖兒子撐起整個桑家,她也沒讓桑漢銘失望。可桑坤德卻連桑家難得的血脈也下狠手除掉,只為了讓她的小妾江伶開心,兩人聯手殺害了她跟腹中胎兒……

  她與桑家的所有恩怨糾葛到明天就將畫下句點,不再有所牽扯,今天她勢必得來看看桑漢銘,要不是有他,也不會有重生後幸福的自己。

  桑漢銘睜大那雙已有些混濁的眼珠,驚訝的看著牢房外那名提著食盒的女子,「你……怎麼會來看我這個即將被問斬的老人?」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在他死前的最後一天來探望他。

  艾芳馡隔著欄杆看著已經被折磨得幾乎不成人樣的桑漢銘。

  他臉色蒼白,滿臉憔悴,瘦骨嶙峋,佝僂著身子靠在牆角。

  她淡淡地道:「明天就是你行刑的日子了,來見你一面,同時告知你一聲,今後每年清明寒食,我會讓人為你備上一頓飯,你的屍身我也會給你收了,讓你跟你的妻子葬在一起,你不必擔心死後沒人為你收屍、祭拜。」

  聽到這裡,桑漢銘心頭一陣莫名激動,不解地問道:「你我無親無故,老夫甚至……你為何……」

  「不為何,就算是還你……」她頓了頓,「一點恩情。」屬於前世的恩情。

  「恩情?」

  「當年您曾經有恩於我,這算是我報答你當年的恩,您莫要懷疑。」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吃食拿出來,為他倒了杯酒,「我特地備了您愛喝的杏花酒,您老就不要客氣了。」

  桑漢銘惆悵的喝了口酒,望著她纖細溫婉的臉龐,那抹已經快要從他腦海中遺忘的記憶又躍上腦海。他垂下了眼皮,臉上不見絲毫表情,平淡的說著,「君少夫人,老夫曾經作過一個很長的夢……」

  「什麼夢?」

  「夢中你是老夫的媳婦,老夫用權勢與金錢買來的媳婦,你聰明伶俐、孝敬公婆且很有天分,老夫找人教你醫術、教你管家……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好,讓老夫很放心,夢中老夫在死之前把家主之位交給你……」

  桑漢銘眯著眼睛回憶著那已經模糊不清的夢,感慨的低喃,「那雖說是夢,卻真實到讓老夫誤以為是真的,當時還曾經嚇出一身冷汗,如果那夢是真的,如今我桑家應該是風光無限,而不是如今這模樣……」

  艾風馡聽完他所說,心底苦笑了下,暗忖,不是這樣子的,要是這一世她又嫁給桑坤德,桑家恐怕也一樣逃不過落敗的命運,她甚至還得搭進自己的性命,她低語,「這只是夢。」

  「是啊,是夢。」桑漢銘苦笑著放下酒杯,起身對她慎重的作揖行禮,「君少夫人,老夫的身後事就有勞你,來世……」

  她連忙制止他接下去的話,來世她真的不想再與桑家有任何牽扯,急忙道:「桑老爺,為你收拾身後事是我還你一點恩情,莫再提來世。」

  桑漢銘像是已了所有心願般露出了一抹久違的和藹微笑,「屆時就有勞君少夫人了。」

  等艾芳馡從地牢出來後,心情十分低落,靠著車壁悶悶的不發一語。

  陪著她一起前往地牢,站在不遠處等她的君天寧將她摟進懷中,「怎麼了?你不是去了結心願,這心願了結了,也不見你開心,反而好似更加難受。」

  「你……聽到桑老爺跟我說的那個夢了吧。」她虛弱的靠在他懷中,有氣無力的提起。

  他點頭。

  「其實我也曾經作過那個夢,那個夢很淒涼悲慘,夢中的我是個貧窮落魄的姑娘,不小心撞到桑坤德……最後,我被桑坤德跟江伶害死,連同腹中的胎兒……」她緊緊圈抱著他,「現在只要一回想起來,我都覺得害怕。」

  君天寧將她抱在懷中,給她溫暖與力量,摸著她的臉柔聲哄著,「那只是夢,夢與現實是相反的。」

  「可是……」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馡馡,即使那不是夢,是真的事件,你也不會發生那些悲慘的事情。」他自信的說。她擰起眉頭滿眼不信。

  「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搖頭。

  「因為你先遇上了……」他捧著她的臉深情說著,「一個會傾盡一生所有讓你成為最幸福女人的男人。」

  她抬起頭看著君天寧充滿感情的深邃眼睛,突然有一種體悟,是啊,因為她遇到了他,前世她遺憾的人生,這一世因為有他而變得完整無缺、變得完美。

  她笑了出來,相信自己這一世會幸福的!

  「我的幸福,」她點頭,深深地吻住他,「是因為有你……」

  刺骨強勁的海風挾帶著雪花不斷吹向繁忙的港口,海浪不斷拍打,港口上充斥著縮著脖子冒著風雪前行的搬運工人,或是準備上船、下船的船工。

  風雪雖大,但整個港口上卻熱鬧無比,距離港口不遠處,有數輛黑色的豪華大馬車等在街口,一旁的茶肆更是坐滿了前來迎接的人。

  艾芳馡不畏寒冷,興奮得用雙手撐在甲板邊上,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陸地,用力吸著夾帶著熟悉氣味的冷冽空氣。

  兩年了,睽違兩年,她與君天甯終於回到大樑國了!

  越接近陸地,她就越興奮。

  兩年前,君天寧遵守承諾,在娘親跟哥哥的反對聲中,帶著她出海旅行,體驗海上生活,到南海諸島體會各國風俗民情,同時學習當地的醫術、認識當地的藥草,這兩年的海外生活對她來說是充實又滿足的。

  其實按著他們兩人的計畫,是要在海外待上三年的,可是因為有了意外,他們只好提前返國,而這個意外就是她有喜了!

  他們兩個成親後不久,她跟君天寧說自己這身體還小,還未發育完全,不適合生育,生下孩子也容易不健康,如果可以,最好再等兩三年,那時候生下來的孩子健康好養活。

  君天寧也不想那麼快讓孩子打擾他們兩人的甜蜜生活,影響他親近妻子的權利,一口氣就答應,同意三年後再生,既然打算三年後再生養,他便帶著她出海增廣見聞。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們才出國兩年,她竟然就懷上了,這小傢伙打亂了一切計畫,他們只好開始準備回國,待她三個月的胎穩定了,海象也平穩,君天寧便帶她搭船趕回國。

  其實她懷孕了,最好是不要搭船,可沒法子,君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正房嫡支的孩子一定要在君嶽山莊出生,族人才會承認是君家的嫡子嫡孫,所以不趕回來不成。

  也許是因為有空間的關係,懷孕這幾個月她每天飮用的都是靈泉水,因此並沒有任何不適,甚至連孕吐也沒有,作息也都正常,只像是多背一顆球在身上而已,這讓君天寧也是嘖嘖稱奇,直誇腹裡的小傢伙貼心。

  君天寧手裡拿著雪狐大氅匆匆走出船艙找人,才一轉眼,他那讓人不放心的妻子又跑得不見人影。

  他四處張望,果然讓他在船頭甲板前看到一個身材曼妙卻挺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因為海上有些耽擱,讓他們回國的時間耽誤了,妻子的生產日期就在這幾日,他擔心孩子會不小心在海上出生,三令五申的要妻子多多臥床休息,可她就是不聽話,總愛往甲板上跑,讓他一顆心也跟著提吊著。

  艾芳馡仍在甲板上望著前方,忽地,隨著責備語氣傳來,一件大氅罩在她頭上——

  「出船艙為何不把大氅披上?不知道會冷嗎!」

  「我一聽說看到陸地了,就沒法冷靜。」她轉過身要抱他的腰,只是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大肚子,讓她的願望很難達成。

  君天甯勾勾嘴角,將她納入懷中。從身後抱住她,「開心嗎?」

  「當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麼想家,隨著船隻越來越靠近陸地,我的心情就越緊張興奮,到現在一顆心還怦怦跳。」

  「放輕鬆、放輕鬆,你現在不能興奮,快深呼吸。」聽到她這麼說,君天寧緊張得馬上要她跟著他一起做動作。

  她深呼吸一口氣,「好,我放輕鬆。」她原本一點也不擔心,卻被君天寧的小心翼翼弄得也開始緊張,深怕一不小心讓孩子提前出生,以後孩子身分會很麻煩,那就枉費了他們做的一切。

  「天甯,你說娘跟哥哥會來接我們嗎?」

  「會的,他們知道我們今天回來,這時應該已經在港口邊上等了。」

  不多時,船隻開始準備靠岸,她已經看到哥哥、娘還有嫂子來接她了,他們就站在港口對著她用力揮手,還有一些管事跟手下,好像還有太子派來的官員。

  「娘、娘,哥哥、嫂子!」她推開君天寧,也朝著他們開心地揮手。

  艾芳馡一顆心興奮飛揚,看到旁邊的碼頭,她好想馬上就跳下去,可是船隻未停妥,她還不能下船,只能不斷對他們揮手,可是隨著她揮手的動作,她感覺自己下腹開始一陣一陣地緊繃。

  那緊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甚至感覺到下腹好像有水流出,臉色變得蒼白,吃力地捉緊君天寧的手腕,「天寧,我、我好像要生了……」

  船工們賣力地拉著繩索讓船隻緩緩靠在岸邊,只是在船工們賣力拉船的吆喝聲中,突然夾雜著一記拔尖的尖叫——

  「啊。」

  君天寧臉色大變,顧不得船隻還未停好,一把抱起她,輕功一展,躍下船隻,直接將她抱到早在一旁等候的馬車裡。

  「快,用最快速度趕回山莊!」他一聲令下,負責趕馬車的車夫也不敢多做耽擱,馬鞭一揮,隨即急馳而去。

  只留下一堆來迎接他們的親友萬分錯愕地待在原地。

  這是怎麼回事?!

  隨後下船的海濤搔搔鼻樑,「艾大夫、老夫人,夫人怕是要生了……」

  什麼!要生了?!

  一群人又乒乒乓乓的跳上自己的馬車,有的是趕往君嶽山莊,有的是趕往宮中跟單憬陌報信,有的是趕回去準備賀禮,港口上頓時一陣紊亂。

  與此同時,兩年未回山莊的君天甯跟艾芳馡,他們一回到山莊,下人就接到莊主夫人「馬上」要生了的指令,所有人頓時忙得人仰馬翻。

  產房都還沒準備好,太子妃派來的產婆跟太醫也才匆匆趕到,一切都還未就緒,君嶽山莊的小主人就在這兵荒馬亂之中順利誕生。

  因為生孩子耗費太多力氣,生完後艾芳馡便直接昏睡過去,等到她醒來,外頭已經是一片漆黑。

  君天寧正坐在床榻邊守著她,一見到她醒來,他那顆提在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下,柔情的吻了下她的眉眼,「醒來了,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她搖頭,急著問道:「孩子呢?是男是女?」隱約中,她聽見產婆喊著是個男孩。

  「是兒子,馡馡,你替為夫生了個結實的壯小子。」他自一旁的嬰兒小床上,將嘴裡吐著小泡泡的兒子抱過來讓她瞧。

  看著懷中的孩子,艾芳馡心頭湧出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

  兒子的出生讓她感覺到始終缺一角的心房逐漸被填滿,心底的遺憾全部在看見兒子的瞬間消失無蹤,她頓時明白一事,孩子是她最大的缺憾,而君天寧彌補了她前世所有遺憾,這份體悟與感動讓她眼眶忍不住凝聚許多淚水。

  「不哭、不哭,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哭,哭了以後眼睛會受傷。」君天寧連忙吮去她的眼淚。

  「天寧,我沒事,我是開心……天寧,我有一事要跟你說。」

  「你說,我聽著。」

  「天寧,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孩子。」她吸了吸鼻子,含著眼淚感性的說著,「因為有你跟兒子,我這一世總算圓滿了。」

  見她神情嚴肅,他還以為她要說什麼會讓他感到恐慌的事情,暗鬆口氣,將她跟兒子圈在自己懷抱中,「傻瓜,說什麼謝謝,真要感謝,為夫才該感謝你,因為有你,才讓為夫的生命不再荒蕪。」

  「天寧,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會幸福圓滿的在一起。」

  「不,孩子會再有,孩子會大,孩子雖然也都是我們的幸福,但我們兩人這輩子一定要一起幸福的牽手走過一生一世……」

  她與他十指交握,握緊他的手,「好,牽著你的手,一生一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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